《九阴真经之雪映桃花》李克用程敬思

2、碧海潮生

　　且不提竹林内的东邪北丐，沐雪一路踉踉跄跄奔至妙音洞，飞身跳入冷泉中，于刺骨泉水中打坐。
　　沐雪默念本门功法要诀十二少：
　　少思、少念、少欲、少事、少语、少笑、少愁、少乐、少喜、少怒、少好、少恶。
　　这一二年，她越发压制不住体内无冥之火，经脉不通、气血倒流，便是本门内功心法也只能治得了标、治不了本。
　　婆婆曾说三十岁生辰之前须回到古墓，方可保住性命。古墓中寒玉床可运功疗伤，此地的冷泉虽能照猫画虎，可惜功效不及寒玉床的三成。
　　只余下两年，可她舍不得亲手抚养的蓉儿，更舍不得……
　　“丫头，你那顽疾越发重了”，洞内传来闷闷声响。
　　沐雪调息完毕，放声道：“老顽童可是腹内空空？”
　　这两忘峰有妙音、清音二洞，一在东、一在西，之间只有数个孔隙相连，通风而已，人是万万到不了的。
　　山那边的清音洞关着个老顽童，一关便是八载。
　　此刻，老顽童嘿嘿两声：“小黄蓉就在我这，我不饿”。
　　“蓉儿，你又调皮！”沐雪起身，发动丹田之气，未及石门前，通身上下已干了透底。

　　“姨姨”，方踏入清音洞，便见一个娇黄身儿抱住沐雪腰身，“姨姨要救蓉儿”。
　　“若岛主知道你来了此处，该如何罚，你心里清楚”，沐雪冷冷道，末了淡淡叹息之声却有如慈母。
　　小黄蓉眼珠一转，撒娇道：“爹爹向来听姨母……”
　　“蓉儿”，沐雪略皱眉头：“不可胡说！我本是公主近侍，并非……”
　　小黄蓉旋即作可怜状，眼里起了雾气：“只有姨母疼惜蓉儿，求姨母在爹爹面前美言几句，蓉儿就是被打屁股，也无怨言！”
　　这孩子性子也不知随了谁，明明她爹娘都是稳重之人，沐雪终究于心不忍：“你回弹指阁誊抄三遍德道经，记住，写不完不准出门”。
　　“好咧”，小黄蓉知道小命得保，便回头扬了扬小手，蹦蹦跳跳出去了。
　　沐雪又前行几步，借着从孔隙透进来的日光，便见前方蒲团上坐着个鹤发童颜的男子。
　　沐雪拾起他面前碗筷：“厨房少只鸡，看来全进了你的肚子”。
　　“我老顽童有口福”，男子哈哈大笑，状若顽童：“纵然被黄老邪困在桃花岛上，可是日日有酒喝有肉吃，当真快活”。
　　当真是个老顽童，沐雪暗道，忽见地上有一方一圆两种图形，面露惊异之色。
　　那老顽童自鸣得意：“左右互搏，黄老邪可能做到？”
　　左手画方、右手画圆，一心分为二用，非俗人能及。
　　前二年，方不成方、圆不是圆，今日虽不工整却已大致成形，可见老顽童功力一日千里，若非不良于行，这桃花岛是关不住他的。
　　沐雪有心压压他的锐气：“旁的我不知，黄岛主通天文、晓地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琴棋书画、农田水利、经济兵略亦无一不知、无一不精。老顽童，你可比得了？”
　　老顽童气得将头扭到一边，鼻孔出气：“不过是容貌俊了些，风姿怎及我师兄万中之一”。
　　“王真人却不如岛主洒脱通透，一股子酸秀才……”
　　“丫头”，老顽童怒上心头：“你处处维护黄老邪，可是想当他的续弦？”
　　啪……但见沐雪一掌劈下去，一双木筷齐齐插入金刚石中：“你明日没有饭吃！”转身便走。
　　老顽童颇有几分肝儿颤，嚎啕大叫：“怎么能没有饭吃？丫头…丫头…咱有话好说…我赔不是还不成…丫头…”

　　出得清音洞，沐雪体内真气倒转，即刻施展轻功向妙音洞疾驰而去。未到半途，远处青影晃动，须臾，那青影已然并肩而行：“阿雪，何事慌张？”正是桃花岛主黄药师。
　　沐雪越奔越快，犹如一缕青烟飘入妙音洞。
　　黄药师看罢纳罕，阿雪的轻功何时精进如此？瞧身法，全不似金国大内路数，莫非果如老乞丐所言，她早有师承？
　　妙音洞内，沐雪二度跳入冷泉，于水中打坐运功，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痛苦异常。
　　男女大妨，黄药师进得洞来见状忙相背而立，运功之人最忌分神，他并不敢出一言半语。
　　风吹草动、花飞叶落，皆逃不过东邪的耳目。听沐雪呼吸，乃是经脉淤塞内力无处宣泄，那冷泉活生生变为汤泉，洞内陡然炙热异常。
　　这份内力非同小可，阿雪究竟出了什么事？
　　黄药师低头，瞧向折扇上的四句诗文“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气魄，不弱男儿。
　　啪嗒……黄药师猛地回身，只见沐雪一头栽入泉水。东邪再顾不得礼教之妨，飞身跃入汤泉，将沐雪抱了出来。
　　一番动静，被山那边的老顽童听在耳中，讥笑道：“黄老邪，你乘人之危！”
　　黄药师正要查看怀中人的伤情，听罢来了气性，便道：“明日没你饭吃！”
　　老顽童捶足顿胸鬼哭狼嚎：“一个不给饭吃，两个不给饭吃，这桃花岛上竟无一个好人么……”

　　“杀…杀…”，沐雪猛然睁开双目，赤红一片：“杀…杀…”。内力四泄而去，黄药师生生被逼到角落，这内力不在一甲子之下。她到桃花岛八载，只道功夫平平，何时练就这般内力？
　　“阿雪…”黄药师探身向前。
　　沐雪一掌劈来：“萧靖南，受死！”但见掌影飘飘，洞内阴风阵阵，一番山雨欲来的景象。
　　黄药师不免咋舌，走一步归妹位避开掌锋。沐雪所施掌法分明是他近来新创的奇门五转。
　　沐雪虽失了神志，却精通易经之术，此刻便堵在既济位：“乱臣贼子，哪里逃？”
　　二人便在这洞中你追我赶，八八六十四个卦位走上一个大周天。
　　黄药师有心试探，并不肯出手相搏，只一味施展轻功避让。沐雪却频频出杀招，眼红得如同遇到不共戴天仇人一般。她身法之快简直匪夷所思，片刻，功夫从桃花岛奇门五转变为全真教履霜破冰掌，东邪以桃花落英掌应对，沐雪又杀出一招老乞丐的逍遥游，如影随形。
　　东邪掷来折扇：“请教剑法”，拳脚与轻功试不出师承，且换一法。
　　沐雪撒开折扇，一言不发便杀了过来。手中折扇宛若游龙，出招潇洒飘逸，乃是大理段氏的入门功法一阳指幻化而来。

　　二人你来我往已近五十招，直听得山那边的老顽童心痒难耐，巴不得冲上一搏，恨只恨被东邪害得不良于行，想到此，老顽童放声大喊：“丫头，听我号令”。
　　沐雪顿首，分明是陷入天人交战。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黄老邪撤后三步，竖吹玉箫奏起《碧海潮生曲》，以内力催化此曲，既可纵人心神亦可静人心神。
　　沐雪仿佛看见大海浩渺、万里无波；转瞬又来到终南山，茫茫大雪，不见边际，耳边却是何人道哉：“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其意博，其理奥，其趣深。田地之像分，阴阳之侯烈，变化之由表，死生之兆章”。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多，多则惑…”
　　“…弱之胜强，柔之胜刚…”
　　何时，眼前又是汪洋一片，海中现一仙岛，岛上繁花似锦，此时桃花盛开，见一萧疏轩举的男儿于桃林见舞动玉箫，箫若长剑、长剑如虹，似落英缤纷、点点四下。见她，湛然若神的男儿收起剑势伸手温笑道：“阿雪……”
　　哇哇两声，沐雪呕出两口血来，眼底方变得清明起来：“…固…郎”，一头栽了下来。
　　黄老邪忙将人儿揽在怀中，莫名，乱了心神。
　　清音洞内的老顽童一阵懊恼，连九阴真经的招数都讲了出来，那丫头仍是听了黄老邪的《碧海潮生曲》，莫非他功力仍不如东邪？“她有如此内力却不曾好好习武，当真浪费了，还不如拜我为师…”
　　修行之人，内力最是难得，外家功夫次之。
　　黄药师一一回想，沐雪所用招数虽杂乱无章，却无一不是正派功夫，又以全真派最多，难道她曾拜在终南山门下？
　　那年行走中原，王重阳曾提及终南山下有个活死人墓，住着位女侠修为极高，竟能以手指于石上刻字，他料出那女子使诈，见王真人欲言又止，便未追问下去。
　　莫非……听王重阳寥寥数语，那女侠烈性，规矩甚多，怎会答允徒儿入金国皇宫为侍？
　　“老顽童，萧靖南是谁？”黄药师放声问话。
　　哼……老顽童撇了撇嘴角：“我如何知晓！这丫头每日来了，不是一声不吭，就是夸一夸你黄老邪。不知道的，还当她才是岛主夫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药师五味杂陈。发妻冯蘅离他而去，他的心再也容不下旁人。阿雪既起了别样心思，就留不得。

　　又到月圆时，黄药师于试剑亭内迎风赏月。
　　身后，沐雪布菜，斟上一杯桃花醉：“岛主，请用”。
　　“蓉儿怎不出房？”黄药师捧起青瓷酒杯。
　　“婢子罚她抄写三遍《德道经》”，沐雪微微垂首，掩住神情。
　　黄药师不解：“三遍，早该出来了”。
　　“三遍篆书、三遍楷书、三遍契丹小字、三遍金文”。
　　这……黄药师为女儿捏一把汗，今晚怕是出不来的。
　　饮一口杯中物，好酒：“洪七说阿雪送他三坛桃花醉？”
　　沐雪恭谨答道：“是，桃花树下那三坛八年的”。
　　哎呀呀，黄药师也是好酒之人，自诩诗酒花茶无一不精：“老乞儿如牛饮，美酒赠他真真的不值”。
　　沐雪微微扬起唇角。
　　“算了，送了便送了”，黄药师沉了沉心思，方道：“洪七请阿雪去丐帮做客几日，为他烧几顿好饭”。
　　一点一点收回唇角，沐雪便问：“婢子何时启程？”
　　“这…倒也不急”。
　　“明日晨早”，沐雪不作他言，转身出亭。
　　黄药师忙道：“你…多年未踏入中土，多带些…银两”。
　　沐雪越走越快：“婢子明白”。
　　“江湖险恶……”
　　黄药师仍要嘱咐几句，但见沐雪身形晃动，没入桃花林中。远远的，林中幽幽飘来一句：“岛主，珍重”。四个字，胜过千言万语。
　　她并未提及归期，想来，已猜中黄药师心思。他忽想起，她是金国皇宫中的女诸葛，察言观色自不在话下。
　　何时初见沐雪，黄药师竟全记不得了。仿佛当年，他潜入金国皇宫，屏风后见一女独自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