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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心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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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是紧赶慢赶,还要注意后头追上来的人,实在疲惫不堪,这树林比黄泥路更不好走,有时不注意还会掉进别人为了寻古物而掘的浅坑,幸好没走太深,不至于有猎户设的陷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不只是路不好走,这树林里多的是那种长刺的荆棘和蜷成一团的伪装成树枝的青蛇,真是危机四伏。
于老头背着儿子只注意脚下和眼前,没精力注意别的了,于老大则帮忙拨开遮在头顶的树枝和乱叶。父子俩多年来杀猪形成的默契,在这种时候发挥的淋漓尽致。
后头于俊麟扶着他娘,身旁是他奶,两个人状态也还好,毕竟在家也干不少活,也进过树林采蘑菇挖野菜什么的,还是能跟得上的。
但这树林却让刘氏母女感到为难,袁氏还好些,身为一个寡妇,拉扯儿子长大也经历了不少,以前家里拮据,没米下锅的时候也是进过树林的。可刘氏就不一样了,她走过树最多的地方就是家里院子后的小花园,有几棵大树,但是花园可是有专门的花匠整理,地上铺的也是平整的石子路,端的是舒适宜人。
地脏点乱点也还能忍,可还会碰到蛇虫鼠蚁,饶是从来不觉得自己娇气的刘氏,在见到一条带花纹的蛇就在她头上不远处吐蛇芯子时,就再也忍耐不了地尖叫起来,一动不动僵硬地站着。
于俊麟听到他娘的叫声,转头一看是一条菜花蛇,也不知怎么上了枝头,冲着他娘吐蛇芯子,虽然知道这蛇没什么毒,咬上一口只会稍有肿胀、流血、疼痛等症状,算是小毒,不用在意。但瞅他娘脸色发白,眼睛直瞪,大有晕过去的症状,他就随手拣了一段树枝就把蛇拨落下来。用手捏住蛇尾,使劲往树上摔打,直到蛇被摔死一动不动。
这个时候反而是王宝淑初生牛犊不怕虎,紧紧跟着于俊麟,看见蛇也只是好奇还想上手摸一下。
刘氏真的是心肝都随着那一下下摔打而颤抖,她从未见过这么生猛的人,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太恐怖了,要离他远点。
于俊麟想了会儿,把死掉的蛇团吧团吧放进了包袱,好歹也是肉,不能浪费。也没注意他娘离他远了几步,还把宝淑拉开不让她靠近。
窦老太见孙子一下就是一条蛇,很是高兴,她瞅着快有两斤,好些日子没吃肉了,还真想念肉的滋味了,她拍拍孙子的肩膀夸道:“宝蛋,干得好。”
小窦氏也微笑地注视着儿子,心里淡淡自豪,她家儿子就是这么勇敢。
袁氏也还好,她也是见过村里人抓蛇的,接受能力比她儿媳妇强点,见她拉着孙女往后躲,就安抚一下:“没事了,那蛇好像是没毒的。”
于俊麟也想去安慰一下,就见他娘往后退了几步,眼里还有淡淡的厌恶,不知道是厌恶他包袱里的蛇还是他这个人。他心里很难受,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就是上辈子他娘虽然和他不算怎么亲,对待他也不知所措,可却从没有对他用过这样厌恶的眼神,他几乎就想自暴自弃了,抓到蛇的喜悦消失地一干二净。
“干嘛呢,干嘛呢,快跟上。”于老头转身一看人都隔老远了,都杵在那儿不知道干嘛,还能不能好好走了,他的心里老累了,他们可是在逃命并不是游玩。
被于老头一催,于俊麟也回过神来,反正他都不认他们了,他们对自己的看法也没什么关系,一个陌生人对你的厌恶难道还要藏在心里耿耿于怀吗,只不过他还是把她们当亲人才会心里过不去,不奢望也没期望就能好好的。
他摇摇头,现在也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抓紧时间到城里把人交给县太爷就好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际了,就当陌生人处吧。
“就来……娘,我们走吧。”他搀扶着小窦氏再也不看其他,朝着他爷方向赶去。
窦老太虽然性子大大咧咧,但也能明显发现自家孙子变得冷淡,她瞥了一眼那边的三人,心里不爽死了,冲她们哼了一声,也不想理了。
袁氏有些尴尬,也知道自己儿媳妇的表现有些伤人,只好硬着脸皮跟了上去,这种地方她们娘三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其他野兽,掉队了就不好了。
王宝淑见小哥哥往前走没理她就不愿意了,迈着小步子就想跟上,刘氏也缓过神来,不把孩子拘在身边,放开手随她了。
她内心有些愧疚,她不是真的厌恶那孩子,就冲他和自己有几分像就舍不得,可人在受到惊吓的时候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她并不是有意的。
这件事情过去一会儿,就又见到了几条蛇,这几次刘氏再也没有尖叫,只是远远地避开,于俊麟看了眼蛇没毒也没有把蛇摔死带走的意愿,扶着他娘一个劲地往前走,其他事情一点也不上心。
一行人花了近两个时辰,才隐约看见了城门。
这两个时辰的路,气氛很不好,连王宝淑都忽然像是会看眼色般地只嚷嚷累了歇了一会,歇好又继续走,没有撒泼撒娇不动弹。他倒真是有点佩服她了,他要不是重生的,也只能做到她那种程度。
王宝淑本来也是不想走的,可看他小哥哥扶着他娘一路上也不喊累,她也不想让小哥哥看不起。
于老头环视一边周围,没有危险,就把儿子放下,打算先去探探,他走道快也花不了多少时间,这个间隙走累的众人还能歇歇脚。
于俊麟目送他爷拿着杀猪刀就走了。
话说一边王金焱送走了全县的人,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感伤的情绪,开始监督青壮固城,南城门没什么危险他就只派了几个人守着,绝大部分人都去了北城门。
从寅时到午时,王金焱一直监督着青壮们干活,连饭都是和他们一起吃的,都没怎么歇过。他身子不算太好,在这大中午热的实在有些受不了,又不能使劲喝水,这水也少的可怜,大部分都给他妻女带走,只能忍着,实在受不了就润润唇。
他又看了看其他人也冒着酷热一身疲累,一刻都歇不得,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招来一个小官吏,让他传话下去全体歇息一刻钟。
他们都瘫坐在城墙根,这里背阴比较凉爽,所有人除了睡觉的,就是谈论家人的。
“我老娘都六十了,这么热的天也不知道能不能撑住。”一个年纪较轻的汉子拿着黍米饼望着这天叹道。
“看你这年纪,你家里应该还有不少兄长,怕什么。我更担心,我媳妇怀孕都快八个月了,这有个闪失,我是想都不敢想,唉。”大胡子壮汉抿了一口水劝道。
“也不知道现在到哪儿了,都三个多时辰了,应该到下河村了吧。”
“应该吧。”
……
王金焱在这种气氛下也想起了家里人,也不知道宝淑见不到他会不会吵闹,她们会不会受不了那么艰苦的环境。
大家的情绪都不高,想到万一出事,自个儿都不陪在身边,大伙都开始静默不语。
气氛正凝,突然守南门的几个人狼狈地冲他们跑来:“快,南城门方向也有流民,咱们的人都撤回来了,要不要把城门关上。”
“所有人都撤回来了?”王金焱问道。
“不,只有四分之一的人回来。”
青壮们一听也不休息了,着急想看那些人里有没有自己家人,赶忙扔下手头的东西飞奔过去。
王金焱也是一惊,跟着跑。
南城门像是人间地狱,所有人都往里挤,这个时候每个人的人性在大太阳下暴露无遗,有些人连老婆孩子都不要,抱着一兜子财物一个劲地往城门冲,推到不易行动的老人和孩子,把生的机会留给自己,死的阴影抛给别人。
南城门年久失修,城门只能容六七人并排走过,要是来辆推车,就只能允许过两三人。因此,靠近城门口多得是丢弃的推车,堵得后头的人愈发难通过。
在众多板车里,那一辆鹤立鸡群的马车真是扎眼,王金焱看着驾车的管家心里一个激动,伸头想看马车里出来他娘他奶或宝淑。
徐管家一见王金焱,心里咯噔一下,他还真的忘了正主还在这儿,当时这一车马车的东西,他像是疯魔了一样舍不得弃,眼里只有它们,完全忘了那婆媳三人。他咽了咽口水,脑子快速地转着,该怎么忽悠过去,按理,那婆媳三人肯定是活不下了,那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只见他跳下马车,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跪在地上,锤着自己胸口泣诉道:“老夫人让小人驾着这辆马车先行,她们再跟上来,可当小人往后一看,那马却突然受惊朝前冲去,霎时间驶出老远,小人实在是无能为力,救不了了。”
王金焱一听直接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