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树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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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有一汉子驾着一辆马车横冲直撞地往他们驶来，车底黄尘四溅，把马车掩得影影约约只见个轮廓，那人离得较远，见不得面容，于俊麟只看见鞭子频繁打在马身上，那马受痛疾跑的模样。可那逃命的架势，就让人跟着心里发紧，但再怎么发紧都比不上他嘴里大喊而出的话让人惊愕。
“快调头，快调头啊，后头都是流民。”
听了这话，于俊麟又往他身后一看，确实有密密麻麻的人影往这跑来，他也分不清是县里折回的百姓还是流民，反正是不能往前走，得赶紧后撤。
他边跑边扯着嗓子喊：“快往回撤，快往回撤，前头有流民。”
于老头还纳闷，怎么就突然停下了，难道是要歇一歇，可两刻钟前才刚歇过，直到听到孙子的喊声，他才明白过来。
于家几口脸色一白，面面相觑，这怎么撤，后头堵得严严实实，他们又是最靠前的那批，等后头通知到了再撤，他们连个骨头都剩不下了。
于老头匆忙扫了一遍周围，这里距县城有三十里，附近也没有什么村庄，东西两侧是两片茂密的树林，往前走是找死，往后撤行不通，只能先往树林里避避，绕道回城。
于老头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抉择。
“快让让，快让让。”于老头背起儿子，剩下的行李拿得动的也都带上，至于板车他是准备弃了，这树林还有一个不低的斜坡，车是上不去的。窦老太和小窦氏见状，赶紧把板车上的行李拽到自己身上，于俊麟被他娘又挂上了几个包袱，整个人都差点被行李盖住了。
于老头回头一见，低声呵斥道：“你们这样还走得动吗，赶紧把不怎么重要的扔下，这个时候不能贪。”
婆媳俩想了想还是撇下了一点，跟着于老头准备爬坡。
于俊麟还是没忘记他奶他娘和宝淑，看着他爷背着他爹进了树林，又把目光放向马车。这一看，他是气得牙痒痒，那天杀的小人，完全不顾宝淑他们，弃了她们的马车，驾着第二辆满载粮食银两的那辆，不顾其他人死活，往道中间直接驶过去，他也不怕回了城对他爹没了交代。
而他娘所在的那辆车孤零零地就停在第一个，身旁守的兵士衙役全都一股脑自顾自撤了，丫头小厮一个都没见着，这要是流民到来，绝对首当其冲。
于俊麟把身上的包袱塞给一旁的小窦氏，她还没来得急说话，就见她儿子直直往前冲去，像是火烧屁股一般。
于老头放下儿子，略微喘了口气，转头就见他孙子不要命地往前跑，于老头一拍大腿，急得额头冷汗都下来了。
“你俩先上去，我去带宝蛋回来。”这孩子什么时候调皮不好，偏偏这种时候任性，带回来一定要揍一顿太不听话了。
婆媳俩发现自己老的老，弱的弱，杵在一边也只是干着急，一点忙也帮不上，只好卯足力气互相搀扶着上坡。
……
“宝淑，快下来，咱们要去树林避避。”刘氏伸开双手，打算从婆婆手里接过女儿。好些人开始往树林里走，她们也不能落下。
王宝淑抱着她奶的脖子，不想下去，这地一看就脏兮兮的，虽然马车颠簸了些，但好歹还算干净，这双鞋子可是前些日子才做的，她宝贝得很，才不愿意弄脏呢。
孙女死活不放手，她也不能硬扒拉，伤着孩子就不好了，袁氏只好抱着她跳下车，宝淑七岁近八岁了，因为养的好，这分量实在是不轻，往常抱着就很压手，这一跳，别看她媳妇扶住了她，但她的脚还是微微扭到，趔趄一下。
“娘，没事吧。”她婆婆那一下可真是吓到她了。这年纪大的人受个伤，好起来可慢了。
“还好，只是稍微扭到，还能走。”袁氏稍微动了动脚踝，还能动就是稍微有些疼。
“宝淑，下来自己走。”刘氏是真的生气了，语气硬邦邦的，她知道自家女儿被她爹宠坏了，她原本也没觉得不好，女孩子就是要娇养的，更别提家里只有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就是怎么宠着都不为过，可现在看看，这要宠出个麻烦了。
“我不要。”王宝淑揪着她奶的衣角不放，她可记着仇呢，她娘刚刚才吼过她，她才不要理呢。
刘氏见不听，直接上手扯。王宝淑扯着嗓子直嚎，双手紧紧搂着她奶的脖子，怎么也不愿下来。
于俊麟一过来就见到这副场景，他真是无话可说，瞅着最前折回的百姓都已超过她们，她们还在那儿拉拉扯扯，好不悠闲。
他这时候也没想过自己会不会被认出，只想把她们带到安全的地方，他看了看他奶手上只有一个包袱，他娘和宝淑身上什么东西都没带，就对她们不抱什么希望了，“哎呀，现在不是拉拉扯扯的时候了，赶紧逃命要紧啊。”
袁氏婆媳见着这个小男孩一脸焦急也是不解，是在和她们讲话吗？不过这里也没别人，其他人早就往回撤或是往树林里跑了。
于俊麟见两人愣着不动又催了一句，这两人才有点反应。
王宝淑一听声音发现是小哥哥，立马就不嚎了，自己就从她奶身上下来了，蹦蹦跳跳到他面前高兴地问道：“小哥哥，是你啊，你怎么来了呀？”
“不要问为什么，你跟着我跑就好。”他没那个时间解释。
“恩。”她心里想着以为小哥哥特意跑来和她玩呢，十分高兴，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同龄人。就跟在身后追了上去。
婆媳俩相互望了一眼，不明白她家孩子什么时候认识的外人，还这么听他的话。不过这也不是好奇和追究的时候，有她俩盯着，宝淑也不至于被个孩子拐跑。
于老头见着孙子后头的小女孩心里顿时就明白了，可随即就涌上了一种荒唐的感情，没想到他孙子还是个情种，这么小年纪就给自己找好了媳妇，要是没碰上也就算了，可他孙子特意折回去帮忙，他也不能坐视不管，不说这小女孩本人就是看在他爹是县太爷的份上，也得帮一帮。
“爷，你怎么来了？”于俊麟拉着宝淑跑了几步就见他爷在他不远处怪异地瞅着他。
“我来搭把手。”说着一手抱起俩孩子，招呼后头婆媳跟上。
就短短几十步路，艰难地避开地上堆着的板车和散落的包袱，又擦着许多人花了不少时间才挤到了树林边上，于老头先把两小孩送上坡，自己再爬上去，又拉着婆媳俩，这个时候也不在乎什么男女大防，先活着要紧。
窦老太守在儿子身边，等着老头子把孙子带回来，可没想到还多了三个女的，要不是她认得宝淑小姐，还以为这是老头子在外的姘头呢。
她面上笑着迎了过去问好，心里却暗暗不爽，她家本就老弱病残一大堆，这又要带上三个累赘，不净是给自家添麻烦吗。
袁氏婆媳跑的有点气喘吁吁，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可又不能不回答人家，显得没有教养，毕竟人家刚才还帮了他们一把，袁氏道“不必多礼，还得多亏了嫂子一家了。”
女人们就是奇怪什么时候都能聊起来，袁氏和小窦氏才认识一会儿，就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眼看着要继续聊下去，于老头往道上望了一眼，赶紧制止，“别聊了，他们过来了，快跟上。”
只见一部分骨瘦如柴，衣衫破烂的流民像蝗虫一样扑到遗弃在道上的车里、地上找吃的，一部分直接往前追来不及撤的人，还有一小部分进了树林。
于老头示意大家别说话，拎起包袱照原样背起儿子走在最前方，他们要赶在城门被堵之前进去，否则这荒山野岭，还有流民虎视眈眈实在不是一个能久待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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