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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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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辞眼睛刚好的那会儿,乐心兰问她:“你想过要回上海吗?”
晚辞想都没想,坚定地摇头。那个地方固然对她有着强烈的诱惑力,她的外公和父亲在那里,她的母亲和姐姐也长眠在那里,她爱的那个人还是在那里。但她亦清楚,回去不过是飞蛾扑火罢了,她就是那只飞蛾,终究逃不过被烧得体无完肤的命运。
有一段时间,晚辞几乎天天晚上都会梦到各种各样的重逢,有的是充满温馨与欢笑的,也有的交织着血泪,惨烈并且残酷着。像这样意外的相遇,她始料未及。蒋文轩就这样突如其来地闯入她的生活,带带给她太大的意外。她知道,她宁静的生活即将结束。
晚辞仿佛是伫立在风中的石像,一动不动。
蒋文轩笑了,大步朝晚辞走去,在她面前停下。晚辞嘴角动了动,竟然找不出一句可以说的话,她内心如海浪翻腾,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幸好你还活着。”蒋文轩开口,也只有这么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晚辞的视线模糊了,眼前好似有一团雾气不断翻卷。渐渐的,蒋文轩的脸也模糊了,温热的液体在她眼眶里打转,却怎么也落不下来。
蒋文轩张开手臂抱住了她,她呆在原地,傻傻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任他抱着。她听到身后传来孩子们的抽气声,有人还惊讶地叫了出来。
“晚辞,晚辞……你知道吗,我……”
“别说了,”晚辞打断他,“我都知道,我全都知道。”
蒋文轩的手收得更紧了。他和纪泽宇一般高,晚辞站在他身前,只到他的肩膀。他把下巴蹭在晚辞的头顶,伴随着轻微的抽噎声。
他哭了。
在晚辞眼里,蒋文轩一直是个与世无争的人,而现在,他居然为她哭了。
晚辞尚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还没来得及思考蒋文轩为何会突然出现,他又是怎么找到她的。她长时间生活在黑暗中,就像做了一个很长很可怕的梦,梦醒了,那些曾忘记的,失去的,也都回来了。
看到蒋文轩,晚辞有一丝窃喜和担忧。喜的故人久别重逢,忧的是不知道何去何从。她推开蒋文轩,擦干了眼角还未干的泪水。
蒋文轩也意识到了什么,他忙退后一步,随即恢复了以往的云淡风轻。
看到孩子们表情,晚辞尴尬急了,想解释却半天讲不出话来。
蒋文轩看出了晚辞的窘迫,他对孩子们说:“我是晚辞的哥哥,亲哥哥。”
晚辞听了,心里一阵感动。蒋文轩一直都是如此,习惯性地为她着想。
孩子们听了蒋文轩的话,的话马上活跃起来。不知是谁低声说了句:“原来漂亮姐姐还有一个哥哥啊。”
“那个哥哥长得这么好看,果然是漂亮姐姐亲哥哥!”
小胡子反驳:“我还是觉得言先生比他好看。”
晚辞哑然,干笑了几声。她招呼蒋文轩:“外面冷,有话我们回家里说吧。”
晚辞和蒋文轩回屋的时候,乐心兰正在切菜,她听到开门声,吆喝道:“晚辞,来搭把手。”
“兰姨,我……”
“别想偷懒啊,还不快过来!”
晚辞正要去厨房,蒋文轩伸手拦住她:“我来吧。”
“你?”
晚辞还没反应过来,蒋文轩走进了厨房。乐心兰回头看到他,手中的菜刀砰的落地,差点砸到自己的脚。她不可思议地盯着蒋文轩,忘了去捡菜刀,也忘了该说什么。
晚辞跑进厨房,正准备解释,蒋文轩马上对乐心兰说:“兰姨,我来吧。”
“你会烧菜?”
“会。”
“行,那你来吧。”
乐心兰把晚辞轰出厨房,任蒋文轩一个人在里面忙活。晚辞瞪了她一眼:“人家大老远的跑来,你就让他烧菜啊?”
“我又没逼他,是他自己抢着干的。”
“他要干你就让他干?他一个大少爷会做什么!”
“心疼了?”
“算了,懒得跟你吵!”
晚辞无奈,坐在椅子上摘菜。
乐心兰也跟着坐下,抓起了一把瓜子。除了刚见着蒋文轩的时候惊了一小会儿,她竟然没有问什么,仿佛他来这里是理所当然的。晚辞想问她为什么不奇怪,不过仔细一想,纪泽宇能找到这里来,蒋文轩找来也正常,她也就没有多问。
没过多久,厨房里传来阵阵诱人的香味。乐心兰站起来,手上的瓜子壳随意往地上一甩。她拍拍手上的壳屑对晚辞说:“看不出啊,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
晚辞也很意外:“我看看去。”
蒋文轩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他过得比晚辞更幸福,从小在父母膝下没吃过一丁点儿苦,没受过一丁点儿点委屈。要不是亲眼所见,晚辞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居然烧的一手好菜,光闻着香味儿就觉得好吃。
蒋文轩回头对晚辞说:“把菜端出去吧,你们家厨房没什么菜,只能将就着吃了。”
“这还叫将就啊?你都不知道我平时吃的是什么,兰姨她……”
“嗯?”
“没什么,呵呵。”
乐心兰就在门口呢,晚辞可不敢说她的坏话。
乐心兰还是对蒋文轩的手艺赞不绝口,她说:“蒋少爷,真看不出来你还烧的一手好菜。”
“过奖了。”蒋文轩淡淡一笑。
晚辞故意提高声音:“到这里这么长时间了,我总算吃上了一顿正常的饭,唉!”
“你这丫头……我手艺是不怎么样,但好歹能把菜烧熟了!不像某些人,光会说不会做,整天就知道混吃混喝。”
蒋文轩不动声色地看着晚辞和乐心兰拌嘴,脸上始终挂着淡淡微笑。
乐心兰起身,伸了个懒腰:“你们聊吧,我看店去了。”
乐心兰这么一走,晚辞反倒坐立不安起来。她憋了很久,最终还说出了心中的疑问:“你怎么知道我还活着?”
本来还有一句是,“纪泽宇知不知道这件事”,可晚辞没有勇气说出他的名字。
蒋文轩沉默了几秒钟,说:“我不相信你死了。”
他的目光正对着晚辞,晚辞脸上火辣辣,忙低下头。她想想了,问他:“你该不会跑去掘我的坟了吧?”
一语即出,蒋文轩笑了出来。他说:“你变了,跟以前不一样了。不过看见你现在这样,我很开心。”
“是啊,都变了。有谁会一成不变呢。”
她的话是无奈的。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仗着有点小聪明就自以为是的大小姐了。她看清了许多,也看淡了许多。
晚辞又问到叶雷和玉正扬,蒋文轩说他们过得很好。玉正扬出狱之后,把生意全部交给了纪泽宇打理,他自己再也没有公开露面过。叶雷平日里深居简出,晚辞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他一下子苍老了不少。
听了蒋文轩的话,晚辞很难受。因为她的自私,给她的亲人带来了那么多痛苦,而她却心安理得地在这里过我的安稳日子……
蒋文轩说:“泽宇接手后,玉家的生意蒸蒸日上,几乎垄断了上海的药材和布料行业。他是个很有魄力的人,就像是条睡着的龙,一旦苏醒了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他是个有野心的人。”
“这样说也未尝不可,但是要成就大事,野心这是必须的,尤其是在这样的乱世。”
“也许吧。”
“看到泽宇强制收购一些小工厂,害得许多人失去了赖以为生的工作,我也很不赞同他的做法。可我不得不说,他是对的。要救国就得有大量的资金,不能因为个人原因就半途而废。晚辞,你比我了解他,你应该懂他的。”
“他做什么事都和我无关。”
蒋文轩握住晚辞的手:“跟我回去吧。”
晚辞摇摇头:“不是我不想跟你回去,而是我根本就回不去了。上海是那么复杂的一个地方,我若是回去,迟早支离破碎。”
“我可以照顾你。你若是破碎了,我也不会完整地活着。”
蒋文轩这句话太突然,晚辞深深一震。她见蒋文轩正注视着她的眼睛,慌忙闪躲,却发现根本无处可逃。她抽回了被他握住的手,还是摇摇头:“对不起。”
“我明白了。”蒋文轩收起了方才的深情,“不过,我可以像哥哥一样照顾你。”
“对不起。”
“我不会勉强你,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对你尽一个哥哥的责任。”
蒋文轩永远拥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他的魔力,晚辞甚至觉得,拒绝他是一种罪过。明知道这样对他不公平,她却说不出一句狠话来。
蒋文轩说:“泽宇来找过你,你知道吗?”
“嗯。”晚辞点头。
“你见过他?”
她又点头。
“他没见过你?”
“没有。他还不知道我活着的事,你也别告诉他。算我求你。”
蒋文轩站起来:“我明白了,你还是一副倔脾气,和以前一样。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两。”
“那就都别说了。”晚辞笑得很悲凉。蒋文轩何其聪明,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和纪泽宇之间的种种。他不说,她已经很感谢。
末了,蒋文轩说:“既然你想留下,我陪你留下。什么时候你想清楚了,我带你回去见他。”
晚辞想反驳,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