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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2 ...

  •   晚辞从马场回来,已经是下午了。
      在德国她就特别喜欢骑马,有时候兴致一上来,她能玩上一整天。埃里克虽然是个医生,他对孩子的教育却是面面俱到的,从中国传统的琴棋书画到西方的钢琴马术社交舞,通通都要学。晚辞的马术也是在那个时侯练出来的,连程绍钧这种出身将门的人都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而她一心记挂着纪泽宇的伤势,根本无心再继续玩。
      到了太阳落山,程绍钧坚持要送她,她好说歹说,最后把宋书云搬了出来,他才肯让她自己回去。她听紫杏说过,宋书云是程子忠默认的未来儿媳妇,程绍钧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
      只是晚辞没想到,她会在回家的路上碰见齐远。和上次见面的时候相比,齐远瘦了很多,面色苍白,形容憔悴。晚辞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这还是那个英伟不凡,曾让她饮鸩止渴般迷恋的男子吗?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他狼狈至此。
      “好久不见。”齐远笑了。
      晚辞盯着他看了许久,依然不相信眼前这个单薄的男子就是齐远。
      “的确是好久不见了,”晚辞问他,“你过得不好?”
      明明是个问句,从晚辞嘴巴里说出来却变了味道,像是很肯定他最近过得不好一样。可晚辞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有的只是惊讶。
      齐远看似很无奈:“就这样吧。你呢,还好吗?”
      “挺好的。”
      时间是一剂良药,再见面的时候她已经完全放下了对她的执着,他们之间也只有很平常的几句寒暄。
      她很好奇,这段时间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想问,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们虽不是形同陌路,但也算是毫无瓜葛了。或许她更应该回去问苏凌之,他的事苏凌之一定清楚。
      “我和凌之分开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再平淡不过了,仿佛说的是和自己毫无关系的琐事。
      可晚辞收到的惊讶却很大。齐远和苏凌之分开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苏凌之一个字都没有在她面前提起?他如此落魄,是因为这件事吗?一个个问题盘旋在她脑海中。不知应该先问哪个。
      “你们之前不是一直都很好的吗?是她提出要分开的还是你?”
      “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叫我如何回答?”齐远无力地笑了笑,“晚辞,有时候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样的。”
      晚辞摇头:“我们见面的次数虽然不多,但在我印象中你不是这样的人。至少不会遇到一点不如意的事情就怨天尤人,看来是我看错你了!”
      说这些话,她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看到齐远个样子她很心痛,但不是起初那种感同身受恨不能为他承担一切的感觉。做不成恋人,他们至少还是朋友。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骗我什么?是你在慕尼黑就和凌之认识的事吗?”
      “你早就知道?”
      “嗯。”
      “凌之告诉你的?”
      “不是。”我说,“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你们以前发生过什么,我没兴趣知道。当然,也和我无关。”
      “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些什么?全部吗?”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
      齐远又笑了:“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
      晚辞不想回答。她在心里说,有的,纪泽宇就这样说过。他说她很特别,说他喜欢她的特别。
      她和齐远相视了一会儿,接下去是一阵很长的沉默。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一件件看似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却感到自己是被困扰得最深的人。她不明白,究竟是她庸人自扰,还是这本来就是命运和我开的一个玩笑,早就设好了这个局等着她往下跳。

      晚辞回到家,除了张妈像平常一样拿着鸡毛掸子在大厅里掸灰尘,其他人都不见踪影。张妈看见她,低头说了声“大小姐好”。
      晚辞微微颔首,问她:“我爸爸呢?”
      “不知道,吃完饭就没见着先生。”
      晚辞在园子里转了一圈,没有看见玉正扬,猜想他大概又出门了,她原本想找他说会儿话的。
      回到上海之后,他们父女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就像小时候一样,她也不知道父亲到底在忙什么。由于对父亲的关系冷淡,她自幼就把寻常人家小孩子对父亲的那份亲情全部倾注到了母亲身上,也正是因为这样,母亲的离开对她打击很大。母亲去世后,她和父亲的关系愈加疏远,也就是在蒋明辉把父母的旧事告诉她之后,她才稍稍能够体谅父亲一点,也尝试着去修补关系。
      她慢慢踱步至屋内,脑子里一片混沌。父亲和纪泽宇秘密在做的事情,纪泽宇的伤,程绍钧的步步为营,凌之和齐远的分道扬镳……那么多烦心事堆在她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本来想回房睡一觉,不知不觉却走到了三楼。既然已经到纪泽宇房门口,她索性去看看他。
      “凌之?”
      晚辞纳闷。苏凌之居然刚从纪泽宇房中出来,他们之间一向没什么话的。她第一反应是,难道凌之也看出纪泽宇受伤了?
      “晚辞你总算回来了,我找了你好几次你都不在房里。”苏凌之扬了扬手里的钢笔,“所以我只能找大哥借笔了。”
      “好久没骑马了所以多玩了一会儿,下次我们一起去吧。”
      “好啊。”苏凌之答应地很爽快。
      她正要下楼梯,晚辞忙叫住她:“等一下,凌之。”
      “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你先回去吧。”
      话已经到了嘴边,晚辞还是问不出来,尽管她很想知道苏凌之和齐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记得苏凌之曾经很坚定地对她说过,既然选择了齐远就绝不会后悔。
      晚辞愿意相信,苏凌之不告诉她,或许是不想她担心。可她也有疑惑,看苏凌之的样子完全不像刚结束一段感情……不管是伪装的还是其他原因,她不忍心再去揭开她的伤口。
      待苏凌之走远,晚辞推开了纪泽宇的房门。纪泽宇靠在床上抽着烟,一副悠闲享受的样子。
      “看来是我白担心了,你好像很舒坦。”
      纪泽宇吐出一口烟圈,淡淡开口:“爸爸知道了。”
      “不奇怪,我早猜到了,爸爸可不笨。对了,你的伤还好吗?”
      “不要紧,渗了一点血而已,你走了之后我妈帮我上过药了。”
      天大的事从他嘴里说出永远都是轻描淡写的,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确实没什么大碍。晚辞走过掐灭了他的烟头,他随手拉她在他身旁坐下。
      “程绍钧好像很喜欢你?”
      “也许吧,喜欢我的人多得去了,”晚辞狡黠一笑,“他若是真的喜欢我,那也是他的事。跟我没关系。”
      “可是和我有关系。”
      晚辞的手被他握住。她脸涨得通红,火辣辣的,从脸颊一直烫到了耳根。她想把手抽出来,可就是使不上力气。
      她娇嗔一句:“别闹了,让人看见了不好。”
      “看见就看见,反正我的名声已经够差了,不在乎再多一条罪名。”
      “什么罪名?”
      “恋妹?”
      “……”
      纪泽宇哈哈大笑,笑完又说:“好了,不逗你了。我有正经事要和你说呢,刚才凌之来过,她好像看出什么了。”
      “猜到就猜到呗,凌之又不是外人。”晚辞满不在乎,“我只是不想她掺和进来,不然我也不想瞒她。”
      她和凌之之间一向是没有秘密的。若一定要说有的话,那也只有她在慕尼黑认识齐远的事。
      离开纪泽宇的房间许久,晚辞的脸一直火辣辣的。小桃从楼道经过,看见晚辞这副模样,哎呀一声,叫道:“小姐你是不是发烧了,脸怎么这么红啊?”
      “胡说,你才发烧了呢。”晚辞尴尬,飞快地进房间,用力关上房门。

      几天之后,晚辞却真的病了,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如姨小题大做,坚决不让她下床走动,每一顿都把饭端到她床前来,就差没找人喂她了。
      病中的她很脆弱,也总是容易想入非非。她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母亲的身影,母亲还是那么漂亮,那张脸居然和她一模一样,到后来她甚至分不清梦里的那个她到底是母亲还是她自己。
      然后,她又看到了纪泽宇。他浑身是血的站在她面前,表情因痛苦而变得狰狞。她想过去抓住他的手,他却离她越来越远,无论她怎么声嘶力竭喊他的名字都没用。
      在梦里她就知道那是一个梦,心却还是止不住地疼。梦很真实,她很怕有一梦境会变成现实。
      “大小姐,你醒醒啊,你别吓我啊小姐……”
      晚辞睁开眼睛,见小桃满脸恐慌。
      “怎么了,小桃?”
      “该吃药了,我叫了你好半天你都醒不过来,可把我吓死了。”
      小桃把药端给晚辞,晚辞一口喝下,很苦。
      她总觉得小桃想对她说什么,便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用那么为难。”
      “大小姐,你睡着的时候一直在喊大少爷的名字。”
      晚辞诧异。她在梦中喊纪泽宇的名字?
      小桃豁出去了,一股脑儿把要说的话全说了出来:“小姐,你是不是喜欢大少爷?我早就看出来大少爷对你跟别人不一样,以前你没回来,他很少待在家里的。而且他看着你的时候眼睛会笑。小姐你也是,你和大少爷在一起总是很开心。总之就是,你们很般配。”
      “小丫头哪来那么多鬼心思。别胡说了,你出去吧,让我再睡一会儿。”晚辞假装很生气,把小桃给打发走了。
      小桃说的那些话她又何尝不懂,她喜欢纪泽宇,她岂会不知!他仿佛很早就在她心里种下了相思的种子。至于是什么时候……也许在他蹲下身子为她穿鞋的那一刻;也许在她为齐远和苏凌之的欺骗黯然神伤,他安慰她的那一刻;也许在她见到他重伤流血的那一刻。不知不觉,他的一言一行全都地刻在了她的心上,无法磨灭。
      她只不过一直在逃避而已,结束了对齐远那段一厢情愿的感情之后,她不再奢望能得到爱情了。哪怕从此孤独下去,她都不愿像她的母亲一样,陷在自己都无法看透的情爱之中无法解脱。所以她不愿承认她是爱他的,即使明知道这是在自欺欺人。
      也就是在看见他流血的那一刹那晚辞才明白,她躲不过的,她的心已经在他那里了。

      晚辞心如明镜一般地睡了过去。醒来时候,纪泽宇站在她床前,眼含笑意。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见她迷迷糊糊的,他以为她还没睡醒,转身离开。
      晚辞唤他的名字:“纪泽宇。”
      不管眼前的他是真的或是她的另一场梦,她都不希望他像刚才梦中一样离她而去。
      庆幸的是,这不是梦,纪泽宇停了了脚步。他坐在晚辞的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再睡一会儿吧,吃晚饭的时候我叫你。”
      晚辞一把箍住他的脖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一颗一颗落在他的肩上。
      纪泽宇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环住她的身子,紧紧拥抱了她。
      晚辞有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长期以来在心口筑起的城墙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最后,她还是和她的母亲一样,深深陷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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