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逍遥乐（还珠完结版）》蔷薇海棠

42、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谁道风尘女寡情，诉闻往事叹冥冥。
　　寻亲数载终得果，泪眼迷离自莫平。

　　杭州，醉烟阁。
　　“诸位……认识的？”那老鸨子见众人异口同声惊叫出了楚晋的名字，遂试探着问永琪等人道。
　　“你们还不把快他给放了！”小燕子气愤的大声叫道，又要冲过去，永琪遂拦着她，道，“这位公子与我们本是一起的。”
　　“这……哎呦，我说公子啊，您……您看这……”那老鸨子见着如此情形，忙转了张笑脸去跟楚晋说话，又跟那几个打手使眼色叫他们赶紧退下，遂扶着楚晋道，“您看看这是怎么话说的，老生我真是眼拙……您怎么也不早说呢？”遂又转向同众人迭一声的道歉道，“诸位公子可千万莫往心里去啊，这可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那老鸨子正说得眉飞色舞的，只听萧剑冷冷的开口打断道：“我们跟您可不是一家人！”
　　“哎，是是是……”那老鸨忙附和着，又叫丫头把楚晋扶入顾非烟的房内，萧剑遂挡开了那两个小丫头，只搀着楚晋往回走。众人回到房内后，又有丫头送了些金创药，一盆清水和些干净的布来，放在圆桌上后便出去了。
　　这里紫薇等忙给楚晋上了药后，便问起方才他为何要吵着见顾非烟。
　　楚晋没有回答他们，倒是盯着顾非烟看了好半天，才摇头，喃喃说：“不是，不是……”
　　“你说什么不是啊？”小燕子忙奇怪的问道。
　　“哦，没什么，没什么……大概我认错人了——”楚晋遂愣了会儿神，方起身，道，“有幸能再见诸位，是我楚晋的福气。今日之事暂且谢过各位，若将来有缘再会，众位有事相托，楚某万死不辞！就此别过！”却是同众人告辞，欲转身出门。
　　“等等！”萧剑忙抢身上前拦住他，笑着道，“相请不如偶遇，就请楚兄弟你再多留片刻，大家喝杯水酒也好！”众人虽说是来向顾非烟打听绢帕的事，但是这突然闯来的楚晋似乎也有些难言之隐，遂都忙要留住他。
　　“这……”楚晋犹豫的看了看永琪等人，方拱手道，“承蒙各位不弃，楚晋无不从命！”说罢，便又坐了回去。
　　“好了，让你们这样一闹，我们倒把正事给忘了。”紫薇忙笑着，便转向问顾非烟道，“顾姑娘，我们此行前来找你，其实还有一件事想请教姑娘。”
　　“您请说。”顾非烟微笑着应道。
　　“那日我们在船头，见了你落入水中的那方丝帕……请姑娘恕我冒昧再问一回，那绢帕，姑娘从何而得？”紫薇试探着问道。
　　“这……这个答案对诸位，很重要吗？”顾非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笑着反问道。
　　“是！恳请姑娘告知。”紫薇回答道。
　　“既是这样……”顾非烟沉吟一番，便笑着答道，“实不相瞒，这方丝帕，是小女子曾经的一位最好的姐妹绣了赠与我的……”
　　“那，你的那个姐妹现在在哪？”小燕子迫不及待的抢着问道。
　　“她……”顾非烟说到这里，方顿了顿，神色有些黯然道，“她已经过世了……”
　　“什么？又死了？”小燕子忙叫了一声，方觉得自己有些口没遮拦，忙向顾非烟道，“顾姑娘，我不是说你的姐妹，我是……哎，这都怎么回事啊！去找梅心说她死掉了，现在问这个，也说过世了……”小燕子正嘀咕着，顾非烟倒是忙追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们……你们认识梅心姐姐？”
　　“你也认识梅心姑娘？”永琪忙惊喜的问道。
　　“是啊！”顾非烟忙点头道，“她就是刚才我说的那个过世的姐妹……”
　　“什么？”众人均惊讶中带着欣喜。听顾非烟说她的姐妹过世的时候，众人均是好不惋惜，也都隐隐约约的想起了无锡的那位梅心姑娘，可都没意识到，这顾非烟口中的姐妹，就是那位梅心姑娘。看来这事情绝非巧合，众人又是高兴，又是有些伤感。
　　“那么，顾姑娘，请恕在下唐突问一句，你的双手所书梅花字的绝技，可是这位梅心姑娘教给你的？”楚晋忙严肃的问道。众人听他这么一问，都想着刚才萧剑也问过跟这个相似的，只是不知这里头有何因果，便忙看着顾非烟，都想知道答案。
　　“公子如何猜到？”顾非烟轻轻点了点头，正色反问道。
　　楚晋听了遂大惊失色，一时之间很是茫然，不知说什么好。永琪小燕子等看到他这样一副神情，都是面面相觑，小燕子便试探着问道：“楚晋，你怎么了？”
　　“请问顾姑娘，你说的梅心姑娘，她是不是……眉心处，有一颗小如细沙的黑痔？”楚晋缓缓的问道，神色有些悲伤的看着顾非烟。
　　“你怎会……”顾非烟满是疑问，遂又试探的加了句道，“你是梅心姐姐的什么人？”
　　楚晋此时已是双眼含泪，听了此言，方叹息的轻轻摇了摇头，又道：“姑娘，你知道梅心的本名吗？”
　　顾非烟跟他这样一问一答，心中倒暗暗想到他应该是梅心的亲人，遂认真的道：“梅心姐姐的本名我不知道，只知道，她本姓铁。”风尘女子一律都有花名，而真个本来姓甚名谁，恐怕问了十个，有七八个自己也说不上来。
　　“没错，没错……”只见楚晋无力的点头，怔怔的接口道，“她本姓铁，叫铁心，我的本名，叫铁晋……我们祖籍苏州……她就是我失散了二十二年的亲妹妹……”
　　“什么？你的亲妹妹？”众人一直在默默的听着楚晋和顾非烟的对话，但见楚晋说着说着便神情异样，也都各自心中好奇。此时方听他亲口承认，倒是无不讶异。小燕子又想到自己和萧剑也是失散了十多年，心中好不凄然。
　　“我们自小失散，我寻了她整整二十二年……”楚晋仍是喃喃的道，沉默良久，遂抬头问顾非烟道，“姑娘，你可否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
　　“这……”顾非烟有些犹豫的道。众人听楚晋这样一问，也都是暗自捏着汗。似乎梅心的死含着许多秘密，若是让他知道了，倒不知是福是祸。
　　“你不要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只管说！”楚晋有些激动的追问。永琪见顾非烟言语闪烁，又想起绢帕的事，遂开口道，“顾姑娘，若是为难的话，可否告知另一件事？”
　　“公子想问什么？”顾非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转而问永琪道。
　　永琪遂将真儿留下的那块绢帕拿了出来，道：“在下这里也有一方绢帕，请姑娘过目，是否也是梅心姑娘所绣？”言罢，方将手中的那方丝帕递至顾非烟前。
　　只见顾非烟并未直接伸手去接，而是惊奇的看着那方丝帕，又抬头看了看永琪等人，这才伸出些微打着颤的手，接过那绢帕，再看她的眉眼，已是双目泪涌了。众人见她这般神情，也都没有追问，只静静的等待。楚晋见了方站起身，缓缓走过去细看那绢帕，只听这时顾非烟方擦了擦泪，对众人道：“诸位请稍候片刻。”说罢，便将那绢帕放在桌上，转身入内房去，打开最里处的一个柜子，似在找着什么东西。楚晋拿起了那绢帕，心中自是百味杂陈。
　　片刻，顾非烟方从柜中取出一个浅色的包袱，锁上那柜子，方转身来至众人面前，将那包袱方在圆桌上，又冲众人道：“我知各位心中现在肯定有无数个问号，请稍安勿躁，先坐下听我说一个故事给各位听，听完了如果你们还有疑问，但问无妨。”
　　众人听她这句，想着这事确实很有内情，但都不知道从何问起，方均安静的点了点头，都坐在了那圆桌旁，只听顾非烟开口道：“我自小父母双亡，六岁那年便被人贩子卖入了青楼当小丫头，就是在那年，认识了比我大三岁的梅心姐姐。她对我真的很好，大概是因为，我们都是身世凄凉的孤儿，又是同乡的缘故吧。梅心姐跟我入青楼的年纪相仿，而她家原本也算是个中户，只是家道中落，她一直跟着乳娘寄居在姨妈家，直到她的乳娘过世，她便被毫无亲情的姨妈卖入了青楼。记得那时候，她经常捡两根树枝，在后院的地上练字，我还很好奇说，怎么左手也可以写出这么好看的字来，而且可以两手同时写出不一样的字。之后，我们一起被妈妈打骂，一起受来青楼那些嫖客的轻薄，也一起因为不愿就范而挨饿受冻。”说到这里，顾非烟便神色黯然，似乎往事历历在目，让她顿添伤感。顿了顿，又道，“梅心姐和我被妈妈关过柴房，饿过几天几夜。那时我年纪小，只有抱着她哭。梅心姐那时跟我说过一句话，至今我还记得。她说，‘非烟，不许哭，在这里没有人同情你，更没有人可怜你，只要我们活得坚强，没有人让我们值得哭，包括我们自己！’”一语毕，众人心中不禁暗暗的对那位已经过世的梅心姑娘有了几分敬重。
　　只听顾非烟继续道：“后来梅心姐同妈妈讲成了条件，她决不接客，但以卖字赚钱。她的双手梅花篆字乃是难得一见的绝技，一幅字也能卖得很好的价钱。妈妈只要有银子，便也懒得去跟她计较。而为了让妈妈不再逼我，她便跟妈妈说，让我当她的贴身丫头，也将家传的绝技教给了我。我们就这样共患难了八年，直到了三年前……”顾非烟停了停，神色不似先前那般的凝重，倒些微带着点笑意，道，“三年前，她遇到了田公子，起初，我们并不知道他的身份来历，只他自己说起过，同我们一样，也是孤儿。田公子并不是经常来找梅心姐姐，不过一月中来个三四回，但没回来，却必定只见梅心姐一人。我很替她高兴，可是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他竟然是进士出身，在杭州做得一个副运使的官。梅心姐知道了后，方觉得自己根本高攀不上，便拒绝见他，更拒绝接受他送来的任何东西。可田公子不死心，他对梅心姐确实是一往情深。我们风尘女子从来认为，‘天下男儿皆薄幸’，未曾想她遇到的这个，却是千古难得的好郎君。”
　　顾非烟说到这里，倒是觉得自己的言语似有些不当，只不去看众人，方接下道，“再后来，在我们的劝说和田公子的诚意感动下，梅心姐跟田公子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田公子帮她赎了身，也顺理成章的用八抬大轿把她接入了田府。”众人听过这一段，也都是暗暗感慨不已。这种美满的姻缘从来只有说书的时候才听过，世间不如意事太多，更何况田，梅二人的这段良缘，竟是曲折却又美好，听过顾非烟这般陈述，都是如痴如醉，各自心中默默在祝福这对璧人。
　　“我们几个姐妹，带着祝福送走了梅心姐。我还记得，当时她绣了那方绢帕，说给我留个纪念，又笑说将来若是我出阁了，她必定会来送我。我忙捂着她的嘴，叫她千万别说这样的话。你们可知，干我们这门营生的，即从了良，最忌讳的就是说回来的话。一去不回头便是最好的了。所以，我宁愿见不着她，也不愿看到她，再走回从前的路。”顾非烟叹了口气，道，“可是，真的没有想到，可能是命吧，命中注定，命该如此，就是她走的时候说了这样的一句话，所以才……”说到这里，顾非烟眼中带泪，却只是怔怔的。
　　“后来她怎么了？”小燕子声音有些哽咽，迫不及待的问道。
　　顾非烟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道：“其实，我不知道具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去岁的三月间，也是这个时候，一天突然听这里姐妹聊天，说田大人犯了什么王法，好像已经下了大狱，我想问清楚些，可那些姐妹也是一个传一个听说来的，却也是毫无头绪。这事后来也淡下去了，就是不知道梅心姐下落如何。直到夏天，一天夜里她突然闯了来找我，衣衫破旧，狼狈不堪，同时还带着一个包袱。我忙问她出了什么事，田大人现在怎样，她过得如何。可她只是摇头，什么都不说。我见她的样子又饿又憔悴，便没有问下去，只让她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叫人给她弄了点吃的来。吃东西的时候梅心姐说什么她只要待一个晚上就好，不会拖累我。我听了都是一头雾水，只道她是饿过了，便安慰她，想等她静下来了，再细问过。晚间我便叫她跟我同床，又说起了小时候的事情。梅心姐突然问我，说她临走时送我的帕子还在吗？我说一直在用着，她便点了点头，又问我是否记得她的那一块是什么样子？我说记得，跟送我的不大一样，里头绣的是梅花，而我的绣的是秋海棠。梅心姐便抓着我的手说，好妹妹，姐姐在你这里存一样东西，就是我带来的那个包袱，你只记住，将来若是有人拿着我的那方绢帕来找你，不论对方是谁，你只将那包袱交与来人便是，我也就认命了。我觉得她说的很奇怪，于是又反问她，若没人来取呢？她苦笑的答道，若没人来取，那你将它带入棺材里便是。我见她神情虽有些异样，但很是严肃，便答应了她。本想第二日再问她事情始末，谁知道……谁知道第二日醒来时，她已走了。临走时，已将那包袱方在了枕边，上面还留下了一张字条，上面只有十六个字：昨日所言，切勿告人，但认绢帕，方交此物。”顾非烟边说的，边去打开了那包袱，将那张写着这十六字的纸条递与了众人看，但见那白纸保存的很好，字迹却是娟秀清晰，永琪等都不由得心下暗自赞叹。
　　“她走几天后，听说西湖边上捞到了一具尸体，官府的讣告榜文里说，她是朝廷钦犯，与田大人牵涉一桩受贿案，自知罪孽深重，难逃一死，于是被迫投湖，畏罪自尽了……”顾非烟说到这里，声音便有些发抖，泪水又止不住的流了出来，继续道，“若那晚没有出现，我或许不能多想些什么，可是，她那天的犹豫和闪躲的言语，我肯定她有事瞒着我，我肯定，这里头有内情，绝对不是官府说的那样。可惜，我看了这么久她留下的这包袱，也不知道她究竟为何这么做。”顾非烟的神情又暗了下去，方将那包袱里的几本册子拿了出来，翻开给众人看。不看不要紧，其他人倒还好，永琪看了方瞪大了眼睛。原来那册子里都是手抄的诗词名句，有什么“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等等等等，倒与真儿留下的那几张撕下来的纸张很相似。永琪遂忙问顾非烟道：“姑娘，这册子你都翻过了的吗？是否中间有缺页？”
　　“对！”顾非烟忙点头应道，方伸手要过晴儿手中一本，翻了一翻，递给永琪道，“缺的就在这里，我数过，前后一共是六页！”
　　“六页？那没错……”永琪看了方有些激动的道，“那就没错，应该就是从这上头撕下来的……真儿要我们找的，应该就是这些册子！”
　　“找这些册子？”众人都是有些不可思议的道。晴儿方接口道：“可这些册子里有什么呢？全部都是诗词名句，每本都是这样的啊！”
　　紫薇因见过那真儿留下的那几页残的纸，方也道：“确实是从这上头撕下来的，可这些名句，跟真儿说的那几句伸冤什么的，好像没有任何关系啊？”
　　“伸冤？”顾非烟重复了这句，又正色冲永琪道，“梅心姐叫我把这包袱交给拿着绢帕的人，我已完成此命。五……不是，公子，既然您寻了来，非烟在这里也求您，一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我一个风尘女子，能为梅心姐做的就只有这点了，可是您几位……非烟在此先谢过各位大恩！”说罢，便跪了下去磕头。
　　“哎，顾姑娘，你起来！”小燕子和紫薇忙去将她拉了起来，道，“你放心吧，既然我们遇到这事儿了，肯定不会不管的！”
　　“顾姑娘，你尽管放心，我艾琪向真儿姑娘的亡灵起过誓，在这里也向你保证，此事我定会竭尽全力查清！”永琪严肃的回答道。
　　“我相信公子，既然诸位因着那方丝帕找了来，这件事有您几位参与，不久定能水落石出！”顾非烟含泪笑着道。
　　“我楚晋，也替我那过世的妹子，谢诸位的天恩！”在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楚晋，也忙跪下向永琪等磕头道。
　　“楚兄弟，我们已经相识这么久了，也就不必客气了，快点起来吧！”萧剑忙去扶他道。
　　“那……我在此有句话敢问各位，不知……可否……”楚晋站起来，有些吞吞吐吐的道。
　　“有什么，你尽管问好了！”小燕子笑着答道。
　　“敢问各位，究竟是什么身份？”楚晋拱手问道，“自百里乡时，我就知道各位均不是平头百姓，又在无锡秦府见过各位，相信诸位的身家定是名门望族。楚晋不是想高攀其他，只想一解心中疑惑！”
　　“好，楚兄弟！既然你问出口，我们也不瞒你了。”永琪笑着答道，“在下爱新觉罗•永琪；这位是内子，还珠格格小燕子；这位是在下之妹，明珠格格紫薇；……”永琪便依次将众人的封号姓名都告诉了楚晋。
　　“什么？你们……你们竟然是皇室？”楚晋大惊的道，却不是简单的被吓到了一般。他从来没想到，眼前这几人竟然是都是皇家的阿哥和格格！
　　“你怎么了？”小燕子见楚晋瞪大的眼睛看着他们，倒像是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一样。
　　“没什么，没什么……”楚晋不断的摇着头，却慢慢往后退去，喃喃的道，
　　“你到底怎么了？”众人见他奇怪的举动，皆是追问的道。
　　“诸位，楚晋在此谢过诸位今日相救，后会有期！”说罢，便转身开门，冲了出去。
　　“楚晋！”萧剑反应最快，便拔足追了出去。众人这里也都在面面相觑，各自均想着：这楚晋究竟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