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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不曾忘记的誓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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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风漫不经心的飘过,吹起床帐漫不经心的微微浮动,带着丝丝热气的风吹在人的身上,并没有带来多少凉爽,反而更加的使人烦闷,如同心头塞进了一团不大不小的棉花,一切都是那么的刚刚好,虽然压抑的人透不过气来,却并不把人压死,没有那种窒息的感觉。
南宫燕婷斜靠在床榻上,卫凌风坐在床边,端着云姑刚刚放下的那碗药,王大夫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趁热喝的药。
“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喝个药还要闹脾气?”卫凌风难得的很温柔,绝口不提孩子的事,连她为什么摔了他命人炖的鸡汤也不过问,她的心思他明白 ,他执起汤勺放在嘴边尝了一下,“已经不烫了,温度刚刚好,来,趁热喝。”
南宫燕婷抬眸看了一眼卫凌风,他的语气虽然温柔,眼神中却依然带着那丝不容别人拒绝的霸道,她固执的偏过头,不想喝这些药,他就移动手腕,将药勺放到她嘴边,她没法再移动头,只能紧紧的闭着嘴巴表示抗议,卫凌风也不生气,索性将药勺直接抵在她干涸苍白的唇瓣上,谁也不说话,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僵持着。
现在房间内只有她和卫凌风两个人,他有的是时间和她耗着,南宫燕婷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他却回她以微微一笑,就算有其他人在,卫凌风想做什么也没人帮的了她,这个王府内,他最大,最后,南宫燕婷只能妥协,想要自己端起碗喝都不行,卫凌风难得的好耐心,非要一勺一勺的喂她喝,每一勺都会先尝一下才喂给她,温柔而又有些小心翼翼。
要是换做以前,卫凌风肯这般温柔的喂她喝药,她必定感动的热泪盈眶,一塌糊涂,如今,却觉得是一种煎熬,甚至觉得带着深深的讽刺。
他从前可不曾有过这样的举动,记得有一年大雪,她生病卧床半个月,他都不曾来看她一眼,更别提喂药了。
谁知道他是怎样想的呢?也许从那年那日他的母妃饮毒酒死在寝宫,他母妃的母族惨遭灭门,从此没落,他就变了,她一直以为他无论怎么变,对她的心意是不会变的,可惜她错了,也许从那一刻开始,他就是恨她的,如今她有多恨唐婉儿,多恨唐家,想必卫凌风就有多恨南宫家,多恨她吧。
就像是一场赌局,一场游戏,不知道将来唐家会不会再次重复他们的轨迹,会不会也有这样的一天。
虽然心中有千般痛万般恨,她在心底却是不希望唐家这样的,她想要为南宫家的亲人报仇,却不忍心看到血流成河,徒增许多受牵连的亡魂,因为那些曾被冤死的皑皑白骨中,就有她的亲人,南宫家的忠心将士。
她终于能够体会到他当日的痛苦,一夕之间亲人离去的痛苦,她终于能够明白为什么他小小年纪一定要去从军上战场的决心,她也终于会和他一样,变得冷漠。
一碗药终于在他的耐心,她的压抑中喝完,他捏着袖角帮她擦掉残留在嘴角的药渍,眼神中也流露出温柔,动作轻柔而细腻,一切自然的好像他本就该这样做。
她看着他嘴角微微的笑意,竟有些愣神,他这样的举动,就像是他们是恩爱已久的平常夫妻,没有家恨,没有纠缠,只是平平常常的夫妻。
卫凌风放下药碗,端起早已准备好的温水递给南宫燕婷,这次他并没打算喂她喝了,可是嘴角的笑意,眼神中的温柔也并没有收起,看着南宫燕婷乖巧的接过水杯喝水,他嘴角的笑意好像更浓了些。
正当南宫燕婷有些不适应时,卫凌风如悠扬婉转的乐曲般好听的声音传来,声声入耳,字字入心,她端着水杯的手不自觉的深深握紧,仿佛只有这样,她才不至于在他面前表现的很狼狈。
“你看,你所受的苦,本王都尝过了,是不是就不觉得那么苦了?”他说的是她刚刚喝的那碗药,她喝的每一勺他都尝过了,就算是她想到那个与他们有缘无分的孩子,她会心痛,他也并没有比她少半分。
你看,你所受的苦,本王都尝过了,是不是就不觉得那么苦了?
是啊,如今她所经历的苦,他早就尝过了,深入骨髓,恐怕这一生都不会忘记了吧?
南宫燕婷放下水杯,目光望向房间内花瓶中那簇盛开的芍药花。
她现在怕见风,可是正逢盛夏,房间内又太闷,卫凌风允许她开一些窗子,可是打开的缝隙太小了,她根本无法看到外面的景色,卫凌风知道她喜爱芍药花,特地命花房每日送鲜艳的芍药花过来,等她出月子了,芍药花也快临近衰败,她就生生错过了芍药花最美的时期,他不想让她留下遗憾。
她却以为是云姑怕她乱想,特地去花房拿来的。
“难得王爷还记得那年那日说过的话。”本是那年那日卫凌风对她许下的诺言,今时今日,她却不敢再用“承诺”这两个字,如果那时他就已经有了报复南宫家的打算,那太可怕了,他的城府之深,她的心思太傻。
卫凌风也顺着南宫燕婷的目光看向那簇娇艳欲滴的花,不妖艳,不娇纵,觉得和她一样的美好。
他们看似是在赏花,却又像透过花,穿越层层阻碍,望向了曾经年少的他们,望向了城外的山坡上,他们一起许下的誓言。
“我卫凌风,在此立誓,此生只爱南宫燕婷一人,她所拥有的快乐,她所承受的痛苦,我都会和她一起感受,无论星辰如何变幻,四季如何交替,此生,我定会护她一世周全。”
“我南宫燕婷,在此立誓,此生只爱卫凌风一人,愿以他的快乐为快乐,以他的痛苦为痛苦,以他的追求为信仰,哪怕付出全部也在所不惜。”
那年他十五岁,她十二岁,他们一起亲手栽下一棵柳树,他说:“等我回来,我一定娶你,兑现我所有的承诺。”
“那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等到柳树长大的时候,等到它再次枝叶发芽的时候。”
“好,我一定等你回来。”
你终于回来了,也娶了我,那你的承诺呢?如今都兑现了吗?南宫家是不是也是你承诺的一部分?而我,除了仅剩的苟延残喘的生命,已经付出了全部。
卫凌风很自然的握住南宫燕婷的手,她的手很凉,让他一惊,外面娇艳似火,她的手怎么如此凉?他心疼的皱起眉头,手下握的更紧几分。
她侧头看了他一眼,好看的俊眉此刻都拧到一起了,是因为想起你的伤心事了吗?你那时说的话是真是假?
南宫燕婷还很虚弱,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卫凌风紧握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另一只手附在上面,还留有卫凌风的温度,暖暖的,却暖不进她的心里面去了。
“王爷如今,想必已经兑现承诺了吧。”南宫燕婷语气平淡,波澜不惊,澄澈的双眸中带着连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的神情,憎恨?厌恶?后悔?伤心?可能都有吧。
“那王爷,可愿意放我离去?”
他终于看清她眼神中的意思,是恨,是对他的冷漠与疏离,是啊,他亲自去抄的她的家,亲自监斩的南宫家上下一百多口,她怎么可能不恨他呢?他的母妃去世,他的母族徐氏一族被灭门的时候,是南宫家,是他的父亲查抄的,是她的父亲监斩的,是南宫家替代了徐氏一族的位置,他有多恨南宫家,她现在就应该有多恨他吧,他早就应该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可是,他不想让她离开,哪怕她对他只有恨,他也要将她困在自己的身边,至少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
况且现在外面想要她性命的不知有多少,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放她离去。
再看向他时,刚刚的温柔已经不复存在,那双明亮如星辰的眸子变得深沉,如同覆盖了一层冰霜,寒光刺的南宫燕婷浑身一震,连骨头都是冷的,仿佛被人灌进了冷风。
“你想离开这里,离开本王?”
她虽然不敢说是绝顶聪明,但是并不傻,外面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的想要控制她,杀掉她,以此获得南宫家旧部的势力,还有宋成的支持,她怎会不知?可她也知道前路艰难,待在这里,难保有一日也会被他们逼的更加冷漠,谁知道会不会有朝一日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走上复仇的道路?不再在乎冤魂飘飘,白骨皑皑,让唐家成为第三个徐家,步南宫家的后尘?
可就算有那样一日,她得偿所愿报了仇,也必定是踏着无数的愿意为她,为南宫家而死的忠志之士的鲜血与白骨完成的,到时又是多少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她不愿看到那样的场面,也不愿看到那样的自己,不想让自己这几年的苦心经营,辛辛苦苦培养的人成为自己复仇的工具,那样就偏离了当初的轨迹,违背了当初的意愿,她不要变成那样让自己都痛恨的自己。
而他现在的处境,也会因为她的存在而变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离开,是她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
“是,请王爷成全。”
“你休想。”卫凌风眼神中闪过冷漠,说出的话也是带着不容抗拒的决绝,一手捏起南宫燕婷的下巴,一字一句的说,“你听好,这辈子,你只能是本王的女人,我不管你想去找宋成等待时机报仇,还是去找十一弟游山玩水,都趁早死了这条心,也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我知道你恨我,就算是恨,你也只能待在我身边,除非本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