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爱之清风徐来》清澄玉

4、梦里的小龙女

　　时间只眨一眨眼睛，就穿越到高三了。繁重的学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仿佛松一口气，就被甩到九霄云外了。
　　他们相互激励着，没有语言的表达，和文字的传递，却努力着。总是在查看自己的成绩排名时，他们有意无意地，也可以说是偷偷地，看一眼对方的成绩排名。
　　徐泽熙的成绩永远是第一名，不是班级第一名，是理科班第一名。而看完了自己的成绩，龙清然总是替他感到骄傲，因为她永远被他狠狠地甩在后面，十名之后，二十名之前。这个差距让徐泽熙担心煎熬，而龙清然则不以为然。
　　他们从不提成绩的事，更不提有关学习的事。不管离高考还剩几天，他们都绝口不提，仿佛是约定俗成一样。
　　一天天，重复着昨天，又一天天，延续着明天，明天就在睁开眼的一瞬间，迫降在你眼前，令你来不及躲闪，更无处躲藏。
　　他们推着车，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一直走，一直走……两个人的时光里，静默如山涧溪水，谁也没有打破这个美好时光的意愿，就像是谁也没有骑上车一样，这次，他们沿着回家的路，慢慢前行。好像是为了明天的高考，又好像是为了这最后一次的陪伴能久一点，再久一点……
　　只要是路，就总有尽头，就像明天，不管你答不答应，不管你喜不喜欢，它就是这么无理由地出现在你面前。
　　“我到家了。”龙清然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说。
　　“嗯，好。”徐泽熙的声音不情愿地被嗓子给生拉硬拽出来。
　　说完，徐泽熙转过身去，才抬起脚，却又犹豫了，“龙清然。”
　　生平第一次，她听到他这么叫她，她轻轻地‘嗯’了一声，似乎怕惊扰了时光。她慢慢地转过身来，眼睛恰好与他对视。两双依旧纯净的瞳孔里，倒映着彼此的身影，好像第一次遇见对方一样，全世界都暗淡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眼睛，还放着光，照亮了彼此的世界。
　　“明天见。”许多话到了嘴边，最后只汇聚成这一句。他嘴角的浅笑慢慢地晕染到眼角，似乎连每一颗细胞都被感染了。
　　“嗯。”龙清然像是在许诺一样。她的眼睛笑了笑，微微地点了下头。
　　说完，他们各自转身，带着对方的温度，在黄昏里渲染成彩虹。
　　“回来啦！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呀？”张妈殷切地笑着问道。
　　“你忘了，明天高考。”龙清然走上楼梯，她本来不想解释什么的，可想了想，又停下来，回过头看了看张妈，说。她并没有责怪张妈的意思，反而是语气柔和，如实陈述。
　　张妈听了她的话，突然有些尴尬，又有些自责，她的尴尬是因为自己真的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而不是抱怨龙清然。她不再吱声，去做自己的事去了。
　　这个夜晚注定是出奇的安静，张妈在厨房里小心翼翼地擦着盘子，轻轻地安置，二外婆坐在沙发上，更是连翻报纸的声音都轻得不能再轻，她们很满意对于她们自己营造的这个良好的氛围。
　　突然，电话不合时宜地乱叫起来，一时间，世界乱了套，外婆赶紧手忙脚乱地放下报纸去接电话，而张妈也是绷紧了神经，似百米冲刺般，却又蹑手蹑脚地朝电话飞奔而去，看起来滑稽极了！最终，还是外婆夺得了头筹，她拿起电话，压低了声音。
　　“喂。”
　　…
　　“你明天不用来，”外婆劝道，“你来了，反倒让她觉得紧张，你忘了，当年你是怎么去高考的？我是老师，我最懂学生的心，你就放心吧，啊！”
　　...
　　“所以啊，”外婆似乎很开心能让说服女儿文绢，“就应该让她去轻轻松松地面对。”
　　…
　　“好，好，不说了，再说就吵到她了。”说完，外婆安心地挂掉电话，整个房间又重归她们俩刚刚营造的气氛当中。
　　整个房间很奇妙，只要有沈玉曼在，就不会觉得房间静谧得吓人，她似乎天生就具有一身的温柔又内敛的气息，这种气息似乎能吞噬一切的寂静，让周围自然地产生一种“和谐”的氛围，这种“和谐”，就是不会过分的安静，也不会过分的喧嚣，一切都处在刚刚好的状态，令人很舒适。
　　沈玉曼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静悄悄地来到楼上，她轻轻地敲了敲门。
　　门开了，房间的灯恰到好处的亮着光。
　　沈玉曼把牛奶轻轻地放到面前的书桌上，“泽熙？”
　　“嗯。”徐泽熙的个子早已经超过母亲了，他低头看向母亲，等待她接下来的问题。
　　“明天就高考了，要不要我们送你？”
　　徐泽熙低头不语，他在思考怎么回答。
　　“你成绩一直都很优异，我和你爸的意思是，我们不想学其他的家长去送考，我们觉得，你自己可以。”母亲的眼神里充满了信心，那是她对儿子能力的肯定。
　　“我…”徐泽熙眼底漏出笑意，“我也想这么说的。”
　　“嗯，”沈曼玉心满意足地微笑着点点头，“那你早点休息，我走了。”
　　“嗯。”徐泽熙为母亲打开门，看着她身影消失在楼梯的拐弯处，他才安心地关上门。
　　第一天高考结束了，一路上，他们紧绷着神经，沉浸在自己的天地里，整个世界都平静了，平静得有点另人不知所措。
　　终于，不知不觉，又来到了那个巷口处，两个人的世界才被轰然冲破。
　　“我到家了。”她定了定神，说。
　　“嗯，好。”他的眼神里透着光，很坚定，像是在鼓励她，又像是最简单的对白。
　　说完，两个人默默转身，消失在彼此的背影里。他们会不会都在想同一个问题，能不能考上同一所大学？
　　第二天高考结束了，他们照旧骑着车，一前一后，然后在拐弯处停下来。
　　“我到家了。”龙清然骑在车子上，目光望着远方，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语气突然变得有力量而且坚定。
　　“嗯，好。”看着她眺望的背影和自信的口吻，他竟安心地微微一笑，然后转身，像风一样，潇洒地离开。
　　第三天了，最后一天了，终于结束了，高考！这种感觉，令人兴奋到发狂。
　　他们推着自行车，走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街道上，第一次发现，这一路上的喧闹声，其实并没那么讨厌。第一次觉得，这一路上的空气还是蛮清新怡人的。
　　“徐泽熙，我问你个问题，”龙清然回过头注视着他的眼睛，说，“你为什么总是跟在我后面？”
　　她的话让他没有回旋的余地，不由分说地就拨动了他的神经。
　　“我，”徐泽熙还是想不出原因，这么久了，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时刻在打着草稿，他知道她一定会这么问，可他的的确确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有时候他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傻子，为什么面对她的时候，自己总是那么木讷？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自责，好像是在怪自己的笨拙。还是一副委屈的表情，还是那句倒着背，她都能背得出的回答，她不再追问。
　　“那就一起走吧！”说完这句话，她自己也感到惊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你知道吗，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她直直地盯着他看，她怕他听不明白，又接着解释，“是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我知道。”他像是觅到知音一样，眼前浮现一寸曙光，他的声音有些激动，原来她心里想的和他一样，原来他们真的在哪见过。
　　“你知道？”似乎，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还没有解释清楚，他就明白了，这让她略有些惊讶。但她不明白，让她惊讶的到底是他提前理解了她还没说完的话，还是他也这么认为，他们好像在哪儿见过。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也是这么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却又说不清楚，很奇怪。”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倾诉心声。
　　看着他英俊的面容上，微微皱起两道清秀的眉头，根根分明的睫毛下，一双可以勾人心魂的丹凤眼垂下眼帘，认真地在思考着，让她不忍心打扰他。
　　“清然，清然！”一辆公交车停了下来，温世杰几乎是兴奋得找不到北，他像个不管不顾的孩子一样，狂奔而来。
　　“温世杰？”她没想到会遇见他，是在这个时间，这种情境下。温世杰是她在转到A中以前的同桌，性格任性又单纯，笑起来像个孩子一样纯真，却是个自私的人，这种自私是他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意识到的自私，他不爱学□□是被老师批评，却又是极招女孩子喜欢的俊俏男孩。
　　温世杰喘着粗气，“清然，我终于又找到你了！”他竟激动得拥抱龙清然有些僵硬的肢体，他真的忘乎所以了。
　　“她不喜欢你这样抱着她。”徐泽熙看着她茫然的表情，他知道她并不开心，他想阻止他这种另她不开心的行为。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老天爷真好，让我刚高考完，就遇到了你，我真是太开心了！”温世杰松开了手，兴高采烈地说。
　　“清然，你越来越漂亮了。我每天做梦，都梦到你，你和我梦里的一模一样……”
　　“温世杰。”龙清然打断他的话，想说些什么的，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嗯？怎么了？”他总是一脸无辜，让人生不起气来，“对了，他是谁啊？”他故意扯开话题。
　　“我叫徐泽熙，我和她是同学。”他瞥了一眼龙清然，然后说。
　　“我叫温世杰。我和她以前是同桌，你知道吗？”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徐泽熙摇摇头，似乎，他对他的话一点都不关心好奇。
　　“天晚了，你该回家了。”龙清然知道他家离的远，她好心提醒。
　　“清然，你真是太好了。可惜，我怎么努力，成绩都不好，不能和你上同一所大学，真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遗憾。我今天回家，就告诉我们班同学，我见到小龙女了！”
　　“小龙女？”徐泽熙有些惊奇。
　　“清然就是小龙女啊，你不知道吗，她是我们的校花，我们私下都称她是小龙女。天色的确不早了，”他抬头望了望西天的艳霞，“我真是太高兴了，老天爷又让我遇到了你。我得走了，再不走，就赶不上最后一班车了，拜拜我的小龙女，拜拜，徐泽熙～”他一边急急忙忙后退，一边深情地飞吻，先是给龙清然两个，再是给徐泽熙一个，接着朝他们俩又蹦又跳地摆手，最后一转身，投进那艳霞里……
　　“他就这样，”她的语气里竟有一丝类似母爱的疼惜，“我们走吧。”
　　“他很可爱！”徐泽熙发自内心地说，似乎，他也很羡慕温世杰那样的性格。
　　“如果我们考上同一所大学，你会不会开心？”她边走边说。
　　“会。”他毫不犹豫地说。
　　听了他的话，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望向天边那片渐渐潮落的霞海……
　　他们并肩走向那片安静的海，也许明天，他就能知道答案。也许明天，在明天之后，朦胧得似幻若真，就像他们之间一样……
　　“我到家了。”她淡淡地说，这一切是那么顺其自然。
　　“暑假，”徐泽熙犹豫了一下，接着问道，“你会怎么过？”
　　她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明天你还会来吗？”
　　“会。”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明天见。”她心底泛起暖暖的波澜，嘴角那不易察觉的浅笑，在低吟着。说完，她转身投入小巷。
　　看着她带着清风消失的背影，他心底慢慢漾开了一朵花，他似乎理解了她的意思，不，他们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小姐回来啦！”张妈笑脸相迎，高考结束了，连她也感到轻松了。
　　“这是什么味？”一股滚热的清香，从厨房飘出来。
　　“是粽子，”张妈笑着说，“今天是端午节，我包了些粽子，我去给你拿。”
　　“不用了，你去忙吧！”她闻着淡淡的苇叶香，就觉得足够了。
　　她轻轻地来到楼上，外婆面朝着窗户，借着最后一缕光，沉浸在书海里。
　　回到房间，她静静地坐在书桌前，回想着今天说的那些话，她在想，他们会考上同一所大学吗？不管怎么样，她尽力了。
　　这天晚上，她的母亲文绢又打电话来了。
　　“我不去。”她的语气里透着孩子气，固执又倔犟，像是在赌气一样。
　　“为什么？”文绢完全不能明白龙清然的心里在想什么。
　　“我要打工，我哪也不去。”
　　“为什么要打工？”
　　“我想自己赚钱，我想独立。”
　　“你来爸爸的公司，爸爸每月给你五千，好吗？”文绢突然变得委婉起来。
　　“我不要。我想自己打工，自己赚钱，靠我自己。”
　　“好，好，好，你自己打工，自己赚钱，妈妈不逼你了，好吗？”冷静了一会儿，文绢接着说，“把电话给外婆吧。”
　　“给，外婆。”说完，她朝楼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