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境突围》游小客

7、死寂（已修）

　　时间回到灾难第一天。
　　小梅是个成绩斐然的优等生，她有一个亲姐姐，两人关系特别亲厚。
　　国内临近假期，姐姐说要回家看看。
　　飞机启程的那天，小梅特地提前三个小时在场外等候佳讯。天空上出现了一朵不同寻常的云滑落，嗡嗡嗡得震天响。机场附近的群众都纷纷纭纭。
　　小梅扬起雪白纤细的脖颈，黑眸中倒映着此番景象。
　　“……飞机？”
　　那朵云宛如女子的裙摆，飘飘荡荡坠入候机场内。这只离家已久的燕儿，在故土点燃轰轰烈烈的烈火。
　　“哇塞坠机了！你快打120，我开直播！”
　　“打110才对吧！走走走，围观去！”
　　小梅隐约感觉到，那是姐姐乘坐的那一航班。小梅很难过，整个人茫然无措。
　　火光舔舐处人潮汹涌，几条大瀑布从消防车上喷射灭火，忽然，一记女高音的尖叫一下子盖过喧嚣。小梅最后看见的场景，是从飞机上滚下来的人形火球，扑倒就近的人。
　　*
　　灾难发生第4天，迄今为止，我所能见活人不超过五指之数……
　　杨文在笔记本上这样认真地写着。
　　笔记本的第一页，记的是他们之前所提到的那几个问题。
　　离开农家乐后，康桥有些亢奋。他们商议着，车上的食物与其他物资不够他们回家，也不知道外界怎么样。他们决定去就近的城市看看。
　　这个决定遭到康桥强烈反对
　　“好不容易从一个坑出来了，你们居然主动送死?你们不想活了我还想活呢！”
　　“不去不去不去！我不要死！去了一定会死的！”
　　康桥很抗拒，他的情绪一直激奋，不小心碰一下就高声大叫，说不定会引来丧尸。刘慎只好把他敲晕。
　　徐乐乐担心这孩子可能是被丧尸吓到心理创伤，然后所导致的极度兴奋和敏感。这里可没有专业人员引导治疗。
　　他们去了乌醴。
　　到了后他们才发现，这是一座死城。没有人，没有丧尸，也没有宣示生命存活的痕迹。
　　他们路过一处路灯时，一个悬挂在灯上的婴儿摇篮落了下来，一具死尸砸在徐乐乐头上，冲天的尸臭刺激得她呕吐不止。
　　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
　　也许，妈妈满心希冀地扔下孩子的摇篮，挂在上面，希望孩子活下来。只是，没有人取下。孩子已经饿死了。
　　徐乐乐被这一幕刺激到捂着肚子，脸色苍白，杨文留下来陪她，以及照看昏迷的康桥。
　　刘慎一个人去收集物资与信息，超市里被洗劫大半，能拿走的也有限。他尽量收集全。遥想当年参与黄河怒江水陆特训时，吃的用的都是场地上自己找材料做，身后还有经验老练毒辣的教官一路无孔不入地追打。
　　情况相似，但心情不同。
　　那时候知道那是训练不会置人死地，但现在不同往日，不拼命的话，恐怕死都不能瞑目。
　　他特地去找派出所，那里所能得到的信息会多一些。
　　但除了一个老民警留下迁徙的信息以外，没什么有价值的讯息。
　　城里活人决定弃车保帅，各自收拾家当，前往深山老林躲避灾难。死人当然也循着味儿跟着跑。老民警担心回乡的孩子找不到人会做傻事，就留下一张纸条。
　　走得十分果断。
　　等刘慎进城后，就自然什么活物都没有。
　　当然，刘慎进派出所还有件事儿。当初军区给他们小队每一个人都有留下一个联系方式，具体通过什么原理他也不清楚，现在没有信号，也只能试试看。
　　城市还没有完全停电停水，刘慎赶紧插电开机。刘慎从领口里面扯出一条项链，如果徐乐乐在这儿，她会发现，这正是她所无意间看到的那条。刘慎打开银花，倒出来一张类似储存卡的黑色小卡。
　　插在电脑上，顿时就弹出一个网页，刘慎按着记忆中的邮箱密码登录。把所发生的事都写进报告。
　　点击发送。
　　*
　　对于能装的物资就装，刘慎还去撬了点油。
　　康桥的家在弈城，另外两个则住在涵城，一路开过去不知道要用多少油，能多带一点儿是一点儿。
　　刘慎承诺过保护他们回家，就一定会付诸行动。
　　回到车附近时发现，杨文给那孩子刨了一个坟。
　　康桥很焦虑，他大步走过来瞪着刘慎，“刘哥，刘哥，你终于回来了！”
　　“黏黏糊糊的，起开。”
　　刘慎拎着大包小包，额头汗如雨下，他哼哧着把物资甩上后备箱。拍拍其中一个黑色书包。“这里面有几个对讲机，还有万能充电器。这玩意儿用处大，只能祈祷有电够用。”
　　杨文皱眉，“你从哪里顺来的？”
　　“当然是从前同行那里拿的，不过我留了钱，当我买的吧。”
　　刘慎的撬锁业务在这几天磨练得非常好，他开了一个二楼的房屋。屋内杂乱，有股灰尘味儿，但却看得出，杯子书桌衣物整齐，还有冰箱的插头都是拔了的。
　　“先在这儿歇一晚。明天往高速公路走。”
　　杨文拍开蜘蛛网，被灰尘呛鼻咳嗽道。他试图把电闸推上去，电来了。倒是康桥进门时，被门槛拌了一脚，险些撞地上。
　　“没事儿吧。”刘慎打算扶他。但康桥一个劲儿摇头。
　　康桥看起来恨不得插翅飞走，无论刘慎怎么说都听不进去似的。
　　“你冷静点儿。胆子也忒小了吧。”
　　康桥就摇头，不说话。
　　刘慎觉得得练练这孙子，倚弱买弱还上瘾了哈。他关上门卷起衣袖。“来来来，我带你去房间里看看。”
　　说着就硬拉上要扮石头的某康桥。一身蛮力把康桥捏得够呛。康桥甚至忍不住开口求救，“乐乐姐！我要跟你一起。”
　　“啊？可是我得和杨文一起。放心吧，你刘哥不会拆了你的。”
　　“……”
　　“顶多打断你骨头熬汤喝。”
　　其实，你们是一伙儿的吧！一定是的！
　　把康桥甩里面，咔擦一声关门。刘慎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睛，就像一只算计奸诈的狐狸。
　　“康桥啊，别说哥偏心，就你这心态，肯定不行。”
　　“……”
　　“不吭声？好吧，那我们就来友好地交流一下吧。”
　　一拳挥下去，康桥惊得小兔乱窜，看刘慎表情仿佛在看杀人犯。连续被揍了几拳，刚开始还能不吱声当英雄，第二拳就撑不住场子了。
　　“……”康桥尖叫地说，“你是让我们当替死鬼！”
　　刘慎直接气笑了，“我真应该在农家乐时就把你扔了喂丧尸，合着老子拼死拼活，还成了里外不是人？”
　　“那为什么不赶快离开？明明知道人多的地方就是重灾区，还要往死路上冲，你就是把我们当储备粮！当替死鬼！”
　　“哪有那么好心的人，你一定是个骗子！”
　　“哼。”刘慎往墙上一靠，双手抱胸，目光灼灼，像一把猛烈燃烧的火。“诶，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个骗子，其实我是□□，专挑你们这种小白下手，你现在才发现啊？晚了！你的小命都在我手里了！惹恼了我小心打得你满地找牙。”
　　康桥缩在地上委屈得蓄泪水，听到刘慎毫不留情的话语，他直接哇哇大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这样！我真他妈的是个傻子，艹了，我死得好惨啊呜呜呜呜！”
　　“闭嘴！信不信，你再哭，我把你嘴缝起来。”
　　“……”康小白兔彻底焉了。又惧又愤，屈服在强拳之下泪流不止。
　　经此一晚，康桥是安生了，徐乐乐也放心不少。
　　天不亮他们就出发了。
　　不过一会儿，前方就能看见高速公路。
　　望不到尽头的车流；
　　空无一人；甚至还有被撞坏的车子，车前盖都挤压成一块儿大饼。
　　荒凉得够呛。
　　“好家伙，食堂抢饭吗？比丧尸还要凶猛。”刘慎气得打方向盘。
　　徐乐乐：“看来只能换一条路了。附近还有路吗？”
　　“我看看还有没有其他路。”杨文打开车的收纳箱，翻着自驾游地图。
　　刘慎眯着眼，倒是观察起来了。很多车子里都有血手印儿，滚落在地上全成了免费赠送的黑红油漆。发生过什么不言而喻。
　　刘慎一直盯着前面，手指摩挲着下颚。老实了一会儿的康桥胆战心惊，总觉得周围有密密麻麻的视线盯着这边，他终于忍不了了，“我们先折回去吧，老待在这儿……我、害怕。”
　　“别说，我也挺怕的。”徐乐乐亦有同感。
　　刘慎想了想，点点头，“成吧。”
　　车子开走后，这里仍然是死寂一片。但却又有些不一样。
　　刘慎几人没有发现，车盘底下、车子里、看不见的阴暗里，有血肉模糊的人开始活动起来……
　　近几年城市翻修改动大，几乎一天一个样，杨文终于从万千条路中斩获一条适合的道路。得从几片村子、山脉穿行而过，且人烟稀少，避开了绝大多数可能交通堵塞情况。又不比走高速慢。
　　真是绝了。
　　幸好一路上路标还在。循着路标，刘慎找到了那条路。
　　村里也铺了沥青路，还能寻见它昔日风霜碾压过的痕迹。
　　但本质上是按着原来的羊肠小道铺设，弯道很多，奇陡无比。
　　好似女人烫的大波浪，浪到过山车。如果有旁人在，肉眼可看得出，SUV放慢了车速。
　　又是一个弯。路边出现了一处鸡圈。但是里面一只鸡都没有。还破了一道口。
　　还有没熟的黄瓜藤、半青不黄的野酸果子。看得几人口水泛滥。想想这几天吃的什么，薯片、饭团、糯米团。天呐，要死要死。
　　“要是这灾难能早点过去，我一定要去吃十顿八顿全肉宴。”刘慎摸摸近来没尝到油水的肚子，下定决心。
　　“不要说了，我不太好。”肚子里还揣了一个的徐乐乐咽了咽口水。
　　“我倒是想起来件事儿。”杨文的脸色不太好。
　　“什么？”徐乐乐的脑袋里已经开始回想全鸡宴的做法。
　　“我们多久没听见动物的叫声了？”
　　登时众人面色遽容。
　　这倒是提醒了他们。平时能偶尔听到动物的叫声，都是置之脑后。每天加班加点，哪有闲心去听那些东西。但现今不一样。
　　刘慎越开往里走，脸色愈发沉郁。
　　迟钝如康桥也不敢说话，只能把自个儿缩成一团。
　　“这里的人和乌漓一样，是他们自己离开。”刘慎手忍不住摩挲，他眯着眼。
　　他在想一件事。
　　“如果农场里的活人也离开了，那是不是代表着，丧尸扩散得极快，已经跑到了偏远山郊了？”
　　杨文皱眉，“把羊叉拿上，村里恐怕有丧尸。”
　　这句话吓得康桥反应最快。拿起羊叉就四处张望，生怕哪儿哪儿就窜出个吃肉的。
　　前方草丛里趴着一个血人。那双手摇着，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车子缓慢靠近，车里的众人也不禁屏住呼吸，仿佛这样就不会被发现。
　　杨文悄悄摇窗一条缝，细长的羊叉伸出去。
　　血人扑通一下。
　　康桥一抖。
　　“……嗷呜。”声音细小得像是一条宠物狗在撒娇、要讨食。
　　康桥一脸不忍直视，这丧尸成精了吧，不是说建国后都不许成精吗？港真，这画风不对啊！
　　杨文正打算收回烤羊叉，血人猛地一弹，‘嘭咚’一声巨响，吓得康桥叫出声。
　　徐乐乐看了眼后直想吐。
　　那是一个前面被啃的七零八落的丧尸，肋骨上挂的肉比那黄瓜藤还要可怜兮兮，叶子似的一溜血水肠子被刮在草丛里打了个结，还他妈的是蝴蝶结，鬼知道是怎么弄的！
　　这只丧尸被扯在那儿，想扑食物都扑不了。
　　半只前臂甩在了车盖上，隔着玻璃都能闻到那股‘久违’的尸臭味儿，熏得发晕。真的是，当场都能给您表演一个彩虹呕吐。
　　“快走快走快走，受不了，呕……”徐.孕妇.乐乐很心累。明明已经过了孕吐期，却还要每天被迫呕吐。心好累。爱过。
　　“嗷呜！呜呜～嗷嗷呜！”那只丧尸还在撒娇。
　　妈的，你不是狗，你是丧尸！！！
　　刘慎一踩油门，打算一举冲出村子。但开到一半，众人恨不得还是走那条堵得销魂的高速公路。
　　全是丧尸！
　　全、都、是！
　　说好的人烟稀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