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境突围》游小客

14、异同

　　“不在山里也不是城里，是远在1718号高速路以东十几里的一处几家农业大学联合经营的实验培育基地之一，里面有大型的发电机和冰箱，除了实验项目外还有宰杀的肉禽和可食用的蔬菜，是几个老教授支持种的。”
　　光是耳朵听就足以勾动肚子绞痛的馋虫，更别说许久没有正经进食的康桥和徐乐乐了。放在灾难之前，实在难以想象：一个人平铺直诉没有任何形容词食物是多么好吃、肉质是否细嫩？仅仅是有禽肉就泛滥口水止不住，会被笑话吧。
　　“不仅是食物，还有药品，里面有医务室和药品储存室，足够应付常见病。我求学时曾在那里做过几个项目，因此知道一点。”
　　面对强烈的诱惑，杨文深吸一口气稳住气息，“那里有多少人？”
　　“不知道。”慕靖说，“我离开回学校时基地有近百人的数量，包括勤工俭学的拔杂草的临时工。”
　　只有近百人的基地，丧尸应该也不会太多，与农家乐的丧尸数量相比，里面还有充足的食物，完全是天降大草莓芝士蛋糕。徐乐乐吞咽了干涩的空气，“可是那里太远，不开车不行，而且来时我们看见那条高速公路已经堵死了。”
　　“所以才问，你们敢不敢做？”
　　上战场抢夺粮食这桩典型的英雄故事不是谁挥挥手都能胜任，外面同是遍山遍野的吃人野兽，不甚注意，就会落得跟食人蚁电影里苍凉白骨一个下场。
　　所以当慕靖发现他们不约而同瞄向刘慎时，笑得更深了。被几道炙热视线盯着，刘慎罔若未闻，面前的米粒稀疏像蝗虫过境后可怜兮兮菜梗烂，拍了拍衣服，“嗯。我知道了，这趟我去。”
　　杨文忍不住，“刘慎……”
　　“没事，你们确实帮不上，也会拖后腿还会死，就留在营地吧。”刘慎正这样说着，忽然有一阵温风袭来，太过熟悉了他没想着躲。
　　慕靖贴着刘慎贴着耳郭，“我陪你。”
　　这话说得暧昧，字与语气丝丝粘稠得像芝麻糊热得很。刘慎没好气道，“你肯定得去，我又找不到路，你胆敢说不字，我就把你绑着走。”与杨文逞强绵弱地打丧尸不同，慕靖有自保能力，且实力不俗。届时谁保护谁还是两说。
　　“虽说稀饭填不饱，不过现在还是将就吃下肚吧。尤其是你。”慕靖捏了捏刘慎的脸，弯着眉眼，“我承诺过，等你回来，我就告诉你一切。你准备好了么？”
　　刘慎一口闷稀少米粒的汤饭，将碗啶在草地上，“求之不得！”
　　一直很好奇慕靖是怎么抗住尸香把那只丧尸打爆的，其实不止刘慎一个人；那天过河时，不止一个人悄悄窥伺慕靖神奇的能力：他居然能把丧尸困住！天啊！他是神仙吗？
　　这些问题一直局囿在心底不敢问出来，但得不到真相的人群中日益可见的出现浮躁，抓心挠腮冀望慕靖如神明一般展现神力。
　　这种氛围一直存在。之前是寄予尹队长与热武身上，现在投予刘慎和慕靖。看着刘慎和慕靖消失在目光尽头，徐乐乐叹了口气，“希望一切能变好吧。”
　　他们离开了很久未归，营地里不止一道潜藏的视线扫过来，发现强大的人不在，又慌忙恐惧地退去。整晚里老民警被困扰得无法安睡，有很多人跑过来要求他划分资源逃跑，态度恶劣，和尹队长在时完全两样。
　　“别吵了！你们能跑到哪里去？深山老林危机四伏，没有防身的武器和技术，跑到铁盒子里也还是会被破开！”
　　“操你妈狗屁话！老掉牙跑不动了就赶快去死！别挡着我们。”
　　恐慌无法遏制地在蔓延，传递每个幸存者的心底。三人听到外面的动静不敢出去，特别是徐乐乐，他们整宿未寐。直到清晨，刘慎背着慕靖回来，才发现他们东倒西歪地睡着了，眼袋是灌满沥青的颜色。
　　刘慎一回来，仿佛顿时有了主心骨。大家没有再为分资源而撕咬大打出手，和睦地组织夜巡和采野菜，与昨晚的疯魔相去甚远。他打算和老民警商量远出的事，但见到老民警破了大头颅满床找拐杖的狼狈样子，刘慎很生气。
　　“老同志，你不能站着挨打。”
　　“分情况嘛。”老民警道，“我始终是领着他们来这儿的主事人。假如我没有去做这件事，任由他们在城里等着粮食吃光绝望等死，也许我会洒脱自杀，不拖累别人。但现实是我做了，那么直到我死、或者摔断身上每一根骨头之前，他们都是我的责任。”
　　“每个人的生命都值得尊敬，你没有必要……”
　　“哈。”老民警道，“这你可错了。为了族群，老羚羊很欣慰被抛弃，心甘情愿的。不说别的了，小羊这是想通了吗？”
　　“别学这种怪腔调，好好说话。”刘慎皱眉，“我们可以不用那批货。有新的选择。”接着，他说出了慕靖的建议和培育基地的事。
　　听后，老民警一笑，“刘慎，你怎么确定慕靖没有骗你呢？”刘慎眉间一跳，他确实没有……老民警却继续道，“他说的没错，那里确实有一座研究基地。”
　　“……下次别喘大气。”
　　“但是研究基地和城里是差不多的距离，我们是花差不多的时间到来去路程上。现在丧尸是闻着人味儿跑了，但仍然可能吸引丧尸袭击。我记得慕靖是学生物的学者，他为什么不去甚至有药、有水果、有衣服种类更加丰富的城镇里？而是去你从未听说的研究基地？”
　　“孩子，他是真心在帮你吗？”
　　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太多，即使把心底的话都说出来，也不一定能了解对方的想法。真心这件事情，表现得再真挚诚恳，也有可能是演的，只有自己才知道能为一句话做到什么程度。
　　“是不是真心不重要。”刘慎垂下眼道，“只要提供的信息准确，我可以不计较太多。”
　　“好吧。不过我得声明一下，我并不是讨厌慕靖，只是不想放弃更近的选择。虽然我知道你不可能同意去拿军需品。唉，你决定好了要去培育基地，那你打算带几个人去？”
　　刘慎道，“两个人。”
　　“你和慕靖？”老民警福至心灵，摸了摸额头上的大凹，“行吧。”
　　言尽自此，已经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出行的时间很快被确定下来，刘慎这么大的一个人消失多日，多敏的幸存者不可能被察觉不到。老民警掂量几下，与其瞒着被打还不如公布出来，所有人心底有个底比较好。
　　出发的那一天公布后，令老民警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还有几个人想跟着去？老民警两道眉攥死，盯着面前的几个人，严肃道，“一路上会很危险，你们确定要去？”
　　有年轻的男人、有中年的女人、有断臂的老人……只要站出来，就是愿意去培育基地的人选，他们的身份不同，但各自目光中迷茫且疯狂的神色却是毫无二致。
　　那是人类疯狂至极的古欠望。
　　慕靖穿回原来的衣服，施施然从众人眼前走到刘慎身旁，一身丰采，干净整洁，羡煞了衣冠脏乱的旁人。康桥嘴角抽搐，默默吐槽，“像开屏的孔雀。”
　　刘慎清点完装备后，向老民警道，“有一点我跟你说，三天时间。这次任务我定了三天时间，如果我们中任何一个人没有回来，你们可以去拿军需品，让杨文带你们去，这件事他能做到的。”
　　老民警仿佛被重重凿几下，身子摇晃，杨文连忙扶住他。老民警颤巍巍道，“你……同意了？”不光是他，杨文他们也十分诧异。
　　有眼睛的人看得出来，刘慎的军人情节比较重，习惯服从命令，更遑论尹队长是在他眼前死去，那批东西同时附加上尹队长‘遗物’的色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相信他会同意，甚至私底下密谋着卷走现有的物资逃跑。
　　“以人为本。”刘慎侧目望向森林的另一侧、众人心知那是瀑布的位置。“尹队长会同意的。”
　　“当然，这次前往培育基地有人愿意报名一起走，我也不拦你们。只要有胆量和本事，届时能多得些物资，双手能拿多少就是多少。算是冒险旅途的工资。”
　　热泪盈眶的老民警控制不住，有激动、或者有悔恨、有痛苦。刘慎甚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痛哭，直到几个人出发后，老民警的身躯在伏在大地上，直不起腰，参天的森林仿佛是从他身体的嶙峋的脊背里汲取养分生长，无穷无尽。
　　出发的几个人都明白，必须抓紧时间，刘慎带着他们穿过重重树林，很快跑到山脚。刘慎开来的车还停在原地，丧尸对器械不感兴趣，只是留了几个大掌印证明来过，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刘慎理所应当地坐在驾驶座上，他调整后视镜，身边的副驾驶有人进来，“你们的武器还真奇特，不过我很想知道，你有没有拿它吃过烧烤？”
　　慕靖关上车门，从座位底下拿出加长版的烧烤叉，尖刃布满黑色血迹，一看就是经历了百战磨砺。后座的几人看见这架势，纷纷用奇特的目光扫向刘慎。刘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怎么可能重口味！没有！”
　　慕靖简直是个挖宝小能手，他有找到一样东西，“你们准备的还挺全面的，还有地图。这是打算外出野营吗？啧啧，真刺激。”
　　在满是丧尸的世界里野营，这个脑洞亏得他想的出来。
　　“……你开心就好。”刘慎已经没有解释的古欠望了。
　　车轮转动，车子驶向来时的路。
　　慕靖见后面几位嘴巴紧闭，眉宇间有很浓重的倦意。他摩挲下颚，“为了方便接下来3天的合作，不知几位怎么称呼？”
　　他们三个看起来各有故事，有的麻木，有的瑟缩，但都不愿意敞开心扉。见一手旁的两个人都不愿意开头，老人才慢吞吞地开口做领头人，“我姓郑，我比你们年长，就叫郑伯好了。如你们所见，我右手残缺，不过腿脚功夫尚可，不用担心我会拖累你们。”
　　“郑伯放心，大家现在是一个团队，我都会救你们的。”刘慎点点头。
　　三个人默默移开视线，话虽然说得漂亮，可是到时候丧尸一多，刘慎应付不过来，说不定他们就死了。
　　中年女子膀大腰圆，嘴唇苍白，样貌平凡，她瞟了两眼身旁的人，“我叫汪俐。”说完就闭上眼睛，一副不愿意再交谈的样子，冷酷且孤。
　　现在只剩下一个人了，那是个青年男子，但是很不幸，他的一直眼睛被药布包着，似乎只能用一只眼睛，短促的头发下脸颊消瘦，直角肩膀像一个衣架子，整个人扑扑当当，就差一根衣叉晾衣服。
　　见他们都盯着自己，男人瑟缩道，“我，我的名字是苏鹏。”
　　很好。三个人战斗力都为0，可喜可贺。
　　“我们到了。”
　　车前出现一长条的车祸现场：有的车盖掀翻，玻璃碎渣；有的车身全翻，甚至有大量血迹从车窗不要命地喷洒出来；有的被好几辆车撞击挤压，像一个畏缩的腐烂的散发着臭味气息的苹果。随着目光越移越长，仿佛没有尽头，全是惨相，无比惊骇，眼前的高速公路俨然是一座庞大的坟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