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条件之冬の童话——First Love》蓝冰纱和

38、犹豫

　　“念诚。”
　　坐在地毯上陪儿子玩耍的屿东看了一眼自下午起就一直恍惚到现在的妻子，决定先哄儿子睡觉后再来解开她的心结。
　　“橘念诚小朋友，你该睡觉了。”
　　发现儿子很酷地装作没有听到，屿东在哑然失笑的同时，站起身大步朝儿子走去。
　　“爹地，我可以再晚一点睡吗？”
　　虽然年纪小小，口齿却异常清楚的念诚睁着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很认真地朝在他身边蹲下来的屿东要求道。
　　在这张小小的，可爱的脸上，他看见了两个人的影子，一个是他的妻子，另一个，却不是他——无论是童年时期还是长大以后，他都没有这么大的眼睛，这么长的眼睫毛，还有这么清亮的音色。
　　屿东有点好笑的暗自思忖道。
　　“只能再五分钟哦。”
　　犹豫了一下下，念诚点头表示同意，“好，不过，我可不可以请小枫哥哥陪我一起睡？”
　　“好啊，不过小枫哥哥现在正在书房里工作，等一下你自己去叫他好吗？”屿东略略转头看了一眼书房——那是他的另一名爱侣——也是真正的人生另一半的所在地。
　　“哦，好。”
　　五分钟后，在屿东的眼神暗示下，念诚非常守信用地抱起自己的坦克车玩具朝书房蹦蹦跳跳而去。
　　在秦澄的身边悠然落座，屿东很自然地舒展开肩膀让她靠着。
　　“怎么了？”
　　幽幽地叹了一声，她轻道，“我在想……要不要去参加西西的婚礼……”
　　“先前不是决定好了吗？”
　　再度沉默了许久，秦澄轻道，“……他，在真研修的学校里……”
　　思考了片刻，屿东的眼中出现了几分了然。
　　“东东，你还记得吗？”
　　秦澄的视线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三年前，当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我时，看到的却是我们婚礼的最后一幕，花球是那样讽刺地掉落在他的怀里……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瞬间他眼里泛起的让人心碎的痛楚和那样深切的恨意……他决绝而毫不犹豫的离去让我意识到，或许终其一生他都不会原谅我……”
　　屿东静静地聆听着她的叙述。
　　“……原以为，三年的时间可以让他淡忘我一些……无论是恨，还是那或许已经不存在的爱，可是今天……当我们视线相对的那一刻，他的眼神让我明白：或许，我们还需要更长久的时间来淡忘对方，和这段曾经的过往……”
　　“如果这一生他都无法淡忘呢？”抚着她如瀑布一般的长发，屿东眼中的了然更深了几分。
　　一瞬间的愕然，自那双带着迷离的眼中飘过，合上眼睑，秦澄无语。
　　“或许在我们看来，这三年的时间对龙平而言十分短暂，即使他的容貌可以在这三年里变成大人的模样，但仍不足以让他的心智成熟到与一个成年人无异。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三年也正是人最容易动摇的年龄，特别是在感情上。对大多数处于这个时期的男孩来说，在这三年里发生的恋情少则一二，多则数十都不足为奇，而且这些恋情也只有极少数会在他们的生命留下微不足道的痕迹。如果龙平在这三年里都无法淡忘你们之间的恋情，可以料想，这一生他都很难忘记你在他生命里留下的过往。”
　　屿东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冷静地分析道。
　　“既然你们三年前的交集已经不可能再以平行线的方式从头再来过，而三年后的现在，无论是你，还是龙平也都坚持着自己当初的所爱，那为什么不再给自己和对方一个机会呢？”
　　回应他的，仍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沉默，许久。
　　“除非，在你的心，觉得十九岁的他仍然是个孩子，也仍然不能对自己今后的人生负责。”屿东找到了她的心结。
　　长长的眼睫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投下浅浅的影子，无言的沉默代表着她的默许。
　　屿东淡淡地笑了。
　　“虽然我从来没有提起过我对龙平的感观，不过我不得不承认，早在三年之前他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大人了，虽然那时他还只有十五岁，而且外貌还带着六、七分小孩子的味道。前几天，日本方面有传真过来Wings近期的照片和访问资料，我仔细研究了一下，现阶段的龙平确实已经完全是一个成熟男人的样子了，无论是在外表还是在精神层面上。”
　　“……嗯。”回想起那一瞬间的对视，秦澄轻笑地感慨，“我走的那一年，他还只高过我一点点；现在如果他站在我面前的话，我必须抬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了。”
　　“一百八十三公分，非常标准的男性身高。”屿东想了想后笑道，“而且更可怕的是，虽然他的脸变得非常男性化，但仍然很帅，而且也仍然很适合你的那对耳环。”
　　“……他，还保留着么……”
　　——她最喜欢的那对耳环，原以为，和她的心一样遗落在了那个陌生的城市，可是却在二年前偶尔看到的一次Wings专访中发现了它们的身影——在她依然深爱的那个人的颈侧。
　　“是啊，而且似乎是每次上国际性节目时都会戴着。”屿东注视着她的眼。
　　“……为什么……”
　　轻轻地叹息，问他，却更像是问自己。
　　“因为你们都是死心眼的人，一旦认定了一个人就很难改变。”
　　屿东转头，发现另一半韦枫正从楼下下来，韦枫悄悄地朝他比了个只有两人才懂的手势，他随即了然。
　　“你不也是么？”秦澄看着韦枫落座在屿东身边，浅浅地扬眉。
　　“我还好，没像你们那么过分。”韦枫笑，“对了，刚才西西打电话来，她说举办婚礼的日子确定了，是12月16日，在北海道的札幌，具体的地点她会再传真过来。”
　　怔了片刻，12月16日……是他的生日。
　　“要去么？”屿东温柔地问，“还是，决定再给他三年的选择时间？”
　　“……我，也不知道……”
　　“那就分开进行吧。”韦枫扬了扬眉，“先去参加西西的婚礼，然后再决定是不是要和念诚的小爸爸见面。”
　　“小爸爸？”屿东失笑。
　　“十九岁的爸爸不能算小吗？”韦枫的笑有点坏坏的，“比我还小三岁呢，怎一个‘Happy’了得！”
　　“是啊，家里除了念诚外终于有比你小的成员了。”屿东揶揄爱人，“不过别忘了，虽然龙平的年纪比你小，但他的辈分比你高哦。”
　　“嗳？”韦枫惊讶。
　　“你是念诚的哥哥，龙平可是念诚的爸爸。”屿东大笑。
　　“……默，怎一个‘郁闷’了得！”韦枫顿时‘一厥不振’。
　　粉色的唇，抿出浅浅的笑意。
　　……屿东的幸福，曾是她心头的两块大石之一；而现在，这块大石终于可以卸下了……她的双子星，终于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真正属于他的另一半。
　　……只是，她心里的另一块石头，真的会有卸下的一天么？……

　　夜深了。
　　轻轻地为念诚掖好棉被，秦澄在床边坐了下来。
　　凝视着那张小小的容颜，从颈间的银链下拉出一个小巧的橘形坠子，打开那并合的水晶面，银色的相框内镶嵌着的相片瞬间映入眼帘——
　　那还是他十五岁时候的样子，而念诚，就像是相片上的他缩小了近十年的版本，真的是很可爱……
　　床上小小的人影微微地动了动身子，伸出小手揉了揉惺忪的眼。
　　“妈咪？”
　　秦澄俯下身子，吻了吻儿子的额头，“对不起，宝贝，吵醒你了。”
　　随着她的动作，橘形水晶坠子也轻轻地晃动着，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的念诚好奇地伸出手抓住它，并试着掰开。
　　想要收回坠子，可为时已晚，聪明的小念诚已经找到了打开它的正确方法。
　　借着柔和的灯光，念诚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相片看了好久。末了，他发出小小的，可爱的叹息——
　　“这个哥哥和我长得好像哦。”
　　不知该怎样回应儿子的叹息，秦澄只能选择沉默。
　　“妈咪，他叫什么名字？”念诚好奇地看向母亲。
　　“他跟念诚一样，姓橘。”在儿子纯真的注视下，秦澄轻轻地说道。
　　“真的吗？”
　　念诚想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妈咪，他是不是日本的一个明星？”
　　秦澄的眸中有着不解和惊讶，“念诚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幼稚园里的老师每次帮我擦脸脸的时候，都会说我长得很像日本的一个明星，他也是姓和我一样的橘哦。”
　　一字一句地说着，念诚忽然来了精神，一骨碌地爬出被窝。
　　“老师还会跟我开玩笑哦，她说：念诚会不会是那个日本明星的小孩呢，要不然的话，为什么会长得那么像，而且一样是姓橘哦。”
　　长长的一段话，记忆力超强的念诚虽然分了六小段来转述，但口齿却非常清楚。
　　“然后呢，念诚怎么回答？”
　　抱起儿子，让他坐在自己的膝上，秦澄问道。
　　“我就说，我是妈咪、爹地，还有小枫哥哥的小孩。”带着小小的得意，念诚摇头晃脑地答道。
　　秦澄不觉失笑。
　　“可是，妈咪。”念诚转过头来看着她。
　　“什么？”
　　“我为什么不是姓爹地的姓呢？幼稚园里的其他小朋友都是姓爹地的姓啊。”念诚似乎有点困惑看了看自己幼稚园制服上的名牌。
　　“你是姓你爸爸的姓啊。”秦澄柔柔地笑了。
　　“可是……”念诚愈加地困惑，他不记得爹地有姓橘啊。
　　秦澄笑而不答。
　　“念诚想不想去日本找真阿姨玩？”
　　“嗳？可以吗？”念诚顿时忘记了前面的话题，大眼睛一闪一闪的。
　　秦澄点点头。
　　“想去！很想去！”念诚立即举起小小的手。
　　“那等西西阿姨结婚的时候，我们就去北海道找真阿姨好吗？”
　　“嗯。”念诚大力地点了点头。
　　“那现在，念诚要不要睡觉了？”秦澄笑着问。
　　“要。”
　　说干就干，念诚立刻从母亲的膝上爬下来，很自觉地钻进棉被里，闭上眼睛。
　　“晚安，妈咪。”
　　“晚安，宝贝。”
　　熄灭了床头柜上的灯，秦澄吻了吻儿子的右脸后轻轻地退出他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