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琉璃（试阅版）》夜*声

4、第三章 风云际会（中）

　　一条长长的剑痕从肘中一直滑到手腕，伤口正在化脓发炎……还有些泛绿……
　　好恶心啊……鸣人看着黑发男子满脸血污实在无语——哪有人居然这么能受伤啊？要是自己，打啊，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谁会笨到硬拼啊？
　　以寡敌众是下下之策！
　　想到这里，看到男子身上大部分血都不是他的，惊觉这家伙应该杀了不少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自己估计是救了一个会杀更多人的家伙吧……
　　不管了不管了管也没用！鸣人拿着被染成淡红色的布料轻轻帮男子擦着脸，心里却在想别的事情——比如现在要往哪边走。离开驿馆的时候自己因为不知道方向于是跟着白发男子他们的脚印离开的。可是半路为了抓野味……就跑的自己也不知道是哪里了。
　　最重要的是，现在这男人身受重伤……自己带着他实在不方便。
　　擦到一半的手狠狠把布料摔到男子脸上，嘟囔，“切……干嘛那么心软救你啊……麻烦死了麻烦死了……真该听师父的话……”
　　环顾四周自己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先回驿馆去吧……那里至少有床。
　　*
　　该如何形容鸣人此刻拖着男子的样子？
　　弓步。双手拽着男子的一只手，奋力向后拉，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躺在地上被人拖着前进的男子闭着眼睛，表情痛苦，脚后面还绑了长长的几串树枝。——当然是为了掩盖脚印的。
　　一脚踹开驿馆的门，里面没人。鸣人看了看，拽起男子的上半身，半拖半抱的过了门槛，树枝拿进来，关好门。如此大的运动量，鸣人只觉得现在脑子已经开始晕眩，简直快要饿死了！可是抬眼便是本来很矮的楼梯，现下却是最强的阻碍。
　　大呼了一口气，鸣人毫不留情的把男子甩到背上，运足内力，快步爬上楼梯。男子受到强力颠簸，轻轻低吟，“唔……呃……”
　　鸣人此刻哪里管得了其他？只得拼了命的跑进客房。
　　自己房间的东西还没有收拾——也就是说床和被褥都在。
　　再一次踹开门，鸣人把男子狠狠向前抛去，男子摔在床上，“啊……嗯……”
　　脚下一软，鸣人整个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就算是跟师父打完都没这么累……这家伙……看起来挺瘦居然这么沉……”抱怨完，就看到男子蹙眉极度忍耐疼痛的表情，心下又是一软。
　　“都到这里了，再不管你就太说不过去了。”吊着眼睛，嘟着嘴，不情愿的口气，“救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啊……我还要去京城呢！等等……他醒了就能告诉我京城的路了吧！”
　　语毕，神采奕奕的盯着被擦干净脸的男子道，“嘿嘿，那么多人追，一定熟悉怎么逃亡。这下好了……免得我又迷路了。”
　　走到桌前，打开包袱，拿出一个白色的瓶子，倒出一粒白色药丸，故作心疼道，“想当初师父让我去摘天山雪莲，那悬崖峭壁多难走，一个不好就死翘翘了！白给你吃这么好的东西真是的……问路费这么高！”
　　撇嘴。只有鸣人心里知道，那不是一般用来解毒的天山雪莲，那可是开在寒冰悬崖的血红莲，十年才生一朵，百年才会开花。啧啧，当然了，鸣人和九尾在天山可不是每天都能打到猎物的，于是那些个什么珍贵药材，某两只全当饭吃了——暴殄天物啊！其实因为人迹罕至，那血红莲完全是开的满山都是，吃都吃不完……九尾不过是顺路去让鸣人采了几朵回来炼成功效更好的丹药罢了。除了血红莲，天山上还有一种蓝色的梅花。
　　那种蓝色的梅花才是真真可遇不可求！平时完全是白色，与其他无异，可是等到快要到结果时节，那便是妖异却清澈之极的蓝色。而这种梅花结果，千年一次。那果实便是纯正的蓝色，夜晚还会发出晶莹的蓝光。
　　天山自形成以来，总共过了五千年。所以这种梅花的果实只有五颗。其中一颗，九尾自己想要尝尝什么效果，于是吞了——当时九尾还只是狐狸，但是吃了以后便是人形！第二颗是鸣人，他三岁被送到山上，稀薄的空气、寒冷的温度已经令年幼的他奄奄一息，九尾情急之下便给鸣人了一颗保命。但是自从鸣人吃了那颗果实以后，眼睛便成了异于常人的，冰蓝色。
　　自然，仅剩下的三颗便被九尾混合血红莲、天山雪莲等等珍惜药材炼制成了保命的丹药。
　　鸣人怎么不知这东西珍贵？当今世界只有三颗了！可面前男子就要断气，他也没时间去看看他的伤口上是不是剧毒或者无法根除的慢性毒。有时间去研究，男子怕是早就没气了！
　　心疼啊，好心疼啊……他本来估摸着要是自己实在没钱，大不了把这药卖掉，也算是生活补贴……现下仅余两颗……万一自己一个不小心快挂了，那岂不是回天乏术？
　　颤抖着手指，看着药丸一点一点塞进男子嘴里，心下自然痛苦，可是也觉得好东西不吃，供着——那就完全是个废物了嘛！千年很漫长是真，可是那树又没死，九尾也没死，他激动个什么劲！反正还有两颗，罢了罢了。
　　男子喉咙一动，感受到什么，却不吞，似是以为有人喂毒药一样抵死不咽——原本就虚弱的呼吸更加急促，几经要断。鸣人这厢急得跳脚！恨不得一把把男子的下颌骨拉开就这么推进去。
　　好家伙！这药你不想吃你以为我想给你？救你还这么疑心！
　　十指张开，一把拉开男人的嘴，左右手分别抓着男人上颚和下颚。那药丸便停在口之中难以被排挤出来，男子难过的挣扎，鸣人移动指头想要把药丸推进去，可是男人喉咙急剧收缩。
　　呀——！哪里有这种人？鸣人气急，干脆直接俯下身，嘴唇堵住男子的口，舌头窜入，压下男子的舌头，药丸便从舌苔混合着唾液向下滚落，进入了男子的腹部。
　　谁料男子一个紧张，上下颚挣脱鸣人的手，一咬，鸣人的嘴唇当即流血……
　　慌乱松开，捂着受伤的嘴唇大吼，“哪有你这种人啊！救你还咬我？你……”残忍……老天简直太残忍了！从下山开始就诸事不顺，现在更是蒙受了不白的“血光之灾”！
　　拿出一个装满紫色膏药的琉璃瓶子，便开始往嘴边涂抹，“这家伙绝对是我命里的煞星……我俩绝对八字不和！”
　　说完还踹了凳子一脚，但是绝对不够解气！
　　转身，却在瞬间看见男子的胳膊上还有刀伤，咬咬牙，“这家伙真是能惹麻烦……”
　　不情愿却又无奈，一把撕下男子的衣服，开始了清理和包扎。
　　暮垂西边，阳光透过来，照在开着窗户的地板上。
　　血色的衣服和纱布之类的都被鸣人收拾干净了，现在干净的房间里是被包扎好的男子和趴在他身边沉沉睡去的鸣人。暮色渐暗。
　　窗外吹来一阵风，扬起几根金丝……
　　*
　　是夜。月色流霜。
　　树影婆娑，斑斑驳驳的被风轻轻摩擦。叶片沙沙。
　　床上，男子醒了，一动，腹部被划开的伤口顿时一痛。惊——！竟是有人救了自己，草雉剑！伸手就在床上摸索，感受到冰凉的剑身安稳的躺在自己身边，放下心，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伤口被处理的极是小心，也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而且，丹田有一股浑厚的真气源源不断的充斥着四经八脉，使他浑身舒畅。
　　男子这才注意到身下床边有一个平稳的呼吸，此刻睡得正香。
　　救了自己的人是他？
　　为什么？
　　一定别有目的！
　　想到这里，男子握紧了草雉剑，身子向后些许，下一刻，犀利的剑锋破开空气稳稳停在了床边人的头顶。月亮轻轻隐去，屋子里顿时一片黑漆。
　　没反应——这么明显而且强烈的杀气居然没反应？
　　这家伙有没有一点警觉意识？
　　此刻，床边人呓语，“唔……师父……我要吃面……饿……饿……饿……死了……不要……我不要吃冷冰冰的植物……我要热的……热的东西……”
　　男子蹙眉。下一刻收回了剑。
　　不像是恶意，而且没有拿走草雉剑。依旧放在自己身边——怕自己醒来了以后找不到吗？
　　好人……吗……
　　啧，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什么好人。这家伙只是不知道自己手里可是火之国国库秘藏的宝剑吧！若是知道了，怕是绝对要弄到手。
　　算了，看在他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饶他一命好了。两不相欠。
　　看了看身上灰色的衣服——还真不是自己的风格啊。罢了，现在没有衣服穿，只能这件凑合一下了。
　　拿起剑，一个轻盈的翻身，落地。伤口虽痛，可比这痛的他又不是没有经历过。最后瞅了一眼趴在床边的人，点足飞身，颀长的身子划开月光，须臾便是没了。
　　趴在床边的人却依旧趴着。
　　“唔……师父……我要吃东西……吃东西……”
　　*
　　月夜。
　　暗绿色的长衫，长衫外面是一件绣着黑网的坎肩。摇着纸扇，浓密的黑色冲天辫，仔细留意着地上的痕迹，步履飘忽的走着，顺便清理稍微明显了一点的叶子擦过的整齐印迹。
　　“真是的，被捷足先登了吗。”那人勾起眼睛盯着几乎完全隐没在黑暗里的小小驿馆，临山入林，当真是个休憩好去处。可是地点未免有些神秘，并不开在大道之上，定是有问题。
　　那人蹲下，轻轻拾起地上的尘土，蹙眉，“新的。雨后所为。怕是草雉剑已经易主。此时进去万一遇到埋伏……那明显的痕迹完全可能是诱敌之策……”
　　心下思忖甚多。
　　看看再说，先不必下定论过早。抬眼，微凉的月色下，驿馆二楼偏窗大开。
　　呵呵。如此甚好。
　　扇子一合，飞身上树，辗转到了窗户之内。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鸣人惊天的喊叫，没错，此刻自己躺在床上，被子盖得甚好。包袱完好无缺，受伤的人消失不见了，倒是对面茶案上一个年轻公子正在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兄台何必惊慌？”那人左手摇着扇子，右手拿着茶杯，辈子内是袅袅茶香，口气甚是客气，“不知兄台深夜疲乏，竟是躺在地上，我只是尽了绵薄之力，还望兄台不要怪在下冒昧。”
　　鸣人只觉冷汗——自己昨晚实在太累，现在更别提有没有力气打架。这家伙……会不会是来找受伤男子的家伙？那受伤男子呢？
　　满腹疑惑。却无法开口询问。自己初来乍到，一不小心要是落入圈套又该如何是好？
　　真是麻烦了。
　　“兄台尊姓大名，还未请教。”那公子合上扇子，做了一个恭敬姿势。
　　鸣人抬眼，道，“请教别人之前，理应先自报家门吧。”
　　青年男子一怔，随即笑道，“是我冒昧了，在下奈良鹿丸。家属火之国，是药材店店主之子。”
　　鸣人只明白药材是什么，药材店？是卖药材的店铺吧？那就是说他应该很有钱……听那美妇和白发男子说去火之国京城参加武林大会……“哦……我，是旋涡鸣人。家……没有，只有一个无名郎中的师父。前些日子被逐下山自生自灭……”说到最后，嘴角一撇，又想起那个无良的师父来，当下，就是怪异又极端搞笑的表情了。
　　青年男子似是有些惊讶——他查看过鸣人的包裹，里面都是难得一见的珍惜药材！而且伤药之类的都是顶级，自己都有点自叹弗如。无名郎中……下山修行……
　　似是没有说谎。可是又觉得这小子身世有迷，思忖又觉若是追问师承何处定然会被怀疑。
　　“哦，那旋涡兄，这般称呼……”还没说完，鸣人一个眼睛瞪过来，“你说话麻烦死了……什么旋涡兄旋涡兄？直接叫鸣人就好！还有，叫你鹿丸。以后请多关照了！”
　　鹿丸只觉面前有着罕见的金发蓝眼的男子，不是极致聪明就是绝对单纯。不过……就自己来看，二者各占一半——真是个有趣之人。看来前面房子的血腥味，以及藏在床下的血布料就是他救人而来的了。估计偷了草雉剑的人走了，这个傻小子还在睡呢……
　　“啊，鸣人……请多关照。”鹿丸一笑，又打开折扇。
　　*
　　“嘿？真的？武林大会那么热闹？”鸣人和鹿丸走在山林里，鸣人背着身子走，面对着正着身子走的鹿丸，听了鹿丸介绍，鸣人这才明白大陆有五大国，风、火、水、土、雷。以及各个国家目前都是什么状况，还有武林大会的概况。
　　鹿丸微笑，手执折扇，“是啊……天下英雄群集之地便是火之国皇城木叶。每到这时，豪杰并起，一展身手，希望可以统领武林。”
　　“诶？这样啊……”鸣人听得似懂非懂，看了看头顶明媚的阳光，以及悠闲的浮云，无意识喃喃道，“那不是要打架……不是又要有人受伤……还不如当一片云……飘来飘去倒也自在。”
　　鹿丸停住脚步，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少年。复而一笑，“呵呵，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啊，鸣人。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鸣人已经转过身，道，“鹿丸啊……其实我现在只想吃饭……交朋友什么的等我吃饱了再说吧！”面前就是一个草丛，有一点响动，鸣人蹑手蹑脚的靠近，鹿丸在原地但笑不语。
　　一个猛地，鸣人下身，眼疾手快的逮住——是一只白色野兔！
　　“哈哈，原来抓东西这么容易……以后回天……”鸣人现在才了解天山有多轰动，没敢吱声，“咳……以后回去找师父换换工作，他负责烹饪好了！”
　　鹿丸摇摇扇子，笑着跟上了鸣人的脚步。
　　*
　　油滋滋的兔肉在鸣人的手下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鸣人拿着木棍，翻转着，有些烫手，但是忍不住了……自己的胃频繁的骚扰着自己的神经，口水更是不受控制的跟着发亮的眼光一起迸射。
　　鹿丸只觉好笑，可是发觉自己也饿了。
　　正在思索什么，鸣人递上一只烤腿，“呐，吃吧，我手艺还是不错的。”
　　鹿丸接过，轻轻一咬，油脂便从嘴角溢出。
　　——真香！
　　鸣人才顾不得形象，就这么抱起整只兔子狼吞虎咽起来，也不顾烫不烫，狠劲向着肚子里塞。
　　老天啊……我终于吃到东西了……太美好了……
　　*
　　又上路，鸣人和鹿丸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自己却丝毫不敢提起那受伤男子的事情。当然，担心比怨恨狼心狗肺的不告而别多很多。
　　想起什么——自己唯一一件九尾亲自给自己的衣服……居然……
　　不行，别的不说，那件衣服自己断然不能送人。要不是自己当时实在没衣服了，也不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给男子！
　　“鹿丸我们赶快吧！我等不及去武林大会了！”说着施展轻功快步前走。鹿丸没料到如此突然，只得勉力跟上。“鸣人不必着急……还有一月……”
　　“不管不管我还要看看木叶长得什么样子！”青衫飞蹿在一片绿影之间。
　　鹿丸加快脚步，眼底却是疑惑——哪里来的如此轻功，自己居然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