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琉璃（试阅版）》夜*声

2、第一章 风云际会（上）

　　“鸣人啊，下山以后要牢记对别人千万不可以仁、仪、礼、信，要做到敌不犯我我不犯敌，敌若犯我我亦不犯敌，要在他犯你之前处理掉，免得夜长梦多……”
　　九尾大人一边扇着扇子，一边把玩着手里火红色的头发，狭长的凤目看着微微开叉的头发皱眉，“真是的，几千年了我的头发发质还是这么不好，果然是因为长期不吃蔬菜的缘故吗？”
　　鸣人，旋涡鸣人睁着大大的蓝色眼睛看着本来还在和自己说话的师父大人突然间就转了话题，咽咽口水，思索着会不会被师父修理，斟酌之后，“那个……师父……鸣人一直有一个问题。”
　　九尾停止了动作，瞥了一眼鸣人，“说。”
　　继续咽口水，鸣人开口，“其实传说都是假的啊，比如师父你就不是‘银狐’，‘银狐’的等级好低来着，‘九尾’才是万灵之首啊……还有《圣传》也没有传说那么神，什么得《圣传》者得天下？鸣人练了这么多年依旧不是师父的对手……还有……师父为什么一定要让鸣人下山啊……”
　　九尾不紧不慢的把头发束起，凤目挑眉，慵懒而不屑的看了正一脸疑惑的鸣人，“一个问题？还是三个问题？我只回答一个。”
　　“……”鸣人无语的看着自己古灵精怪还爱耍赖的师父，真是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居然和他一起生活了十五年？
　　你猜得不错，这里就是神秘的天山雪城。
　　这里在这将近十五年的时光里，只有鸣人和九尾。
　　天山，坐落在水之国与火之国交界之处，海拔极高，主峰直插云霄，陡峭之极。终年积雪，传闻没有人能到达那里。但是，十五年前，一个女子送年仅三岁鸣人来到了这里。那名女子认识九尾，并且把鸣人托付给了九尾。
　　后来那名女子不知所踪。
　　九尾，顾名思义是有九条尾巴，可是鸣人唯一见过九尾的狐狸状态是在他刚满十六岁的时候九尾送他了一串黑色的琉璃制的铃铛手链。九尾说，鸣人日后有难就可以摇晃这串手链，世间万灵自会感应并且帮助。不过，拿到之后鸣人当即试了一下。
　　不试还好，一试……九尾居然变回原形成了动物状态。
　　毛茸茸的九条尾巴煞是可人，鸣人一下冲过去以下犯上抱着九尾就是一阵兴高采烈的打转，“师父好可爱哦！”
　　事后九尾每每回忆起，都会懊悔不已，恨不得……
　　罢了罢了……
　　看着眼前聪明之极但是单纯毫无心机的徒弟，九尾只有哀叹，“哎……照你母亲的意思放你下山，真不知是对是错，可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罢了……”
　　于是，九尾拎起打点好一切的鸣人一脚揣下了山。
　　“徒儿自己闯天下去吧，记得有难就摇铃铛。”
　　回望了一眼高高的天山，鸣人只有哀叹天下仰慕的万物之灵其实不过如此，真是让人大跌眼镜。不仅如此，《圣传》更是骗人不打草稿，练了……根本没效嘛……哪有传言说得那么神？自己和师父打，从来没赢过……
　　挑着并不大的包袱，里面只有一些寻常的衣服加之九尾特别念及师徒之情赠送的灵丹妙药，鸣人只知道快死掉的时候可以用用，其他的，他才管不了那么多呢！
　　下山去咯！

　　*

　　天山山顶气候寒冷，常年积雪，人迹罕至。即就是山下，也少有人家。故此，鸣人下山来晃悠了将近一天半个人也没看到。
　　少年心性，未及弱冠便总是喜爱躁动的，这不，树上的鸟窝片刻就被鸣人掏了个遍，仗着自己高超的轻功在山林间飞蹿，一时间白衣舞翩，只惹得鸟雀飞散，原本安静的树林一阵喧闹。
　　哎……
　　玩累了，就这么躺在大树上准备睡觉，翘着二郎腿，金色的发丝仰在脑后，垂下树来，水蓝水蓝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山下的世界。
　　说真的，自己不是没有瞒着九尾师父偷偷下山，可是那时心情很紧张，生怕被捉回去教训一顿，所以从来不敢跑远，也真的没见过什么人。山下的绿树红花，自己便也是瞧惯了的，并没有什么新奇。
　　九尾的神通广大自己不是不了解，自己偷跑，师父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没有惹麻烦，九尾就懒得管了。可是一向反对自己关心尘世的师父竟然要让自己下山闯荡——这里绝对有问题！
　　第一，如果只是试验自己练功成绩，想要测试一下，大可和师父打——而且又不是没打过，自己一次都没有赢过！第二，自己每每问及身世，九尾都是左右而言他，只字不提，自己要是问得多了，九尾干脆把自己罚站。第三，十五年师父都和自己相依为命，说是他什么也不知道可是依旧把自己养育了这么久，为什么？怕麻烦，怕惹麻烦上身的师父为什么要把自己养大啊？
　　思及种种，总是百般不解！难道师父是让自己去找答案？
　　一道灵光闪过——没错，一定是！师父对自己的身世不便开口，便等自己长大后才放自己下山。咦！其实那个老不死的有时候还是很体贴的嘛。虽然喜怒无常古灵精怪，可是也算自己的师父啊！
　　放下腿，鸣人反身而起，挂坐在树干上。
　　要从哪里开始找呢？
　　说是那么说，可是断了十五年的线索要如何探知呢？
　　大眼睛瞟到这边，再瞟到那边，明白自己是连往哪边走才能到达城镇找到落脚地点都不知道的，看来九尾还是疏忽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不了解程度啊！“师父你简直是世界上最笨的笨蛋！我下一步要去哪啊？”
　　刚说完，腿一个没坐稳，就这么直直跌了下去……
　　“扑通——！”
　　白净的脸上满是泥巴，嘴角还有一根黄了一半的枯草，爬起身，心里只把九尾骂了个狗血淋头！自己衣服本来就不多，现下好了——干脆又白白牺牲了一件！
　　等等……
　　衣服，药……
　　忽然，大山里爆发了一阵惊人的尖叫，只听得尖利刺耳——
　　“师父没有钱你让我怎么办啊——！”
　　此刻，天山之上，九尾品着茶，悠哉游哉的靠在虎皮的胡床上，笑，“好徒弟，一路走好，为师就不送了。”

　　大风。
　　天山山顶被浓重的云雾笼罩，看不清了。暗红里夹杂着昏黄色的浓云汇聚到天上，鸣人抬眼。
　　似乎，要下雨了呢。

　　*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此刻全身湿透，打着寒战，抱着包袱，挂着鼻水，一脸愁云惨淡，颤颤巍巍的想要生火却发现打火石被淋湿了的人，就是我们的旋涡鸣人了。
　　雨还在下着。天早已经黑透了。
　　暗色的树叶上的尘土被雨水冲刷，滴落在水洼里。
　　只有雨声。
　　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鸣人只觉得九尾肯定不会让他舒舒服服的下山，绝对会整他——可是留意了一路机关暗道却不想竟是拿“生活”这么高深的东西整他……
　　还有，现在最痛苦的——他饿了。
　　不。
　　快饿死了……
　　在天山雪城的时候，九尾负责抓来山下的一些野味，自己负责煮饭，从来不知道那些小动物们该怎么抓。可不，现在不仅天黑了，居然还下雨了，那些动物肯定回窝去了，哪里会堂堂正正的躺在地上让自己吃？
　　而且就算有，不能生火，自己岂不枉费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饿死了怎么办啊？
　　回雪城去？
　　不！绝对不行！让那个以整自己为乐趣的师父看见自己现在这副惨样，还不给笑死？不行，太没面子了！太没面子了！
　　一边抱着包袱，一脸幽怨的鸣人摇摆着金色的湿漉漉的小脑袋漫无目的的走着。
　　真是啊……自己也太可怜了吧……
　　有一个这样的师父，真不知道是荣幸还是悲哀……
　　忽而，脚步猛地顿住。
　　淅淅沥沥的雨夜里，大山深处，竟是有晕黄色的灯火？莫非有客栈或者茶馆？
　　这一眼不要紧，要紧的是鸣人此刻无意识的用平生最快的速度飞奔！直直向着那抹希望的暖灯狂奔。恨不得自己本来就已经很快了的速度再快上百倍，脚后跟的泥巴粘了一身，可是鸣人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当然还有自己根本没有钱的事实。
　　单纯，如此而已。

　　*

　　“小二……我……我要热的东西……”鸣人趴在低矮的木桌上，无力道，“快点……饿……饿……饿死了……”
　　“客官您稍等片刻，这就给您上面。”原来这里是一家小驿站，来往的人很少，所以食物自然也就少了。主要经营的是茶水钱，面食都是次要的了。
　　肩头搭着白巾，笑着就离开了。鸣人此刻只觉得太幸福了，能吃上饭真是自己的造化云云。
　　正在等，却被身后一阵喧哗吸引。不由竖起耳朵聆听。

　　“纲手，你少喝两杯吧，段……已经去世三年了。”那人声音极是低沉，似乎在安慰。
　　“……哼……死了……是，他死了，就抛下我一个人……”女人的声音很难过，又似乎是愤怒和埋怨，“为了找寻《圣传》，他……死了……弟弟也……放手！我要喝！”
　　一阵碗筷碰撞，原本背着身子的鸣人应声转头。直入眼前的是一个绝色的淡金发中年美妇，坐在他身边五官硬朗的白发男人按住女人的手，手下是倾斜了一半的酒杯。酒溢了出来，把桌子染湿。地上滚落了一地花生，碗筷散在桌脚。女人美目愤恨的盯着白发男人，恨不得穿了两个窟窿。白发男人面色凝重的看着女人，手上却没有放下。“纲手，每年我都陪你来祭奠段和你弟弟，你不能总是这个样子！你别忘了，惊鸿阁还有重要的事情在等你！”
　　鸣人心下暗暗吃惊，没错，只是须臾，如此大力若非内力深厚，绝对造成不了这么大的响动！这两人明里看着只是使力，暗中，他分明感觉到桌下两股雄厚的内力相互斗争着。
　　——高手！
　　未惊动任何桌子上的东西，便能相互僵持。不显山不露水……这两人衣着平凡朴素……
　　神秘人？提到《圣传》了……他们很想要吗？
　　鸣人当下自是知道此刻自己不该惹事上身，但是有关天山雪城，似乎是还害死了人——那算不算自己杀的啊？应该问问清楚。
　　怎么才能引起二人注意呢？这样的人怕是对此刻十二万分狼狈的自己会不屑一顾吧。
　　思忖着，蓝眼睛轻轻一转，计上心来。
　　当是时，小二端了面迎了上来，鸣人嘴角轻笑，笑着接过面，因为饥饿使然，自己先匆匆吃了两口充饥，不想，下一秒，鸣人直接拍案而起，一把扯住小二衣领，揪起来，佯装脸色不善的吼道，“你这是什么面？这么难吃？我看你找打！荒山野店，莫非是黑店？！这面味道怪异，说，你们有什么阴谋！”
　　小二瞪大了眼睛，瞬间脸色刷白，冷汗直冒，只一下，整个店里为数不多的人都转过来，当然是看好戏。荒凉之地，又是夜阑人静，如何寻乐？“客人……不是……您……小店……”
　　看着小二慌张的样子，鸣人暗自好笑，又有些于心不忍，眼角瞅到刚刚的男女也看向自己，随即推开小二，声张道，“我看这家店绝对有问题！盖在天山脚下，莫不是谁若得了《圣传》定是身心俱疲，等到黑夜四野无人便痛下毒手？！顺手牵羊，你等如意算盘打得真好啊！”
　　小二干脆跪下来，两条腿颤抖着，鸣人已经挽起袖子——心下还奇怪男女此刻应该出手制止或者做出什么别的事情用来干预，谁知竟是不动声色。
　　不会吧，他不会猜错了吧？
　　就在鸣人正要动手，那女人发话了。
　　“这位小兄弟，怎么这般面生，才出来闯荡江湖吧，看着面色也不像穷凶极恶之人，不过是一碗面，小兄弟又何必动怒。”妩媚的眼睛巡回在鸣人身上——金发男孩一脸雨水未干，衣服上满是皱褶，加之鞋底粘着泥土，身后还有明显飞奔之后留下的泥点，明显是赶路却没有准备雨伞的模样，怎会是专门来找茬的？
　　鸣人收手，嘴一撅，“这店多处古怪，我一个人自是要万事小心。”
　　美妇并不急，拍拍手，觉得男孩举动甚是有趣，这一拍手，却让鸣人瞪大了眼睛。
　　店里的客人竟是一起退走，小二也跑了，只留下白发男子，妇人，还有自己。
　　不会吧，自己不会惹了大麻烦吧？看这架势，女人像是生气了。
　　“小兄弟，做人太没有心机会死的很早，英年早逝真是可惜啊。”妇人起身，白发男子却盯着自己看，自己只想逃命。
　　“啊哈哈，不知道……”鸣人一句话还没说完，抬起脚尖准备跑，美妇已是反手便擒了鸣人，压在身后，鸣人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分毫动不得，一时间咬牙道，“你……”
　　美妇人仰头一笑，“这家店就是我开的，古怪自是有的，小兄弟若是看出来了将来声张出去，我岂不是无以在江湖上混了？怪就怪小兄弟太过单纯，只得乖乖去见阎王了。”
　　突然，一直无语的白发男子起身，“纲手，不关他的事，你不要随便找人发怒。和我先回皇城，惊鸿阁还有一大堆事情呢！”
　　美妇并不理会，“小兄弟，我有一万种死法给你，你选一个吧。”
　　被制住，鸣人现在饥寒交迫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可是危险就在眼前，自己只是想要引起注意从而接近问些话而已，担心他们若是找九尾师父报仇不是枉送了两条人命？
　　“我可不可以选择和你打赌了？”鸣人被压在桌子上，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求生特有的没骨气表情，“我赌赢了你就放了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