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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孤苦伶仃【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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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伤口敷了药又休息了一个时辰,此时她有了一些力气,走路的步子越发快了起来。走出篱笆院时,她又回头看了看屋子,才决然离开。
到了镇上她匆忙吃了些东西,逢人便问有没有去花舟城的马车,却没有一人肯驾车前往。她追问缘由,才知道这儿离花舟城约有四个时辰的路。一去一回就要耽搁八个时辰,再回此处已是深夜,他们担心半路有劫匪,谁都不敢贸然送人。当她提及愿以高价买马车时,却因马车是他们唯一生计而断然拒绝。
顾艾心头焦急万分,她要想从这儿回花舟城,必然是难于登天了。
将镇上所有车夫都问了个遍后,她绝望地抬头望天。她若是徒步走回花舟城,那傅绎怕是早就不知所踪,她又如何能将事情问个清楚明白?她费尽心思从牢里逃出来,想到有可能无法见到傅绎,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正在她万分无助时,忽然听见有人在她身后喊:“姑娘,我们送你回家,你快过来。”
是之前送她的老叟!
顾艾连眼泪都来不及擦,急忙转过身,见那老叟将正将马车停靠在街边。
马车的帘子被人掀了起来,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在马车里正对着她笑。
“姑娘,我思来想去,若是让你一人回去太过危险,就喊上爹爹送你一道走。快上来吧。”那男子冲她招了招手,笑得如沐春风。
这二人雪中送炭,让顾艾原本已经绝望的心忽然又萌生出希望,她疾步朝马车走去,匆匆上了马车,跟那老叟道:“先生,劳烦您送我回花舟城,越快越好。”
涔汀见顾艾一脸急色,便知她着急赶路,当下挥起马鞭,朝花舟城的方向赶去。
马车内,顾艾对着岑唯道:“多谢你们仗义相助,如若不然,我也许……也许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花舟城离昙花镇有好几个时辰要赶,岑唯倒不急着跟顾艾说些什么,他倚在马车里,静静地看了顾艾半晌,缓缓开口道:“你长得可真好看。”
若是寻常女子被人称赞容貌美丽,必然会十分高兴,可这种赞美在顾艾看来却犹如万箭穿心,如若她长相丑陋又怎会引来宋官这条恶狼,顾家也许就不会这么快衰落。她苦笑了两声,看向岑唯道:“好看与否不过一张皮囊罢了。”
岑唯见她一脸愁容,以为她在担忧路程遥远,便安慰她:“你放心,我爹是昙花镇最好的车夫,你必然能尽早赶回花舟城。”
原来那老叟是他爹,顾艾不由多看了他几眼。世人常说面有心生,而岑唯朗目皓齿、器宇轩昂,加上他爹又救了她,种种缘故令顾艾对岑唯平添几分亲近,她看向他问道:“在你家中的夫人可是你娘?”
岑唯点点头,提起雪华,他满面骄傲:“她是我们昙花镇最有名的大夫。”
顾艾微微笑了起来:“难怪伤口现在不怎么疼了。”
“你哪里受伤了,要紧不要紧?”岑唯立刻问。
“不要紧,你娘帮我上了药,我现在好了许多。”她见岑唯一脸急色,心田不知不觉就暖了许多。
不知是不是上了药的缘故,她很快就来了困意。岑唯见她疲惫不堪,急忙又道:“你且安心睡着,有我们在不会叫你吃了亏。”
这二人与她素未相识却肯费心来帮她,她哪里还会去担心什么。只是大恩不言谢,她心中存着感激,便沉沉地睡去了。
在醒来时已是深夜车内坐的人却不是之前的男子。她盯着正坐着睡去的老叟看了好久,神色有几分感动,又有几分愧疚。她一人出事,却让两个陌生人跟着受累。若是放在从前她定会好好的报答他们。可如今她身似浮萍,自身有没有明日还尚未可知,又何谈什么报答。她轻轻一叹,掀开了帘子,看向正在赶车的岑唯问:“我们赶了多久了?”
岑唯回头看了她一眼,又专心致志的赶车,笑道:“已有两个时辰,天亮之前,一定可以到花舟城。”
顾艾闻言顿时就笑了,只要到了花舟城,她一定想方设法去找到傅绎,求他去救顾家。有了盼头,顾艾变得神采奕奕,她主动与岑唯开口道:“到了花舟城可歇歇脚,顺道看看花舟城的风光。”
岑唯笑道:“花舟城再好,可在我心里也比不上昙花镇。”
此番言语叫顾艾垂下了头,那男子之所以认为昙花镇好,是因为他的家在那儿,可她的家又在哪儿呢?
顾艾轻轻地放下了帘子,坐在马车内紧闭双眸,离花舟城越近,她就越觉得悲凉。曾经在花舟城有过多少年的欢乐时光,往后就有多少年的孤苦伶仃,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才是个头……
“姑娘,车上放有干粮,你若是饿了就拿些来吃,沿途没有饭馆,只好委屈一下你了。”岑唯在一边赶着马车,一边跟她开口道。
顾艾拿起干粮,一边吃一边默默流泪。只有在无人看见她时,她才敢这般低声哭泣,才敢这般放肆的狼狈不堪。
吃了几口干粮,她不再像之前那般饥肠辘辘,一路颠簸让她难受至极,可她咬牙撑着靠在窗边,再度沉沉睡了去。
天色微亮时,她迷迷糊糊中听见马车外的盘问声。
“什么人?”
“我是进城来采药的大夫,劳烦军爷让我进城。”顾艾听见那男子不卑不吭的回道。
原来是大夫,难怪知道她受伤时会那般关心。
不一会儿,马车便被放了行。听着哒哒的马蹄声,顾艾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终于回了花舟城,而花舟城却再无她思念之人。
马车一路朝前走着,顾艾掀开帘子一路看着。
到了热闹集市,她掀开了帘子,对那男子道:“在这里停下就好。”
他微微一愣:“你还受着伤,我送你回家不是更好?”
顾艾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家就在这附近,不用如此麻烦你。”
他还想试着劝她,可一回头就瞧见顾艾一脸执着,只好在街边停了下来。待马车一停稳,顾艾便匆匆下来。他看着即将要离开的顾艾道:“我叫岑唯,你叫什么?”
顾艾想了想,道:“叶草,我叫叶草。”
“你这名字好生奇怪,我见姑娘名中带花,却未曾见过以草为名。”岑唯自言自语了一番,见顾艾一直在往前面张望着,知她思家心切急忙道:“快些回家吧,我自会找个地方歇歇脚。”
“涔家大恩大德令我没齿难忘。”顾艾说罢此话,决然转身离去。在岑唯看不见的地方,她抬起衣袖,悄然抹去脸上的泪水。
“小草。”岑唯忽然又开口喊她。
“什么事?”顾艾不敢转身回头看他,怕他会看见她哭红的眼。她听见岑唯朝她走来的声音,头低的更甚。
岑唯走到她面前,将一张信笺塞到她手中,开口道:“瞧我差点忘记了要紧事,我去打扫灶房时看见了残留药草,辨识出你用的药草是这几味。回家之后,请大夫按这个药方再抓些药,一日三次外敷,切不可断了。”
听岑唯悉心交代着,她不知不觉想起了她的二哥顾逸,她生病时顾逸就如岑唯这般耐心告知她。那时她是掌上明珠、而如今视她为明珠的人却都已离散。过往太美,而今太惨,令她悲从心来,连道谢之话她都不敢说出口,匆匆拿着药方逃一般的离开了。
岑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微微一叹,转身回了马车……
距离初次见到傅绎已经过去了两日,她不知傅绎还会不会在花舟城,往滕云阁走的路上,她心中暗暗祈祷,希望大喜已与傅绎见过面。如此以来,傅绎也许会在花舟城多停留几日。滕云阁离她并不远,可她却觉走了很久很久。
终于走到了滕云阁,她如今已是阶下囚,再也不敢光明正大地走进去,她从滕云阁的背面偷偷翻进了窗子,蹑手蹑脚地踩着楼梯上了二楼。可当她看见长廊尽头再无人把守时,眸子里的光辉顷刻间暗淡了下去。
傅绎来花舟城时虽避人耳目,可贴身侍卫却从不离身,可见他疑心很重。而今侍卫不在门口,说明他也不在了。她失落得从窗子翻了出去,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眼看着天就要亮起,她不能再随意抛头露面,否则被人认出她是顾家小姐,只会惹来更多麻烦。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找到傅绎。原本想好的计策此时全然用不上,想到在牢中曾跟顾韵许下的承诺,她只觉都化为烟云。曾以为很快就能救出家人,现在看来并没有那样简单,一切都需要从长计议。
在找到傅绎之前,她只想再好好看一眼顾府,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去看了。
顾艾蹲下身,在地上抹了一把泥土,将手上的泥往脸上擦去,然后朝顾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