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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一厢情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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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槿非常困惑,为什么她挖的坑,最后却把自己埋了起来。
君黎盯在她脸上,不急不躁。似乎无论她怎么回答,他都能从她眼里看出端倪。
“可惜,”薄槿缩在沙发里,“可惜我没有提前认识君老师,不然一定会求你赠送两张贵宾席。我……我和朋友都非常,非常喜欢你。”
“喜欢……”君黎低眸,不置一词。
薄槿小心地曲腿抱膝,脸埋在毛毯里。
我喜欢你,可惜大阪公演我没有去。但是我怕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没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和你在一起。
松枝在壁炉里噼啪作响,君黎双腿交叠,倚靠在沙发背上,剧本一页页翻过。
薄槿以为自己要睡着了,突然听见他的声音。
“如果觉得无聊,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忙。”
薄槿从膝间扬起脸,一个东西飞到眼前。她抬手接住,定睛看去,原来是雪国的剧本。
“翻到三百七十五页,第三段第一句话开始。”
薄槿依然翻过去,无意间看到页眉上的小字。“雪国,第十集……君老师,你已经读完了?”
如果她没记错,暴风雪前的拍摄进度才到第三集一百二十八场。
“嗯,后十集的剧本还没收到,暴风雪耽误了一天时间,多读几遍后面拍摄会省去很多NG。”
“现在需要我做什么?”薄槿问。
“对词,检查错误。”君黎起身,说:“开始吧。”
……
“江俊亨,这么多年你在哪里?我在这里没有离开过一步,可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对不起,我迟到了这么多年。”
“我不会再等你。”
“没关系,从此以后我来等你。”
……
君黎坐在她旁边:“这次错了几个?”
“只有一个。”薄槿指在错误的地方给他看。
君黎蹙眉,“还有错误?”
“你已经很厉害了,君老师。”薄槿微微侧过脸,倏地定住。
他俯身盯着剧本上那处错误,薄唇轻抿,和她的不过差了毫厘,她甚至可以感到他呼吸间的温度。
察觉到他转过来的动作,薄槿飞快低下头。
如果有一天,人们的记忆只能保存十二个小时,薄槿想,她要把今天有关于他的所有瞬间,永远存在记忆里,与它一起老去。
*
雪停后,沈天顾宸杨旭与搜救队员一起上山。在度假酒店找到他们时,薄槿伏在他膝上睡得正沉。
君黎拒绝了医护人员的帮助,将她抱上医用直升机。望着直升机在轰鸣声中消失在天际,才弯下腰一阵咳嗽。
沈天把军大衣盖到他身上,满面怒容:“就你逞强!搜救队都不敢上来你硬是上来。你——”
“还好我来了。”君黎打断他。“再晚一步,她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沈天长叹,声音里全是自责:“责任全在我,把大家带到这来,却没能把大家好好带回去。”
君黎直起腰摇了摇头,说:“我和她等到了你来救我们,这就够了。”
君黎被困山上的消息不知被谁透露给了媒体,一早各大媒体头版头条全是耸人听闻的标题。
微博上粉丝哭得呼天抢地,热门搜索关于君黎暴风雪的词条全爆。
获救消息传出后粉丝渐渐冷静下来,将矛头直指雪国剧组,强烈要求剧组负责人通报实际情况,给君黎和所有关心他的人一个合理交代。
所幸剧组和投资宣传方公关得当,连夜召开新闻发布会。
沈天亲自出面,去繁就简把来龙去脉讲得清楚明白,并将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并诚挚道歉。同时保证剧组将采取一切必要措施,确保类似情况不再发生,粉丝怒火才慢慢散去。
*
医院病房里,薄槿抱住突然扑上来嚎啕大哭的室友,拍拍她的头,说:“你怎么来了?”
舒华没回应,继续把眼泪鼻涕抹在她的被单上。
“好了,不哭了,你忍心让我这个病号来安慰你么?”薄槿刚醒不久,头和喉咙还在隐隐作痛。
舒华松开她,素颜上挂着两只红肿的眼睛,差点把她逗笑。
“想笑就别忍着,没良心的女人。大晚上接到电话说你困在山上还一直联系不上,知道我有多担心么。”
舒华抽噎,“我一下飞机就往医院赶,然后就看到你腿上都是绷带,还以为你腿断了。”
薄槿把枕边的纸盒递过去,“擦擦脸,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舒华抱着纸盒,一把鼻涕一把泪擦着。
一团纸不小心扔到纸篓外,舒华下床去捡,一双黑色男靴步入视界。她顺着鞋子向上看,黑色长裤,苍青色大衣……
然后,舒华一下坐到地上。
君黎扶起跌坐在地上的女孩子,捡起纸团丢进纸篓,走到床边。
“感觉怎么样?医生说人太多会影响你休息,他们都在外面等着。”
薄槿手撑在床板想坐起来,君黎拦下她,按住床沿的按钮调整角度,将一个靠枕塞到她腰后。
她过意不去:“谢谢你君老师,我没事了。医生说伤口处理及时,明天换完药就可以出院,请他们回去吧。”
薄槿看了眼呆掉的室友,清清嗓子,说:“君老师,这是我最好的朋友舒华,小有名气的漫画家。舒华,这是君老师。”
舒华表情十分扭曲,支支吾吾地问好。
病房门再次被打开,舒华看清来人,一肚子火终于找到合适的出口。
她冲到沈天面前,质问:“你是发布会上的那个导演对吧?我想问你,明星是人,普通工作人员就不是人了?开发布会给君黎和他的粉丝道歉,对我朋友却只字不提?”
沈天颔首:“小槿边成这样是我的疏忽。”
“一句疏忽就完了?”
薄槿没拉住君黎的衣角。
他走到那个怒火中烧的女孩子面前,说:“很抱歉,我没照顾好她。”
舒华对着那张脸发不出火,只能将脸别到一旁。
薄槿觉得头晕得厉害。
“都是我的错,擅自做决定,连累君老师也困在山上。受伤也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他们的事。”声音嘶哑得像划痕累累的黑胶唱片,她忍不住咳起来:“我很好,舒华。”
“好了你不要说话了,我知道是我口不择言,胡乱冲人发火。”舒华发完火心里舒坦了,弯腰向二人道歉,“不好意思,刚刚太冲动。”
沈天说:“归根结底是我没指挥好大家撤离,现在都结束了,小槿你也不要自责,好好休息,不要着急回组。”
拍拍君黎肩膀:“我们出去,让她好好睡一觉。”
舒华见她神色疲惫,轻声说:“你先睡,我把行李放下再回来看你。”
薄槿微微笑着,点点头。
偌大的病房只剩下他们两人,薄槿低头盯着雪白的被单,说:“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君黎不作声,只是凝视着她,看得她浑不自在。
薄槿竭力让自己放松,抬眸望向他:“走之前能麻烦你帮我把床放下来么,我有点累。”
君黎默然,回到床边按下按钮,将她腰后的靠枕抽出来放到一旁。
床头缓缓下降,他终究还是问出口:“颈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薄槿下意识摸向喉咙,病号服领口不高,但是伤口并没有露出来……她怔住:“你怎么知道……”
君黎走到房间另一头的沙发边坐下,那边灯未开,显得有些昏暗。
度假酒店的房间里,她枕在他膝上睡得不安稳,翻覆间高领毛衣的宽松领口露在他的眼底。
“没什么。”薄槿低喃。
君黎倚靠在沙发背上,面容在昏暗中看不真切。
“我以为,同经患难之后,我们会成为朋友。”君黎说,“原来是我的一厢情愿。”
薄槿攥紧被单,深深呼吸:“只是做了一个很小的手术。”
君黎没有说话。
“几年前去卢特沙漠采风,车子抛锚,被困了三天。水太少,白天沙漠地表温度极高,喉咙被高温灼伤。之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头几年不觉得有什么,前段时间突然恶化,便去做了手术。”
说出来之后反倒觉得没什么,薄槿松口气,莞尔:“看,我没骗你。”
沙漠被困三天,从她口中说出来,平淡得像在沙滩上度了一个假。
君黎手指敲在膝上,不知该夸她坚强勇敢还是心大。“可你骗了大家。”
“什么?”
“你不能说话。”
薄槿尴尬:“那时候手术不久,想尽量不开口,能恢复快一些。但是跟组又会遇到很多同事,只能拜托谢总和沈老师,让他们这么说。”
她停顿片刻,认真望着他的方向。
“君老师,在你面前我从没隐瞒过。那么,我和你还是朋友么?”
君黎手指顿住,唇边笑意渐盛,说:“不是。”
薄槿面上一僵,眸光熄灭。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什么时候你不再叫我君老师,我们才是。”
长久的沉默。
“君黎……”
“嗯?”
“我们是朋友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