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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没有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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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天不放心,让他必须和其他人一起去,否则自己一把老骨头了也非要上山不可。
君黎拗不过他,只好带上剧组的十个男同事,穿着从度假酒店负责人那里借来的登山服,奔向山上。
一行人的身影刹那间便被吞噬在浓雾之中。
进去才知道这不是浓雾,而是狂风吹起了山上积雪形成的雪雾。遮天蔽日,伸手不见五指。
君黎顶风走得很快,四周不时有风折断树枝的声音,空气中泥土的味道愈来愈浓。
“君老师,这一路也没看到薄老师的影子,她可能已经回度假村了。”
跟在他旁边的道具师大喊:“前面看不清路太危险,还是先下去,等暴风雪走了和搜救队一起上来找吧!”
风越来越大,君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兀自往前,再回头身后已空无一人。
暴雪携着冰雹砸落下来,前后的路都被灰暗笼罩。向下可能会被困在山腰,向上却可能会找到度假酒店。
君黎咬牙,继续往山上走去。
*
薄槿艰难关上酒店大门,落锁后把相机扔到一边,瘫倒在地上剧烈咳嗽。喉咙像灌了一口火炭,灼痛的厉害。
整个度假酒店因为停电漆黑一片,只听到玻璃窗在风中哐哐作响。
薄槿侧脸贴在冰冷的地板上,觉得自己运气实在好的登峰造极。
玻璃窗突然停止晃动,下一瞬,冰雹砸到窗上的击打声令她预感不详。
玻璃碎裂声伴随风雪呼啸而至,大厅天花板中央的吊灯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暴风雪来了。
薄槿挣扎着扶门站起来,腿上一软重又跪坐下来,试了几次宣告放弃。
薄槿想,万一真的雪崩,她无论如何都是跑不掉。
不如保存体力,被埋了还能留口气等到见他最后一面。
浑浑噩噩中隐隐听到敲门声,薄槿把耳朵贴到门上。
没有人在敲门,是冷到出现幻觉了么?
窗户上的玻璃哗啦又落了一地,她已经没有力气抬头,这里就是一座冷库,不在乎哪里多漏一道风。
身上一重,薄槿感到有人托起了她的脸,吃力地掀起眼睫。
“君黎……”
指背覆在她额上试温度,热到发烫。
君黎把身上的羽绒服也脱下裹在她身上,捧住她的脸,轻声问:“能站起来么?”
薄槿摇头,声音低弱:“天亮了?”
“还没有。”
“我还怕见不到你最后一面。”她有些恍惚,蹭了蹭他的掌心,“真好……”
君黎眸光微动,俯身捡起相机勾在手上,然后抱起她,穿过风口寻找避风的地方。
薄槿睡着前隐约听到他的声音:“不会,怎么会是最后一面。”
*
薄槿裹着毛毯在壁炉边的沙发里醒过来时,四周被沙发围了一圈,炉火熊熊烧得正旺。
君黎坐在壁炉边的沙发上,不时用铁夹拨动炉底的松枝,汤锅里的水渐渐沸腾。
瞥见她努力装睡的样子,说:“解释。”
薄槿咳了两声,感觉有点不对,张口说话,果然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君黎从壁炉边拿了一杯水端过去。
薄槿坐起来双手接过杯子,水温刚刚好。喝掉半杯,喉咙的烧灼感不再那么强烈。
她望着他的背影,良久后说:“谢谢,对不起。”
声音……比他第一次听到时还要嘶哑。
君黎脚步一滞,走回壁炉边坐下。
燃烧的松枝发出噼啪的炸响,火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灭。
壁炉墙上的挂钟敲响十一下,他的声音也像钟摆一样敲在她心上。
“剧组通知下山,你去了哪里?”
薄槿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子边缘,低眸说:“出门的时候,遇到了场记,阿洁,就是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她不小心崴到脚,我扶她去坐缆车,人太多坐不下,便让她先走。”
君黎说:“然后呢。”
薄槿觉得喉咙又开始疼起来。
“等缆车的时候,想起来有东西落在房间里……回来后缆车停了,也看不见下山的路,只能回酒店。”薄槿声音越来越低。
“腿是怎么回事?”
“是……”
薄槿缩在被子里尝试抬腿,微动一下便疼得冷汗直流。
“回酒店不小心迷路,走到树林去了。风太大,吹倒了树,我看不清没躲开,被树枝刮到了。”
君黎握住铁夹的手愈收愈紧,声音愈发平静:“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存储卡。”薄槿低头轻言,脸庞隐在长发之下,看不到是何表情。
“值得你这么做?”
她嘴唇翕动,说:“值得。”
君黎几乎被她气笑,她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只是为了一张存储卡。
“那里存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才让你这么不顾一切?”
他拎起搭在沙发扶手上快被烘干的大衣,走到她面前。
薄槿怔忡望着自己的衣服,直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存储卡,脑中嗡得一声,一片空白。
君黎从沙发下捡起她的相机,将存储卡插到卡槽,按下开机键。
薄槿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撑着挪下沙发,扑到他身上打掉他手里的相机,腕上银铃凌乱急促地撞击在一起。
君黎接住她滑落下去的身子。
薄槿伸手环在他颈项,面容苍白,轻喃:“没有,没有秘密。”
除了他,什么都没有。
手臂揽在她腰间,毛衣柔软的绒毛像针一样扎在他的掌心。君黎望着脚下屏幕碎裂的相机,说:“这就是你的没有秘密?”
薄槿抵在他胸膛,唇角漾起一丝苦笑。没想到,她幻想了千万次的拥抱,竟然是这样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终于如愿以偿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室内仍然一片昏暗,墙上挂钟的时针指向数字八。
薄槿望向窗外,暴风雪仍然没有减弱的迹象。
壁炉里新添的松枝散发出清新的香气,却看不到他的身影。
沙发下散落着几个药瓶,茶几上堆着纱布和胶带。薄槿反手捡起地上的药瓶,仔细查看日文名字。
退烧,消炎,止血,镇痛。
薄槿掀开毛毯,撩起破破烂烂的裤腿。
她还记得昨天小腿上有触目惊心的乌青,一道十几厘米的血口横过整个小腿……
如今小腿已被纱布严严实实包扎起来,手法不输奥斯陆的布兰医生。
薄槿扶着沙发和墙一瘸一拐挪向门口,门一开,风雪裹挟着寒冽灌了进来。
她沿着冷风的方向来到客厅,原来是客厅一面玻璃窗碎了。别的地方似乎也有破损,但都已被桌椅毯子挡住。
君黎回来见她站在风口,把手里的毛毯披到了她身上,随手拿了块沙发垫堵在没了玻璃的窗口上,问她:“出来做什么,房间里很冷?”
薄槿攥着毛毯边角,心中一动,脱口而出:“你不在。”
君黎微怔,缓缓笑了:“怕我丢下你一个人先走?”
薄槿低眸不语,说多错多,还是不说的好。
君黎回房间,经过她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我不会丢下你不管。”
薄槿挪回沙发上,君黎正在壁炉里烧水,水开后拆了两包泡面丢进锅里。
“我在厨房只找到这些速食的东西,好不好吃都必须吃掉它。暴风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搜救队上山前,只能靠我们自己。”
君黎把碗碟筷子递给她,将汤锅端到茶几上。
面汤味道清淡,远不如拉面店的汤浓味鲜。
薄槿咬断面条慢慢咽下,抬眸看向沉默吃面的君黎,笑着说:“君老师,面很好吃。”
“好吃?”
“嗯。”
“那把剩下的都吃掉。”
“……”
他和她默契地不再提起那个关于存储卡的秘密。
*
薄槿吃完药又昏昏沉沉睡了半天,醒来时暴风雪还在继续。
君黎坐在壁炉前借着火光阅读剧本,浅茶色毛衣袖口露出一截白衬衫,握住剧本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他的眸光未离剧本:“醒了。”
薄槿转转眼珠,伸了个懒腰。“下午好,君老师。”
他嗯了一声:“把药吃了。”
薄槿看着茶几上的药瓶,眉尖轻蹙:“这个药吃了总想睡觉。”
君黎放下剧本,倾身将手覆在她额上,另一只手覆上自己的。而后收回手,说:“退烧药不用再吃,只吃消炎和镇痛药。”
薄槿愣了半晌,闷闷抓起药瓶,挨个吞了两颗。
太苦。
抱着杯子喝水,薄槿从杯沿瞄着壁炉前的男人。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他居然会使美人计。
室内太过安静,安静到空气中充满了暧昧。
“君老师,你懂日文?”薄槿没话找话。药瓶她看过,全是片假名,没有中文字。
“嗯,在这里公演,请日语老师教了一个月。”
“公演?可惜大阪巨蛋的公演我没……”
声音戛然而止。
君黎眉眼含笑,好整以暇:“大阪巨蛋公演,你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