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泪》傻果子

5、暖阳

　　仙荷初入宫闱，对什么事儿都充满好奇心。
　　“哎，你这个是什么。”她嚼着口中的馒头指了指芙蓉面前的一碟点心。
　　芙蓉笑容靥靥，拿出帕子擦了仙荷嘴角的馒头屑：“不过素面罢了。”
　　仙荷一脸的惊奇，凑近了看：“素面还有这样的啊！”
　　慕容绣闻声也看过去，只见芙蓉面前的碗虽然看似平常，但仔细观察却不难看出，这是出自历京官窑，说明芙蓉的家室决不是普通人家，至少也是四品官员。可是，四品官员的女儿，怎么会入宫为婢。慕容府以经商为生，就算家财万贯也买不到这么一个官窑瓷碗。再看碗中，丝丝细如毫发的面条飘在汤中，其中还有西域贡品胡椒的气味，也难怪仙荷不识。芙蓉到底何方神圣？
　　芙蓉似乎注意到慕容绣大量的眼神，轻轻地干咳了几下，转移话题：“听说绣儿你是兰嫔娘娘同父异母的妹妹？”
　　消息真是灵通。慕容绣装作正在喝粥的样子猛地抬头。
　　“啊。是的。是的！”仙荷非常骄傲的看着芙蓉，然后再邀功似的向慕容绣眨眨眼。
　　你还敢跟我邀功？慕容绣直直盯着她。你看不出来我不想说吗？看不出来吗？这事也是可以骄傲的说出来的吗？慕容绣一副生无可恋，烂泥扶不上墙的嫌弃眼神看了仙荷一眼，选择沉默。
　　仙荷并不明白慕容绣为什么生气，只是觉得慕容绣一定是因为自己抢了她炫耀的机会，也就不当回事儿，继续和其他宫女套近乎。
　　“哎，绿珠姐姐。我听说我们大殿下不是皇上亲生的。”仙荷凑近绿珠，神神秘秘的侧到她耳边一本正经道。这儿大部分宫女都听见了，先是一惊，再装作没有听见默默用膳。
　　绿珠忙捂住仙荷的嘴，一双眸子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之后才道：“这种事儿你也敢说？你不想要脑袋了？”
　　仙荷一脸委屈，在她看来，不会有人听见的，她嘟着嘴道：“本来就是嘛，我听隔壁那个小宫女说的。她说皇上今年才二十有一。大殿下都已经十岁啦！”
　　翡翠轻轻咳了几声，表示让仙荷闭嘴。绿珠狠狠的瞪着仙荷，急急喝到：“你快住嘴！”
　　别说绿珠气愤，慕容绣照样也有些遏制不住。仙荷这样管不住嘴，迟早害死自己还会连累了别人。
　　“依我看，仙荷姐姐说的没错！”黛青将碗重重往桌上一放，惊得大家都齐刷刷看着她。黛青大侠似的站起来道，“你们还不知道吧，咱们的皇后娘娘比皇上整整大上了七岁！大皇子诞生的时候，她都已经十八岁了，而皇上才．．．．．．你们想想看，怎么会是亲生的呢？”
　　芙蓉皱了皱眉，瞥了黛青一眼，收拾碗筷准备离开。慕容绣见状，也收拾好粥碗竹筷起身。
　　“绣儿妹妹怎的也走了？瞧着碗里还有不少粥没有喝呢。”芙蓉偏过头看她，举手投足间完全不像是一个婢女，而是一个大家闺秀的小姐。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她入宫为婢的目的。
　　“早上的膳桌便这样繁杂，实在是怕引火上身。”慕容绣看着黛青和仙荷侃侃而谈，其余的宫女有的又怕又喜，有的坐立不安想要离开，有的也随声附和赞同云云。不由得轻叹一声。
　　芙蓉点了点头，走进慕容绣，耳语道：“你跟我来。”
　　慕容绣和芙蓉走到一处偏僻的角落，芙蓉轻轻一笑道：“你们慕容家的事情，我清楚一二。看你那个婢女愚蠢的样子，你也爬不了多远，不如我帮你解决了她，助你平步青云。”
　　慕容绣见她眼神讳莫如深，不禁后背稍凉。慕容府的事情保密工作做的很好，芙蓉既然知道，说明她的消息网很密集，这更让她的身份神秘莫测，不禁让慕容绣有了几分兴趣，她微勾唇角道：“不知姐姐何方神圣？”
　　芙蓉冷冷目光扫了一眼慕容绣：“胡乱打听一些你不该知道的事，可不是聪明人所为。”
　　慕容绣自知鲁莽，忙道：“是我唐突了。不过姐姐说的事，仙荷虽然愚钝了些，但忠心有嘉，到不至于是个累赘。”
　　“忠心？你倒是应该好好掂量掂量了。”芙蓉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慕容绣细细思索一阵，却不知芙蓉所谓的“掂量”到底何意，只能作罢准备回屋。正低头走着，听见方才院中一阵嘈杂。
　　“说。你们几个之中，到底是谁先提起的。如若不说，我便打杀了去喂狗。”隐隐约约似乎是兰印的声音。
　　慕容绣闻声而去，黛青、仙荷等一干宫女跪了一地。其中并没有翡翠与绿珠，看来此两人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妙，见劝解不来反而越闹越大干脆齐齐离开，防止连累了自己。
　　宫女们面面相觑，都紧紧咬着嘴唇不知改不改说；
　　仙荷恐怕是危险了。慕容绣和仙荷入宫才仅仅两日，与这些宫女交情又怎么会到生死与共的程度。这些人，就算是真心交好，在生死选择之间，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己生存下来。再者，也没什么冤枉内疚，本就是仙荷什么都脱口而出，算不得栽赃嫁祸。
　　要不要救她，到底要不要？慕容绣攥着拳。
　　“兰印姑姑！是我说的！”
　　众人齐齐看向院子外，原来是小福子冲了进来。
　　兰印秀眉皱起，对小福子低喝道：“小福子，你当我是好糊弄的吗？别为其他人白白遭牢狱之灾。”
　　小福子在兰印面前跪下，看了一眼仙荷。方才路过这院子，听见兰印姑姑在怒声说话，便凑近了一看，众宫女都看着仙荷，显然是仙荷犯了什么错，将要受罚。他思及慕容绣救母之恩，决心要帮仙荷一把。他私下与兰印关系不错，若不是什么大错，兰印不会重罚他的。小福子低声道：“小福子一人做事一人当，求兰印姑姑责罚。”
　　兰印直直盯着他许久，眼中是一阵纠结，跪在地上的一众宫女们也在默默观察局势，以求最大限度保全自身。
　　未几，兰印叹了口气，扶小福子起身，斜眼瞥着仙荷道：“小福子，你去领十板子。这次是被我逮到了，如果下一次是别人，没人能保得住你。知道了吗？”
　　兰印见刚才她向一众宫女问话时，她们眼神都看着仙荷一个人，心中也就了然了七八分，只等有人开口指认。谁知这时候小福子突然出来顶罪，到让她措手不及。她在宫中二十多年，先开始没有争取到出宫的机会，知道家中双亲已经过世，妹妹也已经许了人家，一番悲痛之后也就安安心心待在这宫里。她没有亲人，好不容易遇到小福子这样一个体贴聪慧的孩子，心中早已将他当做亲生儿子，自然是不舍重罚。这句话虽然面对着小福子说的，却是警告着仙荷，我并不是不知道真相，只是不说而已。
　　小福子站起身，向兰印作了一揖道：“谢姑姑。”
　　“你们都散了吧。”兰印挥了挥手。众宫女和小福子急急离开，生怕兰印姑姑再改了主意。
　　兰印看见不远处的慕容绣，走进道：“管好自己身边的人比什么都好。”
　　慕容绣知是兰印对她的提醒，屈膝道：“谢姑姑提点。”
　　“时辰快到了，去请兰嫔娘娘起身去皇后宫中定省。”兰印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出了院子，再也不见。
　　终于是起了点作用，伺候起身梳洗是贴身侍女的工作，兰印自然不敢随意做主，说明这是慕容锦吩咐的，也就是变相让慕容绣升为贴身侍女。显然是昨夜令人作呕的阿谀奉承的功劳。慕容绣看了看已经升上的太阳，伸手遮了遮阳光，却还是有几缕透过手指刺进了眼中。太阳有时，也并不温暖，反而容易灼伤蛰伏在黑暗中的毒虫。
　　这座金碧辉煌，规模庞大的皇宫，囚禁了多少单纯可爱的心灵，一点点消磨殆尽。被这吃人的地方磨平了棱角，学会左右逢源。慕容绣想到黛青，想到仙荷，想到那一个个笑靥如花的灿烂少女，她们的纯真又能保持多久，多久呢？如果不做出改变，就只有死路一条。这儿所有人的目的就是为了活着，活的更久更好，所以，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你死亦或我亡。即便是踩着别人的尸体，脚下每一步都踏着鲜血，又怎么样呢？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残酷的啊。没有人，能独善其身，哪怕是皇上，皇后，宠妃，也一样面临着自己的取舍。她们都像一只蝴蝶，鲜艳美丽的翅膀上，怎么会缺了足以置人于死地的毒粉？她们又怎么会忘记蜕茧成蝶的血腥与痛苦？
　　想至此处，慕容绣不禁心中一紧，未来一片迷茫，前方的路似乎遥远没有尽头。她再看了看烈烈燃烧着的太阳，冬日里这样一个艳阳天，可真是暖和啊。只可惜，要和你，说再见了。慕容绣提起步子，消失在院门之后。

作者有话说

　　谢谢来自大厅貌美如花的小姐姐们的热情支持，给你们一个大大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