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泪》傻果子

3、入宫

　　慕容绣并非庶出。她的父亲慕容陶在江南落魄时遇见江南才女秦敏芝，两人一见钟情，一番周折后终是喜结连理。秦敏芝与慕容陶回到历京后白手起家，靠着她一手精妙绝伦的苏绣手艺，将慕容陶的绸缎生意越做越大，家境越来越殷实。可秦敏芝却一直无身孕，无奈之下，只得同意慕容套纳妾的要求，苏怡然进门半年便有了身孕，不久后秦敏芝也有孕，可谁知两人生产却都是女胎，秦敏芝也因此难产而死。据说秦敏芝怀孕时便有小产的迹象，能保住孩子已经是万幸，而始作俑者，更是显而易见。慕容陶因没有儿子传宗接代，只得从旁系中抱养了一个男孩，取名清。苏怡然所出之长女取名锦，秦敏芝所出之幺女取名绣。秦敏芝死后，苏怡然被抬为继室，她的女儿慕容锦也随之成为嫡女，一时风头无两。为了长女慕容锦的闺中名节，慕容陶对外隐匿了慕容绣的存在，让不知情者以为慕容家只有慕容锦一位小姐，让知情者也是知而不敢言。苏怡然心中清楚慕容陶对于慕容绣的轻视，胆子越发大起来，为了更好的掩藏这个秘密，她将慕容绣囚禁在柴房里。慕容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做理睬。直到慕容绣八岁那年，慕容陶才勉强管了管这件事，给了她一个外室所生的庶出名分，按照庶女的规制安顿了，草草了事。慕容清十三岁那年，苏怡然玲珑心思看出他渐渐偏向弱势的慕容绣，心道这家中唯一的男丁倾向慕容绣，她们娘儿俩日后怎么有好日子过？若是老爷轰然而逝，她们岂不是要落入慕容绣手中。想起慕容绣眼神中肆意的仇恨，苏怡然不禁打了几个寒颤，使了个法子，对慕容陶称应该让慕容清上战场历练历练，慕容陶虽犹豫了甚久，但最终还是同意了。慕容清离开后，再无音讯，一晃就是五年。
　　现在慕容锦所享受的一切，都是应该属于慕容绣的。这一点，大堂上的人心底都跟明镜儿似的，却没有一个人点破。
　　慕容锦淡然打量着慕容绣，她微微上扬的丹凤眼斜睨着。唇上胭脂不浓，突出唇色的妍丽，一身叶色缦裙，云锦绣鞋，挽了一个高调的惊鸿簪，腰肢绵软，似扶风弱柳。此时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拂着漂浮在茶盏中的茶叶，居高临下的道：“绣妹妹，虽然本宫如今身居嫔位，但进了家门就还是你的姐姐，希望我们姐妹俩不要生分了才是。”
　　慕容绣胸中阵阵作呕，冷笑道：“姐姐身份尊贵，妹妹高攀不起。”
　　不识好歹的东西，慕容锦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挑了挑眉梢，对慕容陶道：“父亲，想必您也清楚女儿此次归宁不仅是思念双亲，也是为了找一个体贴细心的丫鬟伺候在身边，了解思家之苦。”
　　慕容陶立即喜笑颜开：“为父自然是知道的，锦儿尽管挑，只要是慕容府里的，为父都给锦儿。”
　　慕容锦放下茶盏，向慕容陶点了点头，笑道：“锦儿在此谢过父亲。是否真的只要是慕容府里的，父亲都会给锦儿？”
　　慕容陶又道：“当然，这慕容府里的都是锦儿的！”
　　慕容锦伸出手，肘间一只价值连城的碧绿翡翠滑落至腕，她唇角一勾，指尖指着大堂中央：“父亲。那么锦儿．．．．．．要这两个。”
　　慕容绣猛地抬头，眸光凌冽直直看着指着自己和仙荷的那根芊芊玉指，轻笑道：“兰嫔娘娘与大家开了个不小的玩笑，我再怎么说，也是府里的小姐，即便没有兰嫔娘娘你尊贵，但也不至于沦落到为奴为婢。这也对慕容府的名声．．．．．．不利吧。”
　　慕容锦看上去是认真的，她只能暂时拿出慕容府的名声来压住她。要知道，如果慕容锦铁了心要要，慕容陶必然会笑着将自己的女儿捧给她作奴婢。同样是女儿，差别就是有这么大。因为她是兰嫔娘娘，而她，只是个闺中庶女，不值一提。这都不是她该受的！不是！
　　慕容锦侧过脸对着慕容陶拧皱了皱眉毛，表示自己心中的不满。慕容陶方才为难的神情顿时烟消云散，露出为人父的严厉对慕容绣喝道：“进宫服侍兰嫔娘娘是多少女子的毕生愿望，你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别给我们慕容家丢脸。”
　　真是可笑，慕容锦入宫才不到一年，服侍她就变成别的女子的毕生愿望了？不过是为了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让她慕容绣入宫伺候慕容锦。事情显然已经发展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那倒不如接受，相比于慕容府中举步维艰的生活，入宫不外乎一种出路，入宫后想必慕容锦也不会对她如何，在宫中成为慕容锦的婢女，与她就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此想来，此刻答应，比反抗更为明智。虽然是要对仇人的女儿卑躬屈膝，但是总比彻骨寒冷的柴房要好受得多，你们放心，这些账，我要一点儿一点儿讨回来，一丝一毫都不会少！
　　“奴婢慕容绣，参见兰嫔娘娘，参见慕容老爷。”慕容绣攥紧袖口，强压着屈膝行礼。
　　慕容锦顿时绽放出灿然的笑容，嘲讽的看着正对她行礼的慕容绣：“看来本宫的庶妹，还真是知规知矩，像是生来服侍人的样子呢。”
　　苏怡然差点儿忍不住就要冷笑出声来，女儿这一仗真是打的漂亮，慕容绣那一副吃了哑炮的样子，真是最宜人的风景。
　　慕容锦迟迟没有道“起身”，慕容绣膝盖有些酸疼，仙荷在旁气的咬牙，碍于座上三位一举一动的威严，不敢发作。慕容锦与苏怡然接着寒暄了一阵，看着门外有些昏暗的天色，起身对慕容陶道：“父亲，时辰不早了，再迟些，宫门便要下钥了。女儿这就要走了。”
　　苏怡然和慕容陶忙起身挽留，又是一阵抹泪叮嘱，才放了慕容锦出了府
　　慕容陶将仙荷唤去耳语几句，仙荷满面的惊恐，就被苏怡然赶着去了府门外。
　　苏怡然和慕容陶二人携着全府的丫鬟奴才在府门口送行。
　　慕容绣和仙荷立在慕容锦的辇队旁，将慕容锦扶上了辇。
　　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太监挥了挥拂尘，尖着嗓子喊道：“兰嫔娘娘起驾回宫。”
　　“慢着。”慕容锦柔美的声音又再传出，“绣儿。”
　　慕容绣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扯开一个笑容掀开辇帘：“奴婢在。”
　　慕容锦美眸一转，朝慕容绣道：“这些辇夫手脚不麻利，经常颠的本宫腰酸背痛。想来绣儿在家中娇生惯养，仪态端庄，抬起步辇来，也应当是稳稳当当的吧？”
　　慕容陶没有反对，就更别提府里的其他人了。慕容绣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燃烧，叫嚣着拒绝，但是清醒的理智告诉她，现在还不能惹恼了慕容锦。要忍．．．．．．一定要忍．．．．．．
　　“诺。”慕容绣极力抽动面部的肌肉又咧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左上角辇夫放下辇杆，对慕容绣赔笑，憨厚老实的退在一旁。
　　慕容绣蹲下，逼迫自己不去看别人冷眼嘲讽的目光。她缓缓站起身，辇压在肩头仿佛有千斤重，让她直不起腰来。仙荷站在她身边，也不敢帮忙，只能用急切而又关心的目光看着慕容绣，她额上渗出丝丝汗水，唇色一点儿点儿发白。辇队旁如风吹草木折般跪地的百姓忍不住探头来看。抬辇的，竟然有一名衣着不俗的女子，顿时议论纷纷。
　　“这是谁啊？”
　　“看样子像是慕容府里的二小姐啊！”
　　“就是那个外室生的庶女？”
　　“是啊是啊。这不，嫡女飞黄腾达了，庶女就只有抬辇的份。”
　　“哎．．．．．．倒也是个可怜的女子啊。”
　　百姓们议论纷纷，看热闹的有之，怜悯的有之，嘲笑的亦有之。
　　慕容绣也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得很漫长，很漫长。在汗水朦胧中，她听见了街坊邻居的议论，还感受到了肩头来自辇上传来的一阵阵慕容锦故意加重的重量，终于在意识迷离之时，看见了一道高耸的宫门。
　　终于是到了，从今以后一生的归宿吧。那么，就让我面对你！
　　仙荷从慕容锦手中接过入宫令牌，交给了宫门的守门侍卫。辇队又接着缓缓前进。
　　一条条宫巷旁是五丈高的宫墙，大理石整整齐齐铺设成足以四辆辇队并列而行的宫道，一尘不染，在昏暗的夕阳下寂寥的有些阴森恐怖。
　　弯弯绕绕。慕容绣拖着躯体一步步向前走着，已经分不清是她抬着辇，还是辇提着她。反正最终，是到了，终于，是到了。
　　一个很别致的阁轩——兰若轩。
　　慕容绣和另三名辇夫放下辇，慕容绣定了定身子，意识才勉强清晰些。
　　“二小姐。你没事吧。”仙荷疾步走过来扶住慕容绣。
　　慕容绣喘着粗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挥挥手道：“无妨，我歇一歇就好了。”
　　慕容锦手指扣了扣辇：“绣儿，扶本宫下辇。”
　　“诺。”慕容绣拂了仙荷的手，缓缓提步走过去。掀开辇帘扶了慕容锦下辇。
　　慕容锦满面笑容，一双眼睛中看不透的深意，对慕容绣笑道：“既然入宫，还望你别日日叫苦才是。”
　　慕容绣紧咬嘴唇，忍者酸疼屈膝到：“诺。”

作者有话说

　　仙荷是个不重要的角色，你们千万不要纠结慕容陶对她说了什么就是这样。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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