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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第一章
广陵城,熊苑别馆。
鼓瑟吹笙,箫琴和鸣。
歌姬翩翩起舞,身后是一座巨大牢笼,关着各式各样的熊瞎子,时不时咆哮着,嚎叫一声,地动山摇。在广陵王眼里看来,他们棕色庞大的身躯却好看的紧,每次看到笼子里的熊瞎子们,他都想揍他们一顿。
“这些庸脂俗粉,他们跳得还不如熊瞎子好看,不过,热闹一下吧。”广陵王说。
只有在广陵王异常寂寞想斗熊时,才会让他们歌舞一番。大王对女人向来异常挑剔,多年来,竟未在后宫多纳一人,专宠的郭美人,据说只因为郭美人像极了他少年时的旧情人。
“大王,您还有心情与熊相搏?都出大事了!”
一位白衣的儒雅秀士匆匆赶到熊苑别馆,面对依旧懒散地半卧在青黄玉龙螭纹榻上的抱拥郭美人的广陵王,他焦灼不已。
广陵王每次在熊苑别馆欣赏舞曲之后,就要斗熊,不用刀剑,徒手与熊相搏来一逞英雄,可现在真不是玩熊瞎子的时候。
“什么大事?孤怎么不知道。欧侯坤,你别卖关子。”广陵王剑眉一扬,漆黑的瞳子已迸射出可斩星月般锐利的利光。
白衣的欧侯坤固执着不语。他是广陵王的最信任的谋士,从广陵王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跟着他,想来也有十多年了。
“你们先退下。”
广陵王将凌厉目光收回,凝注在身侧郭美人的花颜上时,眼神瞬间如漾了水光的丝绸,郭美人率领歌姬们恭敬退下,广陵王悠悠然从塌上起身,魁伟傲岸的身姿恍似天间战神。
“看你急的,老虎追在你身后吗?”广陵王道。
“比十万只老虎和熊一起追在身后都急!皇上知道大王与刚捉到的叛军头领是旧交,他借这个机会昭您归京,属下怕这次圣上要,要……”白衣秀士咬唇,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欧侯坤觉得广陵王似乎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这次皇上召他回京,怕是早已打算请君入瓮了,翁中捉王八了,广陵王却跟没事的人似的。
广陵王冷笑一声:“你怕我那皇帝弟弟借此机会削藩么?或者直接杀了孤?倒是个好理由。”
欧侯坤打量着广陵王身后的一样样物品,不住摇头:仅那件九龙戏珠琉璃屏风,就价值连城,更不用说那软塌上的珊瑚枕,榻旁边的五层金博山香炉……奢侈,比皇帝都富有。
作为封户最多、封地最大、最有钱的一位藩王,广陵王骁勇善战,文韬武略,那个少年天子不及其十分之一。
八年前,武帝病危之际,世人皆以为风华正茂的四皇子广陵王会一登大统,京城的广陵王府门槛都被要被送礼的大臣们踏平了,谁知道,武帝却传位给了他年幼的五皇子,一个年仅八岁的孩童。
小皇帝刘弗陵即位之后,似乎也感受到了四哥广陵王痛失皇位的遗憾,对皇兄封赏不断,珍奇宝物、金银一件件从长安城运到本就富庶的广陵,可是,又有谁能保证小皇帝和辅佐他的大臣们不是想把广陵王先养肥,再宰杀?
“王,那少年皇帝就算没有多心,霍光霍大人却不是个省心的。杀了权臣上官桀之后,独揽朝政多年,权倾天下,岂能让您这个最大的藩王安枕无忧?”欧侯坤忧心忡忡地说。
“想铲除孤,也得有这胆量。”广陵王冷哼一声,已将目光投向了熊苑里最健硕的一头成年公熊。据说,它乃是熊王,诸熊都要臣服它。
熊王也似乎感受到了广陵王的杀意,仰天咆哮,冲撞牢笼。
“大王果真要进京面圣么?不如称病吧!”欧侯坤双目充满忧虑。作为广陵王的长史,他这些年来可是没少为这位桀骜的蕃王担忧。
“孤意已决。”广陵王道,说罢,已经盯上了那头熊肥硕的熊掌。
“那属下欧侯坤愿誓死追随左右,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再所不辞。”欧侯坤无奈地叹息一声,郑重行了一个拜礼。
“孤不让你赴汤蹈火,孤只要你完成一件事。”广陵王说,说的时候,眼神狠戾无比、前所未有的果决。
“大王真的决定了?”欧侯坤又问了一次。这件事,他们已经筹划了多年,只等着这一天了。
都说广陵王是武帝最英武神勇的一位皇子,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广陵王自出生时就比其他婴孩高大些,哭声嘹亮,近乎熊嗥,与其他花朵般的皇子完全不一样。他的哭声吓得接生女医官当场跌坐在地,人都结巴了。
广陵王七八岁之后,更是生的昂藏骨格,挺拔秀美,风姿英华无人出其右,武帝却不大喜欢这位一出生时就似有狼子野心的皇子。
广陵王十三岁已是弓马娴熟,上林苑狩猎时,他徒手与熊相搏,单手将一头足粗壮的灰熊举起,救下了武帝最爱的小公主,武帝欢喜之余,将冠军侯霍去病生前一把心爱之弓箭赏赐于他,之后,广陵王半生嗜好与熊相搏,却没有再赢得武帝的一丝垂青。
春风吹来,垂丝海棠花瓣纷纷扬扬洒落。那是粉色的花瓣,如羞红的人面,如处子的娇羞,他钟爱之,爱极了它酷似某人的笑容。
广陵王挚爱垂丝海棠,便将垂丝海棠种得全广陵城都是,熊苑别馆也不例外。春风一过,满苑笼中的黑熊棕熊身上也落了粉色的花瓣,最壮硕的那头熊竟然以海棠花为食,想必更为肥美。
“孤要它。”
广陵王凤目一凛,往最苑外围栏内最大的笼中轻轻一指。
“王,万万使不得!它可是熊王啊……”欧侯坤连连阻拦。
“反正孤或将死在它的掌下。”广陵王一脸的无畏。海棠花熊掌,我来了。
欧侯坤脸色顿时煞白。
当年神卦先生夏侯胜为广陵王占得一卦,认为广陵王若非死于熊掌之下,必将死于孙辈手中。广陵王得知之后,却在封地上建了熊苑。世人皆道广陵王荒弓马娴熟,骁勇好斗,却不知广陵王离开了熊苑之后,却每日苦心研习霸术,勤恳演戏治国,几八年风雨无阻。
灰熊之王被放了出来,它足有一丈多高,身形似一座高塔,每走一步,整个熊苑都被震三震。饶是广陵王身材轩昂伟岸,在这巨熊面前也略显单薄了些。
“嗷吼——”
灰熊发出了低沉的吼声,它呼哧呼哧地粗喘着,獠牙如刀锋,它“嗖”地站立起墙般的巨大身躯,挥起大巴掌,想将广陵王扇倒在地。
谁曾料想,广陵王竟单手抓住了它浑厚的巨爪,一脚将它山墙般的身子踢飞出去。
烟尘四起,整个熊苑都在颤抖,其他笼中的熊们亦咆哮不绝。熊啸声震彻八方。似连穹隆之上都感受到了这浩浩巨兽的愤怒,流云也行得飞快。
风云变幻之间,一个黑影肃然遮天蔽日而来。正是那被击倒的灰熊。
它仰天怒吼着,疯了一般扑向了广陵王,它巨大爪子铺天盖地挠向广陵王的每一个要害,广陵王面不改色,轻晃长身,轻松躲过,灰熊从未见过这般敏捷的猎物,霎时猩红了双眼。
“嗷吼——”
灰熊之王用尽全力,一丈高的身子倾然扑上来,巨塔一般将广陵王结结实实地压在了身下。
侍者们全都吓得傻了眼。侍卫们纷纷手持长戟和大刀□□,欲要把灰熊千刀万剐,又怕伤了生死未知的广陵王,迟迟不敢动手。
“大王!”侍者和侍女们惊得叫声发抖。
欧侯坤跪倒在地。神卦先生的话在他耳畔不断回响:“广陵王,你或将死于熊掌之上,或将死于孙辈权柄之下……”
或将死于熊掌之下。
郭美人哭得梨花带雨,跪倒在围栏之外。这位王温柔时比谁都温柔,他的鸿鹄之志,他的霸道温存,她还没奢享够。
灰熊肥硕的身躯早已将广陵王盖的严严实实,哪里还有一丝王的影子。
“嗷吼!”意外地听到灰熊之王惨叫一声,血如泉涌,从脖颈处喷薄直上云霄,溅染了一树树的粉色花瓣。
海棠霎时如血梅。
众位侍者侍女再看一眼,只见广陵王满脸满身鲜血站起,左手持细薄的鱼肠剑,右手拖一颗暗红色的大物,乃熊之心脏。
绛色的壮硕心脏,足足将广陵王的大手占据满,它跳跃律动着,鲜活有力。广陵王吩咐侍从道:“拿去炙了,熊掌当悉心炖之。”
侍者接过时,广陵王又补充道:“让人放一把火,把熊苑也烧了吧。”
火光四起。火舌如龙。
燃烧的木屑和柳絮吹到了广陵王飞扬跋扈的脸上,他用血淋淋的手拭脸之后,火光映得他面目妖冶如鬼魅。
广陵王进京的那日恰逢谷雨时节,雨疏风骤。
“京城并不欢迎孤吗?”广陵王冷笑一声。
长安城内,一树树槐花的白色花瓣雨被行人和马车碾成了灰泥,人也仓皇,马也仓皇。清香的花瓣从此不再。
行至一处上等铺面的酒舍,名曰“德泽酒舍,”酒舍门口水泄不通,停了琳琳朗朗的华丽或朴实的马车,人群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许多人达官贵族家的子弟亦冒雨赶来,手持美酒瓶坛,仿佛能看到什么非凡之人一般。
更有达官家的千金小姐男扮女装来到这“德泽酒舍”,似是来见心仪的男子,广陵王便心生好奇,命欧侯坤下车问询。
欧侯坤向一位面上堆笑的华服少年行礼道:“这位兄台,请问你们是赶着来见何人?”
手持桂酒的少年一脸的惊诧:“先生是外地来的吧。”
欧侯坤忙道:“正是。上次来京城还是八年前的事了。”
桂酒少年道:“我们自然是来听先生讲故事的。小先生最喜美酒,为他献上香飘千里的美酒,他便多讲几个有趣的好故事。”
欧侯坤又问:“那位先生年纪甚小么?为何他的故事如此引人入胜?”
桂酒少年道:“那先生虽相貌老成,却也不过是个未及笄的少年郎,他读书甚多,你若提得出题目,他便讲得出各种妙趣横生的故事。他似乎什么都知道。”
欧侯坤略思忖了片刻,笑道:“是么?市井家长里短,鸡鸣狗盗的故事,他也讲得出?”
桂酒少年摇头:“家长里短就没有,孟尝君凭鸡鸣狗盗之徒脱身的故事,先生倒也讲过。先生讲故事有四大原则,一非治国故事,他不论,二非兵家之故事,他不讲,三非法家故事,他不言,四非纵横家故事,他不语。尤其是兵家故事,他总能说的绘声绘色,亲身见过打仗和朝堂之上的场面一般。”
“如今的少年小哥们真是了不起,你们如此好学,实在是国家社稷之幸事呀。”欧侯坤有些半信半疑。贵族少年们血气方刚,不斗鸡走狗逛乐坊、不打架斗殴已是万幸,天天送上好酒听同龄人讲课的,未有耳闻。
桂酒少年羞涩一笑:“不光如此,那少年先生几杯酒下肚之后,描述绝世美人也是一绝。”
欧侯坤心道,果不其然。
桂酒少年双眼迸射出阵阵绿芒:“从周幽王烽火戏诸侯讨褒姒一笑,到吴王夫差宠幸西施郑旦,再到帮孟尝君脱身的秦昭王宠妾燕姬,西楚霸王的红颜知己虞姬,他都能描述的惟妙惟肖。”
欧侯坤哭笑不得:“还是离不开美酒佳人。先生知道你们的趣味所在么?”
桂酒少年道:“自然是知道的,可那少年先生见了上等的美酒就什么都忘记了,借着酒意,他讲故事则更妙绝……不说了,先生快要快开始了!”
说罢,桂酒少年赶忙入了酒舍。
店家早已为这贵族小哥准备好了二楼的上等雅座,刚好能在最佳位置把那一楼正中央之事看个一清二楚。隔壁一桌皆是贵族女子,早已双眼泛桃花,还有一位流出了口水。
“先生,吾之爱!”那花痴女子自楼上扔下了鲜花。
闻听那先生会讲兵家故事,广陵王心中又生了三分好奇。听说那先生会模仿女子音容笑貌,又忍不住眉心一簇,心生三分鄙夷,这反让他更加疑惑:何人饱读诗书却如此厚颜无耻?莫非,这说书先生无法入仕?
广陵王大步流星步入这酒舍,欧侯坤忙给撑起一把绘了金粉猛虎的油纸伞,被他摆手制止。
“收起来。”
广陵王自持身材高大,相貌英俊魁伟,就算微服出游,也总会被路人侧目仰赏,更有不少女子红着脸偷窥他,但这次,他华步向前,竟无一人留意他英姿。连楼上的花痴女子们都没留意酒舍内出现了这等傲岸美男子。
酒气四溢,酒香弥漫于整个酒舍,舍内的少年子弟们个个伸长了脖子,带着家丁书童,仿佛来听故事是一种身份的象征。酒舍里琴声悦耳,有歌女漫歌:
南有嘉鱼,烝然罩罩。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乐。
南有嘉鱼,烝然汕汕。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衎。
南有樛木,甘瓠累之。君子有酒,嘉宾式燕绥之。
翩翩者鵻,烝然来思。君子有酒,嘉宾式燕又思。
广陵王先就冷笑了一声:“京城的靡靡之音还真多。”
酒舍中的酒气,有自家新酿的桃花酒味,有旧年的醴酪,高粱酒香,还有宫中上好羊羔酒的味道,绵柔甘醇之意,塞满唇齿,更有药用的菊花酒,桂花酒,茉莉花酒气掺杂其中,宫廷醴酪之浓香,枣集美酒之馥郁,惹人流连。
广陵王心道,孤年少时嗜酒,未免酒后鞭名马,骄奢之余,痛失江山,此人竟在白日里饮酒纵歌,竟全然不在乎?
“湛湛露斯,匪阳不晞。厌厌夜饮,不醉不归!”
广陵王听到了一声温柔的吟诵。
好熟悉的声音,莫名的,广陵王就觉得儿时听过他的声音一般,温柔而内藏着摧枯拉朽的力量。然而,这声音听上去最多不过弱冠之年,年龄却又与自己儿时听到的青年声音不太相符。
广陵王越发想与这少年先生一会。
三杯下肚,少年先生道:“多谢请在下饮酒的友人们。昔日老子奉上枣集美酒以款待孔子,孔子曰:唯酒无量不及乱,而今,在下只愿逮为乐,当及时!”
众人鼓掌,纷纷道:“先生开始讲故事吧!我们可等了许久了!”
送酒的少年道:“先生既饮下在下送的酒,今日可否讲一讲范蠡勾践夫差的故事让我们见识一番?”
少年先生笑道:“十分抱歉,兄台若是想听在下对献上美人西施的范少伯美言赞赏,怕是寻错了人。”
献酒少年道:“先生只管讲故事,我们听个新鲜。”
那少年先生把那春秋末期的范蠡、西施,越王勾践、吴王夫差之事好生描述,意外的是,他竟对后来败失江山的吴王夫差好生褒扬。对卧薪尝胆的勾践颇有微词,认为他胜之不武。
广陵王心道,何人如此不通实务?终于按捺不住,单手将一众人群推开,却见到了一位年不过十七八岁的白衣衫少年,他不羁地斜坐在酒舍中央,左手执酒壶,右手捧一部竹简,桌上还摆满了大小酒坛,金、银、碧玉酒樽。
这少年先生也似乎发现了有人正颇有深意地望着他,霎时与广陵王四目相对。
这一眼,广陵王胸似万熊挠心,又似万剑穿心,他双目血红,恨不得拔剑刺死那少年。广陵王只觉得天降霹雳,要把他劈裂,这一眼,惹得穹隆之上也雷电交加,好长的一个闷雷,把整个阴暗的天空都照亮了。
“好像。”广陵王在心中惊呼。
少年恰似多年前那捭阖于东宫的皇长兄,那个曾经当过许多年太子,现在已经死掉十几年的人。
多年前,广陵王还是个懵懂的孩童时候,就在东宫第一次见到了正在与父皇交谈的皇长兄。
“拜见父皇!大皇兄抱!”小小的他跳到了皇长兄的膝盖上。
“胥儿乖。胥儿先给父皇、母后行礼。”皇长兄笑着把他抱下膝盖。
爽朗清举,肃肃如松下风。与这位少年一般。
当年的皇长兄一般目似秋月,笑似春光,俊朗的姿容,不凡的气度似一位仙人。更相似的是,这少年也如皇长兄一般,满口荒唐可笑的仁义礼智信,年纪轻轻却像个迂腐老头。
偏偏乖戾的父皇最宠爱他皇长兄,皇长兄死后,父皇还为之建立宫殿以表怀念,不惜劳民伤财,民怨不绝。
广陵王第一眼就恨上了这个笑得欠杀的美少年——明明是一个布衣少年,多读些书作甚!多读几部书不打紧,偏又有这般的论调!还生得与他死去的皇长兄生得如此相似!俊美,荏弱,仁慈,坚韧,那个自刎而死的皇长兄,恰是这种眼神。
广陵王最恨别人所谓“不以成败论英雄”的调调。他气血涌上,欲要拔出自己腰间的太阿剑,他要斩了这个口吐狂言的少年,再割下他的舌头。
太阿剑出鞘,寒光四射。
此剑乃战国时期欧冶子与干将两大剑师联手打造,后被一统天下的秦始皇陪葬。项羽火烧阿房宫之后,取得了此剑,后来,这传世名剑几经流转,来到了他广陵王的手上,莫不斩杀了几个可恨之人。
欧侯坤忙拦住了广陵王。
广陵王双瞳迸射出阵阵寒光,如冰刀:“拦我者死。”
“大王,您第一天来京,不宜杀生,更不宜张扬。”欧侯坤斗胆道。
广陵王犹豫了片刻,收剑入鞘。
他依稀记起,皇长兄的后人早已死绝,这个少年也仅仅是样貌生得像皇长兄而已,天下之大,容貌相似的人千千万万,杀他一个又如何。
只见这少年左手摇白扇,右手举一金樽,神采飞扬地声讨着越王勾践:“堂堂九尺男儿,胜之不仁,更胜之不武啊。勾践之罪其一,伤及百姓。吴国将大粒的好粮借出,结果,越国还吴国粮食时竟以炒熟的种子还粮,饿死了大批吴国百姓。勾践之罪其二……”
广陵王不忍再听下去,转身就走。
仁义对他来说有如草芥,这种荒谬的言论,他不愿意再听半字。
广陵王不知道,之后他与这少年的命运,却紧紧联系在了一起,从此,荣辱生死,总是错综复杂地纠缠。
广陵王更不知,几日之后,这个老成少惊险而非凡的人生,从此变得更加波谲云诡,从此,他和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再也回不去了。
史病已。
广陵王咬着牙根记下了这个名字。
“欧侯坤。”广陵王吩咐道:“帮我查下这个少年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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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采采非耽美之外的第一个历史古言,查了好多资料,酝酿了好久,本以为五月就能开坑,可是仍旧有很多不满意,于是改啊改,改到现在才有勇气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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