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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中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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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中吉
远穿行在树林里,低矮的草木们正拼命吸收着从高处树叶间洒进的今日最后的阳光。
又到了黄昏之时。
人间渺渺栖百鬼,天地四处皆为家。
黄昏之时昼夜交替,鬼神出没,也称逢魔之时。这几天黄昏时绯已经看见过不少在森林里出没的山童,提灯小僧这类妖怪。
而她自己的身体却开始变得透明。
对此,远只是抬起手看了看,便走进附近的一个废弃神社来度过今天的逢魔之时。
日月已经交替三次。而她的记忆也不给这三次日月交替的时间。除了远这个名字之外,她是谁?从哪儿来?又怎么会在这里?诸如此类的问题她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忆。她宛如一个新出生的婴儿一样空白——就连她刚睁开眼睛的时候,也是在星辰下赤身裸体地躺在一片雪原之上。月光温柔地照耀着这片大地,也像是一位长辈,教导远这个世界的基本常识尝试。不久,远就因为强烈的羞耻感变出一身衣服。
然而,在获得了这个世界的基本常识之后。她就变得茫然起来,日月不再给予她任何的回应。空旷的雪原上没有任何的生物,星辰也变得缄默,连风在雪原上呼啸的声音都不再清晰。远为这样的寂静而感到害怕,同时她的心里又有个声音一直在催促她向着南方前进,这都促使她不再犹豫。
月光带来的知识使她明白基本的人情世故和常识,但是这也只是了解而已。就像看话本一样,人物的情感,性格,作为读者只是知道而已,并不能像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况且这些知识也只是基本的人情世故和常识罢了,更深层次的例如人类的阶级制度,远根本不曾了解。没有成长而慢慢接受了解的知识,勉强的灌输知识在开始时总会让人产生一种违和感。
走下雪原,接触到人类社会之后,她身上的这种违和感也更加强烈。
变换的衣物完全依靠远的阴阳术来维持,除了在白天阴阳术较为虚弱之外,到了阳往而阴来——逢魔之时,她连自身的实体都无法维持,只能保持半虚化,更不用说衣物了。这种变化是不可避免的,即使在白天什么都不做,待在原地休息保存体力,到了黄昏之时还是会出现阴阳术虚弱的情况。而远又不想用阴阳术变出的货币去交换人类所制造的衣物。她始终认为那是一种欺骗的行径,因为当她虚弱的时候那些阴阳术就会失效了,因此她也无法找到解决的办法。请求别人带的帮助在月光所带来的知识里被认为是山穷水尽之时才能进行的行为。远也认为自己远远未到那种地步。好在当她连实体都无法维持的时候普通人类无法看到她,也不过于太过窘迫。逢魔之时虽然她的力量十分虚弱,但是远发现妖怪们还是会像远离神社一样远离她所布下的结界,因此直到现在也没有发生什么羞♂耻的事件。
虽然即使是只有自己看得到,但是赤裸身体还是让远感到十分窘迫。
——或许可以通过出卖劳力来换取人类的货币?
远这样想着,在废弃的神社里度过了今天的逢魔之时。
又这样向南前进了三个月。
在这三个月里,远尝试去寻找获得人类货币的方法。在她的最初的知识里,衣物都是自己做的。在一种叫做镇子的聚居地,会有一个叫做店铺的商店售卖各种不同的布匹,人们在那里买下需要的布,再由自己缝制起来。而经过了这几个月的了解,她发现镇子里也会有一种商店售卖成衣,但是成衣的价格远比布匹来的高。远也没有办法得到这么多的钱财——在这个时代女性是很难获得一份出卖劳力的短工的。而农家的衣物也从未有多余的,寻找衣物的计划也就这么搁置下来。
——或许她可以作为一位阴阳师获得村民的供奉?
隐隐有海浪的潮声在耳边回荡,打断了远的思路,空气里也似乎弥漫着大海的腥味。三天前远已经从之前路过的村民那里得知前方是一个临海的偏僻渔村。
——那里或许就是我要找的地方……是能找到我出生的理由的地方!
——不,不是或许。那里一定就是我要寻找的地方!
远这样想着,又加快了脚步。
走出了这一小片森林后,渔村终于将自己的全貌展现在远的面前。
远所处的位置是一处悬崖的边缘,渔村就在她的下方。这个角度正好可以让远俯瞰到渔村的全貌,这让远兴奋到连海腥味都觉得舒适起来。
——不,比兴奋还要热烈。
太阳已经接触到了海面,金色的余晖洒在波光粼粼的海潮之上,依稀可以看见在渔村中忙碌的人们,炊具升起的烟雾带来生活的气息。
在兴奋无比的远心中,这些画面都像是被人为添加了过滤,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
——这就是,可以弄清楚我身世的地方吗?
——或许这就是我的家乡?!
远站在悬崖边独自想了一会儿,直到阳光变换到直接射入她眼中的角度才让她不适地眯了眯眼,从兴奋的心情中缓和下来。
这时她才发现,逢魔之时已经开始了。
身上的衣物还有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化着
由于来不及找山洞这类少有的地方了,远只能蜷缩在一座正好可以容纳她的大石的缝隙中。
——这可真是狼狈啊。
——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关心则乱吗?
蜷缩在缝隙之中的远胡思乱想着,余光瞥见正在走来的人影也并不在意,到目前为止逢魔之时没有人类能够看到她,应该也不会有例外。
虽然这样感觉很羞耻,不过忍忍也就过去了。远是这样子想的。
——直到身上被覆上一轻软的衣物为止。
“?!”
远震惊地抬头,从耳尖到脸庞因为羞耻而迅速地染上一层绯色。身前的应该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男子,此刻正因为礼节偏着头不去看她,身上只穿着里层的单衣——最外层的狩衣应该是被披在了她的身上。
“在下是此地的神使,恕我冒昧,这位小姐可是遇上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很少有良家女子会赤///裸在外,就算是再贫穷的人家也会有一层衣物遮蔽身体,若是她这样的被人看到,必定会被猜测是被贼人欺辱的女子。他这么问已经是十分尊重她了。
——然而,这所有的一切在此刻的远心里都不是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重要的事是——!
远左手抓住了罩在身上的衣服,右手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迫使对方低下头和自己对视,因为急切而丝毫没有意识到两人的距离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太过贴近。远的手指紧紧地抓住对方的衣领,过于用力的指节已经隐隐发白,可她仍不在意,她所在意的事情——
“——你这家伙,看得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