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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开到茶糜春色尽 ...

  •   “那么你要我做什么?”齐斐问道。
      “很多,但首先,是要你帮忙把默哥哥搬回他自己的寝宫。”宁九漓道。
      齐斐蹙起眉来,静立原地,迟疑不定:“你不是要瞒住王上重伤在身的事情吗?王上的寝宫人多口杂,岂非更容易暴露?”
      “齐侍卫难道没有听闻过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便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更何况,王的寝宫里始终没有王,岂非更容易惹人生疑?”宁九漓道。
      齐斐看了看一脸泰然的宁九漓,又看了看静然躺在床上的公子默,终点了点头。

      可是,王宫不是街头巷尾,即便齐斐轻功再高,大白天里,背着一个大活人从泥水居到永寿宫,要不被人发现,其难度绝不亚于方燕鸿以十万兵力战胜明沫熙三十万大军。
      尽管,泥水居已是离永寿宫最近的建筑,相隔不过几丈距离。但这几丈距离在青天白日之下,看起来却似万里远。
      万里之遥,道艰而阻。为了不惹人注意,便唯有暗夜潜行。
      于是,这一日,澜国的王只能平白消失了一个白天,这一日,宁九漓便呆在泥水居里未曾出来过。
      扎针,开药,煎药,喂食,除去抓药揽在了齐斐身上,她一人算是身兼数职。
      这一日下来,已是腰酸背痛,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真想四肢一瘫,立刻往床上躺去,但偏偏她这点小小的心愿都不能达成,雕栏木床上,正被另一具病体占据着。
      无奈之余,更是殷殷期待夜幕的早些降临。

      夜却是姗姗来迟。
      而且,这一日的夜,月光特别清幽,粼粼投在地上,仿佛都能反照出光亮来。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月明风平夜,却不是暗度陈仓时。
      此时,醉人的月色在宁九漓看来却是受罪。
      殿外宇下,一队禁军正绕着永寿宫来回巡视,尽忠职守,要避开这一队人马显然并非易事。

      齐斐换上了黑装,她便也给公子默换上了黑衣服。
      泥水居附近,种植最多的便是芭蕉树。即便是三年前的大火把泥水居烧成了灰烬,但芭蕉树却仍然顽强地活了下来。
      年复一年,芭蕉树越长越高,也越长越密。
      这丛丛的枝叶,便成了得天独厚的藏身之处,所以此刻,齐斐背着公子默就隐在这片芭蕉树之下。
      而宁九漓则随意地步出了泥水居,经过永寿宫的正殿,一路慢慢地踱着,笑着同巡逻的羽林军打招呼,一派悠然,像是赏风弄月,观景散心,丝毫未见异状。
      直到她越走越远,已是到了永寿宫的另一端,忽然叫喊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
      她叫得又慌又急,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尤为情绪,羽林军一听喊声便立刻匆匆地赶了过来。
      “公主,您没事吧。”军士们一边行礼道,一边与手下一道警惕的左顾右瞧,只是越瞧越奇怪,周围分明是一片平静,哪里见得了半个黑影。
      “蛇。”宁九漓的声音在颤,充满了恐惧。
      军士们这才顺着宁九漓的目光低头看去,只见一条小蛇,盘旋在她的脚下,正冲她调皮地吐着红信。
      一群侍卫这才把提了半天的心,安了下来,面上似有唏嘘其大惊小怪之状,一马当先者已提刀把一条微微蠕动的小蛇砍成了两半。
      “公主,没事了。”侍卫拾起小蛇,远远一甩,便甩到了旁边的荷花池里。
      他们面上笑得宽心,而宁九漓则是在心里笑得舒心。
      她当然看见了黑影,只不过那道黑影却是由另一个方向,悄悄潜进了王上的寝宫。

      翌日,她起得格外早,彼时天尚未大亮,天地之间,俱是灰蒙蒙一片,混沌得犹如开天辟地之初一般。
      她一大早的起来,便是为了奔赴公子默的寝宫。
      公子默的这病来得极为凶险,需要多天的调养,而在她昨日针灸和药物的双面作用之下,公子默的高烧终于渐渐退了下来,人也有了稍许意识。
      “默哥哥,喝粥吧。”宁九漓端着一碗热气腾腾地粥,坐在公子默的床边轻轻地道。
      意料之中,公子默并没有回答。宁九漓只好自个儿吃力地把公子默扶了起来,拿了个枕头,靠在床上。
      风水轮流转,前些时候还是公子默喂她,这会儿,便轮到了她伺候公子默。
      公子默虽是醒着,意识却还不清,眼睛半闭半合,无论她喂他什么都只是下意识地吞咽着。
      这样便过了两日。
      幸好,在外人看来,公子默本就是个缠绵病榻的君王,病了两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除了在胡大总管面前,她却是心虚不已,只能借着名义上是半分主子,插科打诨,敷衍了事。

      直到第三日,公子默的病情才渐渐好转。
      进食亦不再是混混沌沌,头靠着枕子,已能虚弱地同宁九漓说上两句话来。
      “默哥哥,喝粥吧。”宁九漓端着一碗热气腾腾地粥,又一次坐在了公子默的床边。
      “嗯。”公子默应道,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自己靠在床头,乖乖地任由宁九漓对他喂食。
      “默哥哥,想不到你也会生病啊。”宁九漓感慨道。
      “傻丫头,为兄又不是钢筋铁骨,怎么可能不会生病呢。”公子默的声音很轻,从他发白的唇里吐露出来,更显得颓然无力。
      “我只是没想到默哥哥的体质那么差呢,一场大雨,便成了这副样子,亏默哥哥当初还让我赶紧洗澡,自己却不知道要把湿了的衣服脱下来。”宁九漓斥责道,语气里几分感慨,几分埋怨,尚带着几分嗔怒。
      “阿漓是怀疑为兄在装病?”公子默的嘴唇更惨白,眼中光芒黯淡。
      “默哥哥当然是真的病了,只是这病,却是因为默哥哥想,才病的。我可有说错?”宁九漓一字一句,说得极慢,也极为认真。
      比她配药的时候,或者摆弄阵法的时候,还要认真几分。乌黑的眼珠子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人,和眼前捅破的事。若是仔细看,那眼里还有一点点的哀伤,宛如茶糜花开,春色却渐尽。
      公子默微笑,尽管脸色和嘴唇都是煞白一片,但笑容却依旧灿烂如白玉兰花。
      “阿漓是如何看出来的?”公子默不仅不否认,反而笑望向她。一如记忆中温柔似水的表情,一如初见时出尘脱俗的嫡仙模样。
      看得宁九漓几近沉溺于这样的笑容里。放下手中的碗,终是说出了心里的判断。
      “首先,默哥哥从来都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若非无心,如何让自己染上风寒?其次,我随意扯个了破绽百出的谎话,我让齐斐去抓药的药房,就是一普通治疗风寒的方子,而我却对他说是你中了巨毒,但齐斐抓药回来,却和先前一般,半点未生疑窦,这怎么能不让人起疑,除非便是默哥哥事先就安排好的。第三,你得了重病,胡总管居然没有去叫御医,而是放心地让我诊治,对于他来说,岂非太镇定了些。”宁九漓一气呵成地分析着,末了,把语气加得更重,“那么,默哥哥,你到底为何要如此糟蹋自己的身体?”
      公子默依旧浅浅地笑着,眼里的光彩明亮了起来,嘴唇却依旧艰难地张合:“难道我想让阿漓衣不解带地照顾我一次也不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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