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蓝］生而为人》漫三少

2、Chapter2

　　一觉天亮。
　　从床上坐起，许博远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这是他第一次离家，第一次在外面过夜，这要在以前，他一定不会这样，但是现在，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他顾忌的了。
　　无法改变的东西无论怎么做都是无法改变的，而他可以改变的，也只是那些能够被改变的——那些能够让大家都好受一些的改变。
　　就算一个人，我也还是我啊。
　　对着洒满阳光的窗台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后，许博远走出房间。将近中午，客厅静悄悄的，对面那间房门依旧紧闭，一如昨晚临睡的样子。
　　洗漱之后，许博远去厨房烧了壶水，看着水壶边上整齐排好的泡面，他不小心笑出声来。
　　“哦，你起来了啊。”
　　门打开了，只不过并不是许博远所以为的那扇房门，而是客厅的大门。
　　“啊，啊，早……”
　　“不早了，太阳都晒屁股了。”
　　许博远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看起来真的是一点也不认生啊。”叶修看了一眼他身后正烧着的水壶和边上的一包泡面，然后将手里的塑料袋放在茶几上，“从昨天晚上开始就这样，自顾自地开了我家大门，大摇大摆地进来，还睡我的沙发，醒来后又一脸若无其事地吃着我的泡面，现在是打算继续昨晚的行径吗？”
　　虽然是这么说，但从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到生气的样子，甚至于在那双戏谑的眼神注视下，反而是在提醒自己——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这个人，果然就跟黄少所形容的那样，看起来散漫、无情，甚至还带一点嘲讽的属性，但实际上是个温柔、细心的好人。
　　“谢谢。”
　　“谢什么，反正之后全都会扣在房租费里，还有擅自换人住这项我也要好好考虑一下是不是要适当加点费用，现在赚钱不容易啊，不想着法儿地抠点补点都活不下去，你说是吧？所以呢……”
　　“谢谢你没有赶我走，愿意收留我，还给我吃泡面。”
　　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人，他的眼神和脸上的笑容一样明亮，实在看不出家里像是发生了什么严重到必须离家的地步，这样的人真的是……
　　叶修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许博远的脑袋，继续说道：“所以呢，就算你还是学生党，也别成天找各种理由让自己好吃懒做，乐享其成，趁着年轻，好好努力吧。”
　　——没办法放任不管啊。
　　“谢谢你的圣诞礼物。”
　　许博远的声音和叶修的最后一句话重叠在了一起。同时，叶修又被那抹明媚如春的笑容晃了眼，而晃眼的，还有他脖间不知何时多了的一根银链。
　　胸口的链子上挂着的一枚与许博远本人不太相符的女士戒指，在阳光下发着微小的光芒。
　　啊……还是被发现了啊……
　　但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毕竟这个世界，真的没有圣诞老人啊。
　　叶修摸摸鼻尖，在掩饰不住的尴尬之下，嘴角却微微上扬。

　　那枚女戒确实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如果一定要说个理由的话，大概就跟买椟还珠差不多。只不过，叶修没打算还珠，倒是拿去借花献佛了。
　　反正这小子的生日和圣诞节离的这么近，也没差了。
　　将饭菜端上茶几，叶修看了一眼边上刚带回来还觉得有点可爱，现在只觉得有点碍事的圣诞树摆件，想也没想就搁置在茶几的边角上，然后对着厨房里正在用热水泡碗筷的某人喊：“热一下就行了，快来吃饭吧。”
　　“好！”许博远应了一声后就拿着碗筷从厨房跑了出来。
　　“天冷，就随便吃点吧。”叶修端了个小板凳过来。
　　沙发其实是可以坐两个人的，但前提得是情侣，要不然，其他人只会觉得挤，尤其是两个男人。
　　许博远很有自知之明，见状就想和叶修换，但叶修并没有这样的打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后就把碗递给了许博远，意思再简单不过——盛饭。
　　这样的话，心里就平衡了。
　　许博远端着碗，给自己和叶修各盛了满满一碗白饭，再看看茶几上的番茄炒蛋、肉末茄子，还有糖醋小排，一时竟不知道该先吃哪样。
　　没想到啊没想到，房东先生不但会做饭，更想不到的是，他竟然还会给他的房客做饭。
　　许博远突然觉得黄少天有点幸福，因为他知道，要黄少天做饭洗碗干家务，还不如让他去出差，至少酒店是拎包入住还有专人打扫的。
　　“明天，我来做饭吧。”话是这么说，但咬了一口糖醋小排后，许博远立马就后悔了。
　　这糖醋小排也太好吃了吧！万一到时候自己做出来的还没他做的一半好吃怎么破？
　　“你会？”
　　“咳、咳……”许博远被叶修一脸的怀疑给气到了。
　　好吧，是他想太多，人压根就没想到自己会做饭。
　　“你还好吧？又没人跟你抢，你急什么？”
　　我怎么能不急，你都没把我放在眼里！
　　“明天，我做饭，你别跟我抢！咳咳咳咳……”
　　“好好好，不抢，你别急，见过抢怪抢钱抢生意的，就没见过抢着做饭急成这样的，行，行，以后都你做，我保证不跟你抢，有人做饭，我还自己动手干嘛，是吧？”
　　“你！”
　　“吃饭，吃饭，乖。”
　　啊啊啊啊啊，真是气死我了！
　　虽然许博远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大概实在是太无聊了吧。

　　太无聊的后果就是做饭的任务果真都归在了许博远身上。
　　“堂堂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不抢，就不抢，哪怕你把这碗红烧肉烧成了红烧肉干，我也绝不会动手跟你抢的。”
　　许博远看着坐在小板凳上吃得摇头晃脑的男人，有种想要把碗叩到他头上的冲动，然而，他刚一伸手，那个男人就笑着接过碗，并向他道了谢。刚上来的火气瞬间就被浇灭了，再看那个颇有点得了便宜又卖乖的男人，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今晚是圣诞夜，有活动吗？”正吃着饭的叶修突然问道。
　　“没有。”许博远摇摇头。
　　“你老是这么呆在家里也不是事儿，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趁着年轻，要好好努力啊。”
　　叶修说得一本正经，许博远听着以为他是变着法说教，心中也挺不是滋味的，于是回道：“我有在努力啊，虽然目前休学中，但我有继续自学高三的课本。”
　　“不，我的意思是……”
　　“嗯？”
　　“没什么，既然没有活动，要不出去走走吧？感受一下圣诞节的气氛也好，难得今年那个话唠不在……”
　　“诶？”原来他刚才是这个意思吗？许博远不自觉地放下饭碗，睁大的双眼中有些不敢置信，“可以吗？你明天不是交稿日吗？”
　　“啊……那还是算了。”叶修的表情仿佛在说“我好不容易把这事儿给忘了你为什么要提醒我”。
　　“噗……哈哈哈哈……”许博远看着他，没憋住，拍着桌子笑了起来。

　　结果还是出门了，两个人，两个男人，一个胡子拉碴，像个三十好几的大叔，一个把自己裹成了熊，从头到脚只露出一张比实际年龄看着还小的脸。走在街上，不算抢眼，但也够怪，尤其这两人之间还空着一个人的位置，好像他们只是偶然路过并走在一起的陌生人。
　　“喂，你干嘛离我这么远？”许博远不满地问道。
　　“不想被误认为是人贩子。”
　　“哦，原来你也知道？”
　　叶修对穿着一向随意，一件大衣就算是口袋处破了个洞，他照穿不误，里面一件羽绒背心钻了好多毛，他也毫不在意地穿在身上，还有脖子里的那条围巾，年岁早已无从考究，更不知道叶修戴着它抽了多少烟，只是稍微靠近一些，就能闻到一股烟味，可他也懒得换，依旧象征性地裹着。
　　可是，就算是这样，许博远也丝毫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相反，还有点想要靠近他。
　　这个男人身上有太多温暖的东西，和这样的人走在一起的话，应该是不会觉得冷的吧？
　　许博远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叶修，见他仍旧无动于衷，干脆自己靠了过去。
　　烟味变得比刚才重了一些，但除却这些，就像他所认为的那样，呆在这个人的身边真的会让自己觉得暖和。
　　“你……很热？”叶修惊讶地看着许博远。
　　“突然……就觉得有点热了呢……哈哈……”许博远一手捂着左脸一手抓着手中刚解下的围巾笑道。
　　看着他冻得发红的鼻头，叶修一脸狐疑，但不知道是不是被那抹笑容所感染，很快又释然了。
　　到底是小年轻，要风度不要温度啊。
　　叶修笑着摇摇头，继续朝前走。
　　出门前说是走走，结果就真的只是走走。走了三条街，什么都没买，连商店都没进过，两个人就打道回府了。
　　“果然，过节什么的实在不适合我这种一把年纪的人了。”叶修一边换鞋一边说道，“很无聊吧？”
　　眼底的歉意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许博远眨了眨眼睛，有些怀疑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叶修换好鞋后，往客厅走了两步，看着茶几上的圣诞树摆件，突然想到电池还是没买，回头正想和许博远说的时候，不知是谁的电话响了。
　　“啊，是黄少！”
　　叶修看着许博远一脸兴奋地接起电话，挑挑眉，也不再纠结电池的问题，兀自回了房间。
　　书桌上，临出门倒得一杯咖啡已经冷透，叶修看了一眼，懒得重新去泡，然后坐下来动了动鼠标，电脑屏幕随即亮起，文档还没有关，光标停留在出门前写的那一段上，原本想着出去走走兴许就能爽快地收尾了，然而，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不知道坐在电脑前发呆了多久，叶修突然有点口渴，只得拿起咖啡杯走出了房间。
　　客厅的灯依然亮着，此时的许博远正躺在沙发上，一边把玩着圣诞树，一边在讲电话。
　　这个话唠真是……
　　叶修无奈地看了许博远一眼，后者讲得太入神，显然是没有发现自己。
　　走进厨房，重新泡了杯咖啡后，叶修正准备回房，走了两步突然又回过身来，径直往沙发那边走去，一把拿走许博远手中的圣诞树，然后放进口袋，在某人惊讶地瞪视下，若无其事地喝了口咖啡，然后回了房间。
　　许博远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呆呆地看着叶修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后。
　　“你！还！在！听！我！讲！话！吗！”
　　电话中的吼声让许博远猛然惊醒，随即又被拉进了煲电话粥的漩涡中。
　　本来想着回来后要把白天没做完的习题做完的……算了，反正也很晚了……
　　刚这么想，许博远突然又从沙发上弹跳起来，膝盖撞上茶几，“砰”的一声，他慢慢蹲下去，疼得龇牙咧嘴的。
　　“什么声音？喂？喂？！”
　　所以是因为我这么懈怠，他生气了吗？
　　许博远一手捂着膝盖，一手摊开在眼前，看着空无一物的手掌心，全然忘记了电话那头的黄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