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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越对皇帝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皇帝这个人,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他生活习惯非常的准时,按时睡觉按时起床,哪一天不吃荤腥哪一天不去什么地方,今天要完成多少的事情,今天要和谁谈关于某某地的灾害。作为皇帝还要几分残暴,若是有人触碰到了他的逆鳞,他恨不得株连九族,他又悲天悯人,认为所有的不好事情是因为他自己做的不好引起的。他疼爱子孙,儿子们的喜好他记得清楚,孙子们的德行他明明白白。但是他又是一个皇帝,他最恨的事情是有人觊觎他的皇位,哪怕是亲儿子也不行。
对待司徒越,他做祖父的时候是非常的疼孩子,真心的去给孩子考虑,做皇帝的时候他把司徒越的每一分能利用的地方利用的彻彻底底一点不浪费。这么矛盾的一个人,一时慈祥一时狰狞,司徒越接受良好,皇帝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性格的缺陷,两个人相安无事。
当两个嬷嬷絮絮叨叨的说些旧年旧事的时候,皇帝的那一丝作为皇帝的独有的猜疑之心警觉了起来,他的表情从感动变成了怀疑。
“甄妃也是,如此大事怎么不和朕提一提,也不知道嬷嬷此刻如何了。”然后擦了擦眼睛,长叹了一声。
司徒越开始的时候歪着没说话,她清楚的感知到皇帝情绪的变化,悄悄的坐直了身体。
“娘娘也是怕皇爷伤心。这种事,她也是无计可施。”
“江南远在千里之外,纵然是娘娘知道也是有心无力,生死有命,如今天各一方,只能各自保平安了。”
皇帝似乎是很赞同这二位的话,“嬷嬷们说的对,如今,朕也年事已高,就怕自己什么时候龙御归天......”
下面的人忽然全部跪下了,司徒越抓着皇帝的手拍了几下“祖父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呸呸,无心之谈无心之谈,神佛不怪神佛不怪。您可不能再这么说了。”
“起来,都起来,朕想着再巡视一遍江南,顺便见见嬷嬷。”
众人站起来,周围皆是宫人除了司徒越没有一个人能在这件事上插嘴,司徒越也不打算发对,第二天皇帝在南苑的早朝上说了这件事,反对者有,赞同者也有,三王一系昨天就得到了消息,对司徒越的识相非常的满意,早早的串联了一些人,大肆鼓吹去江南的好处,尽管户部官吏为了这一趟的抛费一个个愁眉苦脸,最后还是当朝定下了秋季去江南的决定。
当然,司徒越是在这个公费出游的行列里面的。
下了朝,承岳跟在司徒越后边小尾巴一样的在后面喊着“大兄,大兄。”等到司徒越停下来,拉着司徒越去了一处亭子上。
“大兄为何不进谏祖父呢?此去江南劳民伤财,沿途扰民无数,地方官吏必会巧借东风对百姓加税,百害而无一利。”
“岳弟说的是一般官吏的看法,你没有谁出来皇帝对此事的看法,以后想问题,”司徒越看着周围烟波浩渺低着头看着水面,倒影里空无一人,亭子下的水也干干净净非常的清澈,压低声音对着承岳说“你想事情,不能拿一个臣子的想法去想而是应该用皇帝的想法去想,祖父为什么去江南,沿途巡视只是借口,江南是甄家经营了几十年的地方,几乎九成的官吏都去拜访过甄应嘉,如今对朝廷来说已成尾大不掉之势,此事不让祖父探明早晚要出乱子,他这一去,回京就会收拾三王,好处是你的,我为什么要进谏。”
承岳呆了几下,复又欢喜起来,摇着司徒越的手臂说“我就知道大兄对我好。”
“不是不让你为天下黎民去思考,而是说,拔出了甄家这个肉中刺,江南短时间内不会出现抱成一团的事情,那些官吏再加税也会小心一二,不再会如如今这般肆无忌惮。劳民一年能得十年太平和让黎民十年不太平比起来,你选哪个?”
“大兄今天教我的弟弟记下了,必会把大兄的话记心上。我今儿请大兄喝酒如何,我知道二姐夫在城外有家庄子,二姐姐带着吉儿来避暑了,咱们今晚带上好酒就去他们那里如何?”
秦可卿的丈夫米兴以前是六王府的侍卫,算的上是六王府的门人,六王世子去了他家里谁也不能说出点什么,于是,不顾天热,司徒越给皇帝报了一声带着弟弟美酒就去了米家的庄子上了。
秦可卿已经怀了第二胎,如今来庄子上是为了养胎,城里太热,她有点受不住,加上吃饭没胃口,整个人蔫蔫的。
看到姐姐和弟弟来,当下来了精神,挺着肚子去厨房门口指挥着,盯着厨娘们务必整治一桌子美食出来。米兴也是高兴,带着吉儿给两个人请安,吉儿已经有两岁多了,整个人伶俐的不得了,小嘴特别的能说会道。舅舅舅舅的叫着,惹得承岳抱着她骑了一会马,小姑娘一点也不怕,直嚷嚷着说小舅舅的马比爹爹的马跑的快。
“我前几天回去看了看老爷,大夫说了,只管备着棺木,人已经不中用了。这会钟弟才刚刚起的身来,日日拄着拐杖去守着。”
“不是前几天还和人喝酒的吗?怎么就这么快人就不行了。”
“大夫说是底子早就坏掉了,如今遮掩不住,人就倒下了。京中有名的大夫都请了一遍,都是一个说辞,太太如今也是难受。”秦可卿抹了一下眼泪,“哥哥什么时候回去看看,怕迟了,人就没了。”
第二天,司徒越一早趁着凉快去了秦家。
秦邦业果真快不行了,躺在床上,脸色枯黄,几度水米不进,屋子里密不透气,一股子味道让刚进去的司徒越差点吐出来。
秦夫人出了屋子,和司徒越站在走廊里面。
“大夫怎么说?”司徒越问她。
“城北的郭大夫如今还肯出药方,就一样,一天喝一碗独参汤,吊着命吧。”说完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参我那里有,娘只管打发秦贵亲自去取要多少都行,熬药这事不假别人之手让秦贵代劳了,我就怕到时候参没进老爷嘴里让那些刁奴们拿去卖了。”
“何至于此”秦夫人有些吃惊,“王爷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司徒越还真知道,“上次我去宫中,老太妃赏了我一匹好料子,就是那匹海棠红的,我给了娘,如今这匹布一半进了一家裁缝店,一半穿在了贾家仆身上。宫中赐下的东西这些人都敢偷出去,别说救命的人参了。”
秦夫人气的浑身发抖,眼前一片金星,身后的婆子赶紧扶住她,伸手掐人中,好一会把秦夫人给救了回来。
“都怪我,应该悄悄的把人处置了,不该告诉娘这些。”司徒越有几分自责。
“好孩子,你做得对,原本就该这样,该我处置这些刁奴,这里又热又乱,如今老爷躺着没个动静,你回园子里去吧,迟了日头大了路上就热了,你还骑着马,晒着了如何是好,快走快走,我定要把这些奴才揪出来。该怎么做,你别管,我自有分寸。”
司徒越没法子,只好出了秦家,在路上吩咐秦二去王府里说一声,把王府的冰和人参给秦家送去,让老管家秦贵亲自去接。急匆匆的又回到了南苑,恰好,老太妃正遣人找她。
为了贾元春的事儿,司徒越去老太妃那里刷足了存在感,哄老人家开心这事皇帝知道了还夸了他一通。
到了宫苑,几株老松和几只仙鹤相伴一起,水池里的水缓缓流着,老太妃就坐在水边,“好孩子,你快来,给老婆子纫上针。”
其实就是把线穿到针眼里,这活儿老太太没法子做,她眼早就花了,以前还让宫女给她穿线,如今这活成了司徒越的。
一手针一手线,司徒越嘴上还在说话“我今儿来是给您老请罪了,您上次赏我媳妇的那几匹布还记得吗?”
把针递给老太妃,“我想着我现在还没媳妇呢,就把布赏了一匹给我的嬷嬷,嘿,你猜怎么了,他们家的奴才把那匹布偷出去卖了。要不是我看到对门的贾家几个婆子穿着那身好衣服我还不知道呢。我原本想着,贾家真富豪,婆子下人都能穿上好料子了,多了一句嘴问了一嗓子,差点把我气死。”
老太妃拍了拍司徒越的手,“好孩子,一匹布,看开点,没了老婆子再给你,这些不过是死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不值得你生气。”
“道理我懂,我就是生气。”
“哎呀,你啊,好了好了,老婆子陪你走走,咱消消气行不?”
“行,你前面走,我给您打扇。”打开折扇,给老太妃扇着风,亲自扶着出了园子,南苑真山真水,树木底下凉风阵阵,早有人摆好了罗汉榻和果品,太妃捡了一个桃子递给司徒越“多吃点,如今啊,老婆子的牙不行了,咬不动了。”
司徒越就接过来咬了几口,正吃着,皇后和甄妃一左一右的来了,老太妃那笑眯眯的脸一下拉下来了。
“烦人,天天跑老婆子跟前打机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