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谁都好，求收留！》安平卿

4、纲吉的憧憬

　　沢田纲吉停止了任何动作。

　　他不再反抗、不再挣扎，甚至不再保护自己——如字面意义所说，他的一切动作都停止了，除了呼吸和心跳，沢田纲吉就像是一个坏掉的人偶娃娃。他隔绝掉了外界的一切感知，因为这些已经无关紧要了。

　　然后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心底缓缓浮现出来。

　　男孩子无声地流下眼泪。

　　“为什么，我要遭受这么啊……”

　　“是啊，我是笨，成绩差劲，体育差劲，胆子小，就连一只吉娃娃都可以吓得我腿软……”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和大家一样啊！ ”

　　“可是，有什么办法啊，我努力了，我拼命了，我用尽全力了……但我还是做不到啊！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啊！！”

　　“所以我才讨厌自己！讨厌这个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啊！！”

　　“这样的我……到底为什么，还活着啊？还存在啊？”

　　他在心底哭泣着，绝望地大喊道：

　　“如果，我不存在……就好了！！”

　　——他说出了那个“关键”的词语。

　　然后“钥匙”转动了。

　　****

　　不明物猛地抬起“头”。

　　某个“东西”，无声地从“天空”坠落下来。

　　那个“东西”被巨大的力量保护着，即使从那样的“高处”坠落，也没有收到任何伤害，而“它”身边的黑泥们欢呼着、雀跃着，迫不及待地打开身躯，伸出触手，温柔地欢迎着“他”的到来——于是那个“东西”沉入了黑色的海底，仿佛身处母亲羊水的婴儿一般，安心地睡去了。

　　与此同时，不明物发现自己“漂浮”起来。

　　不知名的力量牵扯着“它”不断地上升、上升，到了某个高度后，“它”能感觉到，自己穿透了一层脆弱却又强大至极的“薄膜”，接着——

　　从未感觉到过的色彩和声音，涌入了脑海。

　　“它”睁开了眼睛。

　　沢田纲吉的眼睛是常见的琥珀色，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那双眼睛非常美丽——尤其是男孩子眼中浸润泪水的时候，更显得那双琥珀眼眸透彻明亮，仿佛印入了金色的阳光。

　　然而，现在……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欺凌男孩的少年们不知不觉间停下了动作，被那双眼睛盯住的时候，感觉就像是在注视着什么根本不属于“此世”的事物，莫名其妙的、突然的心悸让少年们毛骨悚然，意识到的时候，他们的背上已经布满冷汗。

　　“什、什么啊……”领头的少年喃喃道，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遵循着本能，仓皇着后退——快逃、快逃！离开这里，离开“这家伙”的视线范围！

　　不然的话……会被染黑的！会被拒绝的！因为……因为什么呢？

　　那双本该是琥珀色的，被阳光偏爱的眼眸，突然被夜色濡染，变为沉郁的黑色——纯然的全黑，没有任何的光亮，那片寂静的夜色无声无息地侵染过来，在尚未知觉的时候，就被全身心地入侵了。

　　“啊啊啊啊！！”少年们惨叫着踉跄逃跑了。

　　不明物：“……？”发生了什么？

　　“它”疑惑地环视四周，这是个僻静的角落，夜色沉沉，眼前多是“它”早已熟悉的黑暗，可是，确实有很多不同——天上闪烁的星光，以及不远处绚烂的灯火；蝉虫细长的嗡鸣，还有人群隐约的笑语。

　　这些都是“它”所不熟悉的、美丽的“世界”。

　　那么，现在应该做什么呢？

　　不明物歪歪头，“它”只是略略思考了一下，很快就迈动脚步，准备朝人群走去——“它”想靠近那些陌生的事物，本能地想要知道更多，想要明白……那种奇怪的熟悉感……

　　但是“它”的动作被人打断了。

　　先前一直无动于衷旁观着的少年突然从树上跳了下来，平淡无波的神情消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感到不安的狂热模样，他挡住了不明物的去路，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它”。

　　不明物安静地与他对视。

　　“……你不是沢田纲吉。”白发少年忽然凑上前，一把抓住“它”的手，紫色的眼睛死死盯住不明物的双眼，轻声地问道，“你不是沢田纲吉……对吧？”

　　他的神情执拗，目光坚定至极——像是全世界只有眼前的这个人，他只能看着他，只能看见他——声音平静得不起一丝涟漪，不明物却不知为何，察觉到眼前这个人已到达了极限。

　　像是一张彻底绷紧的弓，再也承受不住任何一点多余的力道。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会怎样回答呢，不论如何，都不会轻易地说出诚实的话语吧。

　　但是站在这孩子眼前的，是不明物。

　　这是多么幸运而又不幸的事情啊。

　　“它”不曾被教导过何为欺骗，因而自然也不懂谎言，即使不明物谨慎地搜索了沢田纲吉脑内的所有讯息，可没有一种告诉“它”在这样的情况下应该如何做。

　　但是看着那双眼睛——如果说先前只是漂亮、透明、空洞的彩色玻璃的话，如今这双眼睛，是多么美丽啊——像是漫天星河倒挂其中，又像是无数水珠碎裂折射，紫色原来是这么美丽的色彩吗？不明物懵懂地将这个认知记到心里，张开了口：

　　“是的，我不是。”

　　于是那星河流淌，水珠凝结——亮晶晶的液体渗出了男孩的眼眶，白发少年抱住茫然的不明物，在繁华热闹的祭典上失声痛哭。

　　“我叫白兰哟。”他说，“今后就请多多指教了，‘不明物’。”

　　“纲吉！纲吉！”女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沢田奈奈惊惶地左右张望，不顾仪态地大声呼喊，嗓音哽咽，“纲吉你在哪里？！”

　　这个名字就像一个咒语，瞬间打破了两人间的气氛，不明物和白色头发的少年一起看向她，而女人也渐渐走近了。

　　然后她看到了拥抱在一起的两个孩子，在目光落到橙发男孩那张熟悉的脸后，她焦急的神色放松下来，安心地叹了一口气：“太好了，原来你在这里啊，纲吉……？”

　　——不对。

　　大脑中有什么在对她发出警告。

　　——不对。

　　——这个人，不是她的纲吉。

　　就算拥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就连身上所穿的衣物都是相同的——啊啊没错的，那确实是她准备已久，在今晚出门前为自己的儿子换上的精致和服——但是那双暗沉的眼睛，还有那脸上的表情，都不是属于纲吉的，不是纲吉会展露出来的模样。

　　沢田奈奈的表情僵硬了。

　　她在几步之遥停止了靠近，愕然地、惊惧地提出了疑问：“你不是……纲吉，你……是谁？”为什么占据了我的孩子的身体，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啊呀。”白兰眨了眨眼睛，他快速地擦去泪水，感到有趣似的微笑起来——嗯，就是这样的敏锐啊，毫不犹豫地就得知了真相，再加上自平行世界中得来的，无数个沢田奈奈的举动，有时候他真的相当怀疑，拥有初代彭格列之血的，真的是沢田家光而不是沢田奈奈吗？——他放开了怀中的“沢田纲吉”，上前一步，笑眯眯地抬手打招呼，“您好，您就是奈奈夫人……”

　　不管怎么说先糊弄过去吧，虽然可能成果不大，唉唉，这个时候就有些后悔了呢，因为得到记忆之后太颓废了，于是什么都没做，比如说记忆修改液之类的。

　　他的心底不动声色地盘旋着一些危险的念头，而不明物却已经不领情地开了口：“我不是沢田纲吉。”

　　“它”斩钉截铁、直截了当地宣告：“我是‘不明物’。”

　　有人向“它”提问了，于是“它”就回答，就是这样简单，对白兰如是，对沢田奈奈亦如是。

　　白兰闭上嘴，紫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似笑非笑地横斜向不明物。

　　“那……纲吉呢？”沢田奈奈脸色惨白，这个“人”是“不明物”，那么她的孩子，沢田纲吉到哪里去了？

　　不明物沉默下来，虽然对于为什么自己会浮出“表面”而感到不解，但是那一瞬间，有什么闪光的东西自空中跌落，“占据”了属于自己的位置的这件事，“它”仍然记忆犹新——或许，彼此之间的位置对调了？不明物疑惑地思考着，下意识地轻抚着胸口，放出了试探的触手——有了猜想就应该证实才对，随便说出不负责任的答案，是不正确的。

　　“它”在名为“心”的部位感觉到了熟悉的波动，这正是“沢田纲吉”的灵魂没错，于是“它”抬起头，并为女人绝望的神色感到不解——尽管如此，“它”还是选择了先回答问题：“‘沢田纲吉’在这里。”

　　“它”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努力编织着措辞：“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一切应该是‘沢田纲吉’主导的——按照他的意愿，我们两个交换了‘位置’。所以……现在他在‘里面’沉睡，而我在‘表面’活动。”

　　“……也就是说，”沢田奈奈颤抖着问道，“纲吉……平安无事吗？”

　　“是的。”不明物应允道，“我是为了保护他而出现的。”

　　沢田奈奈终于感到安心似的深深呼出一口气，她支撑不住地跪坐下去，一只手撑着地面，却还是努力抬头看着二人，扬起了温柔的笑脸：“谢谢您保护了……纲吉？真的、真的、真的非常……感谢您，不明物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