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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纲吉的憧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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沢田纲吉拼命地奔跑着。
呼呼,呼呼,他喘着气,因为长时间的剧烈运动,脆弱的骨架吱呀作响发出抗议,每一次大口吸气,干涸的嗓子都仿佛被风刃割过,于是连呼出的气息都带了一丝血腥气。
但是沢田纲吉完全没有心思关注身体上的不适,他欲哭无泪地盯着自己的腕表,内心满是绝望:完蛋了,要迟到了。
其实严格来说时间尚算充裕,如果是其他人,加把劲也许能赶上,可是对于沢田纲吉这样的废柴来说,能跑到这样的距离,还多亏了邻居家三个月大的吉娃娃的鞭策。
糟糕,要挨揍了……只希望云雀学长今天不在校门口执勤……
男孩想到曾经迟到的惨状(尽管这差不多是每天都会发生的固定事态),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他比其他人更畏惧疼痛,但是每次,不论他起的多早,路上总会有各种各样奇怪的事情发生,最终只有迟到这一个结局——今天也是如此。
但是,沢田纲吉的祈愿似乎终于实现了一次。
校门口空无一人。
这怎么可能?沢田纲吉对自己的运气早就不抱希望,可身体却下意识地继续行动,男孩心中窃喜——太好了,云雀学长不在,不论如何,总之先溜进教室再说!
他今天运气大概确实很好,一路跑来没有见到任何一个风纪委员和老师,很快他所属的教室就近在眼前,沢田纲吉深吸一口气,站在教室后门做好准备,小心地推开门——
“哇哦,胆子很大嘛,食草动物。”
云雀恭弥居高临下地双手抱胸,冷淡地注视着他。
怎、怎么可能!
男孩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他回过神,惊恐地连连后退,坐在教室里的同学感到愉快似地窃笑起来,嘲讽的目光让沢田纲吉恨不得就此消失。
“云、云雀学长……”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沢田纲吉想要求饶,想求云雀别打他,但是恐惧压倒了他的内心,他的嘴唇哆嗦着,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云雀恭弥嗤笑一声,从腰间取下拐子,猛地朝沢田纲吉的腹部击来。
要、要逃——!
男孩的头脑一片空白,只有这个念头浮现上来,笨拙的身体无法跟上指令,他踉跄两步,狼狈地跌倒在地,却正好躲过了致命的一击。
“哇哦。”云雀恭弥很感兴趣地轻啧一声,他走近一步——随后露出了厌憎的神色。
教室里的同学也停下了不怀好意的讥笑,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注视着沢田纲吉。
怎、怎么了吗……没有迎来预想疼痛的男孩不知所措地抬起头,注意到现状后畏惧地缩了缩脖子,不明所以地低头审视自己——在看到那个地方的时候,他彻底绝望了。
“喂喂,不是吧……”“虽然知道他是个废柴,但这太……”“这家伙,连称呼废柴都是褒奖他了吧?居然……”“好恶心……”“云雀学长太可怜了……”
传进耳中的轻蔑话语。
学长近乎憎恶的目光。
他颤抖着低下头,股间黄色的液体很快就浸透了单薄的夏季校服,缓缓滴落到光滑的地板上——是了,因为今天不小心起晚了,所以为了不迟到,他没来得及上厕所……
云雀恭弥收回武器,碰到眼前这个人的任何地方都让他觉得恶心,居然被吓尿了……这连食草动物都算不上,或许草履虫都比他有出息的多。云雀恭弥想到沢田纲吉平日来的所有传闻,即使传言不可信,但是每天的迟到他都有亲身经历。
什么每次上学都会遇到意外……他还因为怀疑是不是有危害并盛町的家伙而跟踪过几次,结果那些“意外”都只是连麻烦都称不上的小事,被吉娃娃追到迷路这种之类——如果一个人,连吉娃娃都没勇气面对,连上学都无法保证不迟到,那还能指望他什么呢?
云雀恭弥无法理解,他也不想理解,精致的少年视若无睹地从沢田纲吉身边走过——今后,这个人在他眼中,等同于不存在了。
这成为了压垮沢田纲吉的最后一根稻草。
沢田纲吉崩溃了。
他从未如此真切希望,自己不曾出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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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量的黑泥铺天盖地地将“它”淹没。
不明物欣悦地欢呼着,贪婪地吞噬,“它”的身躯比刚苏醒的时候庞大得多,由黑色物质构成的躯体几乎将小小的心脏填满,但是“它”知道,这样还不行,还不足够。
啊啊,今天的声音会说些什么呢?
“它”满怀期待地将黑泥吞吃入腹,负面的情绪在“它”的身体中爆裂开来,混杂着男孩小声的、绝望的抽泣:
“为什么、为什么我这种人还活着啊!”
“要是我没有出生就好了……”
“妈妈,绝对不能让妈妈知道……”
“不想去,晚上的祭典……如果被抓到的话!”
“但是,不能拒绝妈妈……不想让她担心……”
“想逃啊……如果能逃掉就好了。”
“如果‘沢田纲吉’不是我就好了。”
“如果‘我’不存在就好了!”
是这样吗,原来如此,不明物点着“头”,“它”在男孩幼小的心脏中游走,很快明了了今日发生的事情。
这怎么了吗?“它”无法理解男孩的绝望从何而来,即使能窥探沢田纲吉的记忆,了解外界的事物,但非人的不明物并没有羞耻心。
不过这不妨碍“它”知道了自己该做什么。
包容了“它”的小小男孩啊,用自身供养着“它”的宿主啊,“它”会保护他,满足他,实现他所有的愿望,让他免受一切痛苦。
如果能快乐就好了。
如果能发自内心地笑出来就好了。
哪怕黑泥是“它”的必须物,是成长所不可或缺的食物,是增长实力的必需品,但“它”还是如此期待着。
——因为,这个人,这个孩子,需要我啊。
不明物饱含怜爱地“想”着。
但是,不行。还不够。仍然缺少着什么——最关键的“钥匙”仍未被触动。在此之前,“它”就只能蛰伏。
不过,想必很快了吧。
于是今日的不明物也埋首于黑泥间,为必将到来的、并不久远的某个时机,做着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