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夙愿》霜青柿

49、card-49【落水】

　　林枫染受罚的时候李白雅也没闲着。林枫染对于大战场遗址的不甘她亦深有同感。如果她有林枫染那般强大的念能，或许会更有抵死一战的胜算，而不是只能躲在岩石后面闭上眼睛认命。

　　所以，即使自身永远都要受素白混生的体质限制，李白雅仍然想让自己强一些再强一些。在手表上定好计时器，李白雅周身燃气起薄薄一层念力，走进小瀑布下开启了新一轮的念力训练。

　　原本小瀑布是缘界里一块人迹罕至安宁静谧的地方，会让李白雅集中精神心无旁骛的修习。但今天总有一丝愁绪在脑海中若有似无的烦扰着她，那便是林枫染以念力影响身体细胞的行为。

　　念力之于纯念者似乎永远都是得心应手的利器。林枫染用它改造身体，林一心用它创造传说，具象界的先民们用它破坏了整个世界。甚至太多太多的纯念者用它杀人夺命后，还要攫取别人的念力增益自身。

　　然而，念力之于素白混生却是稍有不慎就会反噬自身的存在。

　　李白雅不只一次的猜测，李千忆应该就是这样殒命在那个人手上。那个她不愿提起名字的人，那个一走了之后就完全销声匿迹宛如蒸发了的人。

　　卫知。

　　与现实界联通后，仿佛具象界和缘界的季节变化也向现实界妥协了。逐渐入秋，小瀑布的水温已经凉冷下来。

　　李白雅还记得17岁那年的秋天，她终于从RC纪庭拿到写有她名字的包裹，里面装着崭新的念者证照和一本卡册。

　　打开证照，李白雅满足的扬起嘴角。

　　C级念者。

　　定级虽然比李千忆SS级念者的资质差了许多。但至少，她终于成为了证念者，也终于向姐姐存在着的神秘世界更近了一步。

　　而且李千忆早就和李白雅做过约定，下发证照这天一定会推掉所有任务来给她庆祝。可李白雅从午后等到日落，从日落等到深夜，最终敲开房门的人却是卫知。

　　李白雅认得卫知，她是姐姐李千忆的契约者，同为SS级念者。很少说话，却总是对李千忆温柔的笑着。甚至让李白雅一度觉得，就是这家伙把她那独立坚强的姐姐给宠成了会撒娇的小女孩。

　　“姐姐呢？”李白雅一下子兴奋起来，朝卫知身后看去。

　　平时回家都是李千忆走在前面，见到李白雅，便开心的笑着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这时，李白雅的视线就会越过李千忆的肩头，看见跟在李千忆身后的卫知。

　　卫知总会礼貌性的向她点头致意，李白雅也会扬扬嘴角当作回应，但却很少和卫知交谈。

　　李白雅不太喜欢卫知，没有原因，就是不喜欢。

　　尤其这次归来，只有卫知。

　　“姐姐去给我买好吃的了？”李白雅亟待分享喜悦的兴奋褪去好多，侧身让出位置，示意卫知先进屋来。

　　卫知没有动。

　　李白雅立刻察觉卫知的复杂神情，心里悬空一下。

　　李白雅没去过具象猎杀，但个中危险早就从李千忆那儿知晓得一清二楚。李白雅之所以从没担心过李千忆的安危，正是因为李千忆与卫知这对搭档都是SS级念者。在具象猎杀里，这样的实力才是令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恐惧。

　　怎么可能有人会将李千忆变卡呢？

　　但卫知的脸色，卫知的神情，从不离开李千忆半步的她居然孑然一身站在这里。这一切反常都让李白雅无法不去怀疑。

　　“姐姐人呢？”李白雅急切询问，声音里已带着几分颤抖。

　　“她……不在了。”卫知垂眸，将情绪隐匿在黑色长发的阴影中。可这温暖声线吐出的字眼，还是寒进了李白雅的心里。

　　“不在了……？什么叫……不在了？李白雅的牙齿不由自主的打颤，腿却不争气的在发软。

　　卫知没有回答，这个话题同样令她如鲠在喉，难以启齿。

　　“你说话啊，什么叫不在了！”李白雅紧紧抓住卫知的手臂，就像迫切的想要抓紧李千忆。

　　李千忆怎么会不在呢？

　　这种不真实的感觉让李白雅觉得自己的灵魂和身体正在剥离成两个自我。一个是失控的身体。另一个，是冷冷看着自己失控的空洞灵魂。

　　“千忆她……过世了。”卫知终于说出不愿提及的字眼，早已麻木的心脏瞬间犹如刀割。但她还是伸出手，想扶起慢慢向下瘫软的李白雅。未料，手臂上立刻传来有力的痛感，是她伸出去的手被李白雅重重打开了。

　　“卫知，你不是信誓旦旦说，永远不会让姐姐受到伤害么？她怎么会死，怎么会！”李白雅殷红了眼睛，涌出双目的泪水就像晶莹的凸透镜，放大了她的震惊和悲恸。

　　似乎就是在等李白雅将这句话问出口，卫知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与往日相同的温暖笑容。有一抹苦涩，也有一抹欣慰，声音淡漠如初说：“是我杀了她。”

　　“你？”李白雅不懂，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语无伦次的呢喃道：“姐姐和你……可是你知道的！姐姐是素白混生，那么做她会有风险！”

　　卫知不打算再让李白雅说下去，提高声音说：“千忆说今天是你拿念者证照的日子，她来不了了，让我替她祝贺你。”

　　说着，高过李白雅一头的卫知像李千忆平时拥抱李白雅那样，毫无预兆的将李白雅揽在怀中，微微低头在李白雅耳边柔声道出一句淡淡的恭喜。

　　“你走，滚！”李白雅挣脱出卫知的怀抱，使尽全身力气将卫知推出很远。

　　她厌恶卫知的笑容，卫知的声音，卫知带来的消息和卫知这个人。李白雅的情绪终于崩溃了，跪在地上无望恸哭，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而卫知，仿佛只是为了完成李千忆的托付才来到这里。她没有多看一眼狼狈的李白雅，就那么静静的转身离去。

　　房间陷入一片死寂，安静得连自己的呼吸都恼人心烦。印着C级字样的证书在李白雅手中被攥得皱不成样。李千忆不在了，她的努力瞬间就失去了一切意义。

　　李白雅怔怔看着证书上自己的照片，笑得阳光明媚。因为那时，是李千忆亲手持着相机为她拍摄成像。

　　一开始，李白雅有些后悔没有将卫知留下，再多问些李千忆的往事。也懊恼自己几个月前明明发现李千忆气色不好，却信了李千忆说她只是着凉。

　　后来，李白雅开始埋怨李千忆。为什么不珍惜自己，为什么在活着与卫知之间选择了后者。她甚至宁愿李千忆是被谁变成了一张卡片，这样，她还有机会在具象界与李千忆再次相逢。

　　再后来，她开始莫名的憎恨卫知。李白雅觉得卫知说得对，的确是她杀了李千忆。以爱的名义，却夺走了李千忆的生命。

　　再再后来，李白雅收到卫知的一条信息：[千忆葬在Y市城郊墓园]。

　　她恨卫知。站在李千忆的墓碑前，李白雅的愤懑终于爆发。对于默默夺走李千忆的一切又销声匿迹的卫知，李白雅恨她到了极点。

　　从那时起，李白雅近乎疯狂的磨练提升自己的念力。从C级到B级再到A级，李白雅以惊人的速度向上攀升。

　　当充释满心的仇恨变成了信念，支撑李白雅一步步变强变强再变强，那种毫不在意性命的战斗方式也回馈给她极大的回报。

　　李白雅的疯狂就这样一直持续着，直到与苏桉结下具象猎杀契约后的某次具象界之行。

　　可惜，那又是另外一个哀殇的回忆了。

　　注意力分散的瞬间，李白雅猛然被瀑布水流彻头彻尾的淋湿了全身。李白雅索性沉入水面，把自己完全浸在无法呼吸的世界里。

　　这种窒息感瞬间在李白雅脑海中呈现几段一闪而过的场景。

　　眼睁睁看着苏桉被念者变成卡片时有过，决定离开家空旷的只剩她孤身一人的居所时有过。还有就是站在李千忆的墓碑前时，也有过。

　　在水中埋没太久，李白雅因为缺氧而枯竭的肺仿佛要炸裂开来。她终于放过自己，浮出水面重新呼吸着舒缓的空气。

　　山林依然静谧，秋高气爽的清新味道让李白雅清晰感觉到身体的细胞正在复苏活力。

　　忽然，李白雅眉头一皱。一张卡片凌空飞来，突然在她头顶上型象还原。巨大阴影瞬间将李白雅笼罩其中，又泰山压顶般直坠下来。

　　李白雅下意识抬起双臂去承接。落手后，发现那巨物竟是块硕大无比的岩石。

　　谁？！

　　来不及观察思考，岩石已经压着李白雅往水中快速沉了下去。

　　许久许久，李白雅都没有从水中浮上来。比上次她自己藏在水里骗李白雅上当的时间还久。林枫染有些慌了，匆匆跑到延伸在河流上方的粗树干上往水中观望。

　　正惊心时，李白雅以牙还牙突然出现在林枫染身后，轻轻一推就把重心倾向河面的林枫染送进了水里。

　　林枫染倒也不是白白练习数日，跌落瞬间一声惊呼，却顺势牢牢抓住了李白雅的脚踝，把李白雅一并拽进水中。

　　两人相互牵绊着缓缓下落，扰起繁如碎星的水泡向上升腾散开，在水面上绽放出两朵清冽透彻的水花。

　　林枫染知道李白雅无恙，在水中憋了口气向李白雅露出坏坏的笑容，然后放松的调整身姿准备浮出水面。

　　李白雅却是眉头一挑，决意惩罚一下调皮拖她下水的林枫染。于是她轻轻扯住林枫染的手腕，又在水中把林枫染拉回了身前。

　　林枫染吓了一跳，讶异时嘴角不小心漏出一个水泡。

　　这回轮到李白雅得意的笑着，她举起另只手在林枫染面前不疾不徐的从五开始慢慢屈指倒数。

　　河水清澈，李白雅纤长手指上的动作林枫染都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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