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夙愿》霜青柿

4、card-4【初吻】

　　香？

　　李白雅断掉的思路重新链接起来。她没有用香水的习惯，对于经常出没在具象猎杀中的念者来说，留下过于明显的气味将会给自己带来致命的危险。

　　林枫染却说她香，这香味从何而来？

　　李白雅侧眸低问：“你说我很香？是哪种香？”

　　林枫染愕然盯着李白雅，阵阵难为情。那句话未加思索脱口而出已经够尴尬了，这女人怎么还追着问别人哪里香怎么香。

　　尤其此刻两人双双躲在狭窄灌木丛中，近得林枫染的鼻尖都快埋进李白雅的衣领中了。李白雅白皙的肌肤就在微张的领口中若隐若现，散发出甜蜜诱人的香氛。林枫染真不知李白雅这一问是故意装傻还是存心逗她。

　　可李白雅发问时声音低冷沉稳不似玩笑，难道她是来真的？林枫染犹豫再三，窘迫抬起眉睫去确定，正撞上那双浅棕色眼眸投来的严峻目光。

　　原来，她是真的想知道。

　　林枫染呼吸乱了几拍，低哑着说：“像水果的香气……不，更像花香。”

　　但这次，即使林枫染平稳呼吸，细细去品味李白雅身上的香甜，却始终判断不出那香气究竟是哪种花朵的味道。

　　“该死！”李白雅一声咒骂，猛将林枫染从灌木丛中拉出来，拽到了江边。

　　“会游泳吗？”李白雅问。

　　“会……”林枫染错愕万分，她还没有跟上李白雅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节奏转换。

　　“深吸口气。”李白雅也没有给林枫染跟上节奏的机会，她左手拉紧林枫染，右手在林枫染背上用力一揽，便带着林枫染双双跃进了江水中。

　　两人没入水面，留下的涟漪还没散尽，江岸上便翩翩飞来几只闪着荧荧幽光的小虫。须臾，虫儿好像失去了方向，开始在涟漪上空飞翔盘旋，最后纷纷落回岸边的步道上、长椅上、暗处的灌木丛中。

　　每一处，都是林枫染和李白雅曾停留过地方。

　　很快，胸前戴着RC胸针的两个男人也赶到了步道边的长椅附近。

　　显然，他们对嗜念虫没有追寻到李白雅的事实非常不满。一个人狠狠踢了长椅一脚，将几只嗜念虫召回手中具象成卡。另一个则用质疑的目光仔细审视着水波平静的江面。

　　江面下，为了避免被RC执法员发现，李白雅只能尽量减缓吐息，潜得更深些。

　　锐能SSS级，李白雅在水下闭气10分钟基本没有问题。可林枫染只是个会水的普通人，如果RC执法员不快些离去，2分钟或许就是林枫染的极限了。

　　李白雅深知这点，只能紧紧拉着林枫染，随时留意林枫染的状态。

　　果然，准备不充分加之江面下过于昏暗，没出1分钟，林枫染就觉得整个人都憋闷得发慌，胸腔被巨大的水压压迫着，仿佛随时都会爆炸一样。

　　这种昏天暗地的恐惧，林枫染并不陌生。空白的思绪，无助的孤独，与6岁那年起无数个独自一人哭泣熬过的漫漫寂夜没有区别。

　　只是这次，有人紧紧握着她的手。

　　缺氧带来的刺痛和无力，让林枫染渐渐变得昏沉。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唯有左手那只坚定不曾松懈的手掌还在牵扯她所剩无多的意识。林枫染已经不能思考，却用尽力气握紧李白雅的手。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一切可以重来，她一定会在那个夏夜像这样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她绝不会为了当个乖孩子不吵不闹的留在家里，守候着永远不会实现的约定，等待着永远不会归来的等待。

　　林枫染淡淡的笑了，嘴角涌出一小串气泡缓缓向江面浮去。迷蒙视线中，她好像看见了母亲的容颜。她伸出手，想去妈妈的身边。

　　终于，有个人向她靠来。

　　唇上传来软腻触感，让林枫染觉得十分放松。来不及反应，灵舌便强势探开了林枫染紧扣的牙关。含着少量氧气的微弱气息沿着喉咙丝丝缓缓流进空虚的胸肺，却足以让林枫染的意识清醒许多。林枫染感到有人正用手臂环着她的头，让她渐渐坠落的身体有了几分依附感。

　　很快，唇上柔软的触感消失了，但左手却依然被牢牢牵着。林枫染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心头一震，猛然恢复神志。

　　李白雅！

　　林枫染睁大眼睛，不知是不是江水太暗，明明就手牵着手近在咫尺，她却看不清李白雅的样子。

　　江岸上，RC执法员还在为嗜念虫失去目标而耿耿于怀。一个男人焦躁的抱怨着：“可恶，缉捕令上写得清清楚楚，李白雅虽然锐能等级达到了SSS，念能却不过A级水平。幽念花对于她来说就是无色无味的，没有SS以上的念能根本就闻不到幽念花的香气，那女人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呢？”

　　“走吧。”观察着江面的执法员无奈叹气：“无论是怎么发现的，她也已经跳进江里用江水掩盖了幽念花的气息。以她的锐能等级，这会儿早就潜到别的水域去了。没有嗜念虫想追踪李白雅，几率简直为零。”

　　正如RC执法员所说，跳江确实是李白雅发现自己被撒下幽念花粉后匆忙想出的对策。只是他们误以为李白雅单身一人已经逃离很远，却没想到李白雅因为牵着林枫染只能冒险潜在昏暗水底。

　　李白雅赢下孤注一掷的赌局，却把林枫染害得够呛。

　　重新获得新鲜的氧气时，林枫染全身湿透沉重，只能瘫坐在江岸的地面上。猛吐几口水后，便不顾一切的大口呼吸着大自然的恩赐。

　　李白雅脱下还在滴水的外套，小心打量周围。确定两个RC执法员已经远去，才又对林枫染伸出手：“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你刚刚，差点害死我！”林枫染回忆起方才濒死的绝望与恐惧，身体后知后觉的开始颤抖。

　　她没有理会李白雅悬在半空的手，只狠狠的看着李白雅云淡风轻的表情，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不只危险，而且还是个无视人命的恶魔。

　　“害怕了？”李白雅将湿哒哒的外套往胳膊上一搭，淡定的说：“早跟你说过，念者这条路只有寂寞和痛苦，还有随时降临的死亡。”

　　“你！”林枫染满腹恐惧委屈，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是她求李白雅留下来，是她拜托李白雅给她讲解有关念的一切。可是林枫染真的没想到，刚刚接触念还不到半个钟头，就真真切切的尝到了死到临头的恐怖滋味。

　　“后悔了？”李白雅浅淡的向林枫染笑着：“那我走了。”

　　夜风中，李白雅逆着光，周身被街灯渡上一层柔和的黄色光晕。发丝上时而有水珠滴落下来，颗颗跌碎在林枫染面前的砖路上。她嘴里说着要走，脚下却丝毫未动，就连伸出去的手也依然稳稳擎在半空等待着。

　　林枫染仰望着李白雅，渴望被紧紧牵起手来的贪恋最终战胜了独自面对寂寞的恐惧。

　　林枫染的家离江岸不远。她在一座临江的普通公寓里租了个小房间。40几平，刚好够自己生活。借着上大学的机会，她逃离了原来的家。逃离了那个门外只要有一丝声响就会有所期待的地方，逃离了那个空荡得只要一安静下来就寂寞得想哭的家。

　　林枫染走到公寓楼下，抬手指指高楼上某个无光的窗，说：“我住在那。”

　　“我记下了，你回去吧。”李白雅停下脚步，离去之意清晰写在脸上。

　　可林枫染还惦念着李白雅的承诺，她说：“你不是要把有关念的一切都告诉我么？”

　　李白雅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你难道让我穿着这身脏衣服给你讲个漫长的故事？念的事情明晚我自会来这找你。”

　　“干净衣服而已。”林枫染挽紧李白雅的手臂，把她拉到单元门厅前。

　　“你干什么。”李白雅被林枫染硬生生拽着往前走。

　　不知为什么，她好像就是拒绝不了林枫染眼中那股单纯的期待。在江岸时是，现在也是。

　　林枫染按下密码，单元门应声而开。好像还是不放心，她立刻又拉把李白雅扯进电梯。直到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她才深深望着李白雅说：“我家里有很多干净衣服，换你今夜一个漫长的故事。”

　　李白雅被那目光触动了一下。她不再抗拒，只是默默推开林枫染的手，让自己象征性的恢复“自由”。

　　这是一座28层高的建筑，林枫染住在中间，电梯上15层的指示灯亮起时就到了。

　　林枫染将李白雅引到1504房间前，房门打开的瞬间，李白雅闻到一种只有家才会有的气息。那种每户人家独一无二的味道，却出奇一致的让人感到安心。

　　温暖的黄色灯光亮起来，林枫染家中布置得简洁明快又不失温馨。小沙发上，几只毛绒玩具不小心出卖了主人的少女心。

　　李白雅心情微悦，调侃起林枫染：“随意把陌生人带回家，警惕性太差。”

　　林枫染眉眼一弯，笑得认真，关了房门说：“你是第一个，而且不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