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皇帝初长成》歌疏

26、第二十六章

　　宋渔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脚下仿佛生了根，理智拽着她要去看个究竟，身体却不听使唤半步也挪不动。

　　突然，那“鬼火“像是感觉到了人气儿，晃了两下有熄灭之势，宋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径直冲了过去。

　　她一只脚刚跨过门槛，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鬼火突然就熄灭了，连带的，她留在房中的烛火也跟着熄灭，纯粹的黑暗扑面而来，吓得她一个激灵，本能地连连后退了数步，直到站在院子正中，离所有阴影都足够远才停住。

　　躲在墙头阴影中的赵流云能清楚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他以为在被连翻惊吓之后，这位应该不会再进屋，可没想到，没到一刻钟，她竟然重新踏进屋子，只是那烛光再没熄灭过。

　　这份胆识，倒是比前几位督主要强上几分的。再抬头寻找，之前那道黑影依然在暗中“守护”，并没有要对她不利的意思。

　　杨柯一夜没睡上安稳觉，迷迷糊糊到了天亮，爬起来，抖抖索索往内庭摸过去。
　　应该还活着吧……

　　心里思忖着，手搭在院门上却没敢推，就在此时他感觉到身后异样的气息，蓦地回头，只见赵流云和魏小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跟两尊幽灵似的。

　　杨柯吓了一跳，默默挺直脊梁，有些憋气：“你们来了怎么不出声？”
　　两人齐齐拱手。

　　杨柯又噎了一口气，这才推开了门，打头走了进去。院门正对洞开的大门，隔了数十尺只瞧得那端坐着一个人影。五年前的心理阴影仿佛再次跳了出来，曾经他有多少次这样推开督主的院门，多少次迎接他的只有死尸和血腥。

　　不自觉地放轻脚步，杨柯再度变得小心翼翼，甚至形容还有些猥琐，魏小刀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赵流云，赵流云面色无多，身子笔挺，他也跟着挺直了脊梁骨。

　　“杨司刑，你来得正好，我有话问你。”
　　听见活人声音，杨柯大出一口气，赶紧上前揖了揖：“大人昨夜歇息得可好？”

　　宋渔青白着脸色，这个老小子不是明知故问么？她能睡着才怪？昨夜鬼火搅得她不得安宁，她翻查了整个房间，并没有发现有人来过的痕迹，门外窗外的白雪痕迹都还是他们白天时留下的，她可是清楚记得每一处的痕迹形状和模样，断不会叫人混淆了视听去。

　　既然没人来过，却又有鬼火作祟，加上之前听说的，她断定这屋里定是有什么机关，只要触动这个机关就会有鬼火出现。这应该也是内府局来搬这间屋子东西时被“鬼”阻止的原因。

　　道理似乎很容易就能想明白，但是，宋渔找了一夜却没能找到机关关键，难免心里还是有些发毛。
　　抬抬手，免了所有人的礼，宋渔道：“杨司刑在悬明司待了十年有余，五年前的事你应该最清楚，这东西你可认得？”

　　杨柯知趣地走进来，接过宋渔递过来的书，看清楚上面四个大字时，他差点吓尿。
　　“大人从哪里得来的？”

　　宋渔指了指书架：“我翻书架时，无意中得到的。”
　　杨柯不自觉出了一身的冷汗：“前几任不幸暴毙的督主，也得到过这种书……”

　　宋渔暗吸了一口气：“你可看清楚，这本与他们得到的一样？”
　　杨柯谦虚地翻了翻，除了封面扉页上有字，其余地方全是空白。

　　“虽然过去五年，但卑职肯定，字迹与内容，的确一模一样。大人若不信，可以奏明圣上开启悬明司卷宗，查查那几本书便知。”

　　宋渔疑惑：“他们得到时，里面也是空白的？”

　　杨柯点头：“起初是空白，但在几位督主死时，那书已变成血书，仿佛阎罗的审判，书上所述全是他们身前所犯下的罪行……”

　　宋渔：……
　　与其说这是死亡之书，不如说是阎罗发出的审判书。审判罪大恶极之人，罪不可赦！

　　“这本书……”

　　宋渔正心有惶惶然，乍然听得惜字如金的赵流云忽然启口，忍不住将期盼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希望他能说出不一样的话语来，结果……

　　“略厚……”
　　宋渔：……
　　这本书略厚？几个意思？宋渔差点爆了。

　　杨柯赶紧咳嗽了一声，狠狠瞪了赵流云一眼，这话能乱说，就算这位大人犯下的罪孽罄竹难书，也不是你我能置喙的。

　　赵流云仿佛完全感觉不到这些俗人的情绪，脸上一点波澜也无，依然犹如一棵玉树临风前。

　　宋渔默默咽下一口气，身为初来匝道的上峰，向来保持着宽厚仁慈的人设，她能跟赵流云计较了去么？

　　嗯！
　　她能！

　　“赵使徒，校场铁球，十圈。”

　　魏小刀求饶道：“那颗铁球有五百斤，至少要三个人才推得动。”

　　反而是赵流云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甚至没有多看宋渔一眼，拱手一揖，领命而去。

　　杨柯默默擦了一般汗，这位看起来和善，似乎也不是个善茬啊。

　　宋渔的心情似乎好了几分，拿回那本书，又亲自翻了翻，“所以，这本《死亡笔录》的确是给我的？”

　　“大概是。”杨柯回答得很是犹豫，深怕再得罪了这位，那铁球，他这把老骨头可推不动。

　　宋渔暗暗吸一口气：“一本书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你可有什么眉目？”

　　“据卑职所知，这书都是突然出现的，而且上面会不断出现字迹。”
　　宋渔来了兴致：“你仔细说来。”

　　“卑职在侯长亭上任时因为一件案子被下了大狱，丢了司刑的官职，出狱后一直跟着后来新任司刑刘大人做事。因为官职低，那几位督主我没能直接接触，但是每次收尸，卑职都跟着刘大人，也听得刘大人说过一些事。”

　　从杨柯的称呼上可以看出，他似乎很敬重这位刘大人。比起直言第八人督主侯长亭的名讳要尊敬多了。

　　“你口中所说的刘大人可是刘睿？”
　　“正是，他也是悬明司最后一任督主……卑职是说五年前。”
　　宋渔摆摆手，不用拘泥这些小礼，让他继续说下去。

　　“刘大人曾说《死亡笔录》上面的罪刑并非前几位督主死时最后同时出现的，它们似乎是按照某种规律一条一条出现，仿佛在昭示犯下此种罪刑的人改过自新。到《死亡笔录》写满，对方还没有悔过之举，那最后一页落笔，便也是他死亡之时。”

　　此刻再看自己这本“略厚”的《死亡笔录》，宋渔突然生出些欣慰，也许这表明自己能比其他几人活得长久一点。

　　“能一条一条在几位督主眼皮子底下添加上去，必定是亲近之人所为，刘大人可有怀疑过谁？”

　　“刘大人说若真有内鬼，最可能具备这个条件的便是他自己，而他也是最后一位督主，同样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