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怼人》喵晓镜

24、试卷

　　老杨说到做到，第二天大课间，苏清还咬着笔在憋自己的一千字检讨的时候，就听到了教室前面的广播传出一段话，“下面给大家插播一条新闻。”
　　紧接着就是教导主任那典型的带点儿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上个周末，高一五班的曹倩兮因为个人恩怨，叫来社会人士对我校高三的一名学生进行暴力威胁，经过校委会商讨，决定给予严重警告处分，并于每周三定时做思想汇报。”

　　九班的学生大多都不知道曹倩兮是谁，倒是连月又惊讶又好奇地抬起头来，正好看到苏清似笑非笑地转过头去，同言释的目光，微妙地撞在了一起。言释托着腮，漆黑的睫毛微微一扇，他本来生得一双清凌凌的眼，或许是困得眼里有氤氲水光，又难得含着笑意，如此便显出一点儿朦朦胧胧的缱绻动人来。
　　这人的本事着实不浅，只这么一眼，就同时叫两个女孩子面红耳赤地移开了眼神。连月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只是嘀嘀咕咕地和苏清说：“以前还没觉得，现在看来，言释真是——”憋了半天，说：“真是秀色可餐。”
　　苏清的脸比她还要更红一点儿，这个往日桀骜的女孩子眼神飘忽，含含糊糊地说“是啊”，其实压根连对方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连月又想起来，忍不住问：“那个曹倩兮，我有印象诶，不就是之前，嗯，那个校花排行榜上，被你稳稳压了一头的那个高一嘛。”
　　苏清这才回过神，脸还有点儿红，她做贼心虚，生怕方才的异端要被发现，鬼鬼祟祟地往后看了一眼，言释对着她挑挑眉。她一瞬又理直气壮起来了，问他：“是你叫老杨告状啦？”

　　言释颇为无聊地回答她道：“你觉得打架有趣，还是听她检讨有趣？”
　　对他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刺儿头来说，显而易见是前者。只是老杨是绝对不能再让这两个尖子生去打架的了，她会往上打小报告，倒也并不奇怪。
　　苏清很快便醒悟过来。心里就有点儿隐秘的羞惭，告老师、告家长这种事情，总让这些心智还不那么成熟却又刚愎自用的高中生感到不自在。

　　这段小插曲就被轻轻地放过了，因为英语老师托着一叠试卷进门来，如同往常那样让众人练习英语听力题。
　　听力可比笔试要难得多，以W中的实力，不能拿到满分的学生大有人在，老师们是一分都不想放过。苏清心里有事，难免听不进去一些，偏偏这回的题目又那样难，连着最以英语成绩出名的季夏，都是皱着眉写的试卷。

　　英语老师关掉收音机，往下看了一眼，看到学生神情各异，随手点了一个人，“苏清，你来报一下答案。”
　　这是他惯用的方法，指一个成绩优秀的学生来报答案，倘或学生有错，他就会优先把对方错了的题目给讲解了，再让学生代替他讲完剩下几道题。选苏清倒是一时起意，他只知道这个新来没多久的转班生理科成绩好到扎眼，却不知道她的英语水平大概如何。
　　可对苏清来说，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她的试卷上，不过零碎写了几道，倒是空了大半。指望边上的连月，显然不大可能，因为她一贯以来的命中率，实在没有比苏清随手瞎蒙几个来得好多少。
　　她略一犹豫，英语老师虽然好说话，但是这种尴尬的境地，总是叫这个骄傲的女孩子有点儿难受了。连月注意到她的试卷，脸色也垮了，偷偷递过自己的试卷，又歉然地看苏清一眼，希望她不要介意自己的命中率。

　　苏清正要站起来，只觉得背后突然被人一拍，她微微一偏头，言释趁着英语老师回头在讲台上写下题号的片刻，忽地起身，俯身过去把一张卷子放到了她的桌上，与此同时，他抽过了苏清原本的那张卷子，稳稳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苏清看着那第一个几乎要划破试卷的“A”，还没有想太多，就已经在英语老师开口催促之前起身，“第一到第五题，ACDCB，第六到第十题……”
　　英语老师随着她的回答，在黑板上流利地写下答案，片刻后，他露出惊讶的神色，回身说：“没有错——苏清很优秀嘛，大家错了几个？”

　　学生们对这个老师没有太多的敬畏，七嘴八舌地告诉他，“老师，我错了八个！”“我错了六个！”“试卷好难啊！”
　　英语老师听着大家的抱怨，嘴角边不由显露了一丝笑意，说：“这可是前年的高考真题呢，前年的高考英语听力确实也是几年里面最难的了，大家也不要害怕，这段时间我们多练习，等到之后再来个模拟高考，大家习惯了，不会错太多的。”

　　也许是因为这张试卷太难，他并没有像是以前那样要求学生讲评，而是自顾自地拿着试卷开始按照学生的要求开始讲解。
　　苏清虽然坐下，但是背一直挺得笔直，一直到英语老师开始讲题目，才放松下来——要是老师让她讲题目，她还真没有办法能再度蒙混过关。

　　晚自习一下课，她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回头把两人的试卷交换回来，真心地道：“谢——”
　　言释却忽然扯住了她要往回拿的试卷。
　　苏清疑惑地扬眉。

　　言释指了指她手上的试卷，有点儿怪异地说：“我习惯写名字，刚刚手快。”苏清一看，自己那张几乎是空白的试卷上，已然写上龙飞凤舞的“言释”两个大字。这些试卷却是不能丢的，很有可能某次月考、期中考，就会从往常听过的这些题目里抽出一些来考。
　　两人各扯着试卷的一端，面面相觑。
　　苏清松手，说：“那就不换了。”

　　言释的眼里，就又有了刚才那种若有若无的笑意，“我很快，就又要请假去上竞赛课了。”
　　苏清说：“嗯？”
　　言释注视着她，认真而刻薄地表达自己的关心，“不可能每次都和你换试卷的。”

　　她恼道：“我也不是每次都会不听听力！”
　　她恨恨地收好言释的试卷放好，才发现不知道了什么时候，班上的同学都已经走完了。言释在她背后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书包，见她又回头，抛出了一个代表疑问的单音节。
　　苏清迅速扯出书包起身，于此同时把耳机塞好，快步走出了教室。

　　可就算这样，那背后懒洋洋的少年声音还是不依不饶地钻进耳朵，“苏清。”
　　她略有几分不耐地回头，对方站起身来，提醒她说：“你的耳机都没插好，你是听什么？”
　　“……”

　　那一瞬间，苏清很希望自己能够当场挖一个洞，把眼前这满眼戏谑的漂亮的男孩子塞进洞里，好叫他知道，多嘴要遭报应。
　　言释便笑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关灯锁门出了教室，走廊上，其他班级门口的灯已然熄了，只剩下九班门口孤零零的一盏黄灯，用焰色反应散发出暖融融的光。
　　言释懒洋洋倚在门口，看到苏清走到门口挂着的阿伏伽德罗画像下面，摸到了那盏灯的开关。
　　他忽然问：“你知不知道，灯为什么是黄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