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轻轻掉了一地》拆东墙

15、神的寄语

　　简溪的心很乱，他不知道在担心害怕什么，只觉得这条路又黑又长，望不到头。蛐蛐儿在草丛里谱着神秘的歌，直至到走过营地的五十米外，他用余光瞥见一个女生坐在火堆旁，走近时，他可以清晰地听见火花噼里啪啦四处迸溅的声音。灯火在一个男生精致的轮廓上晃来晃去，弄着黑影----那是江上寒。
　　江上寒坐在火堆旁，看叶知秋抱膝缩在一起，眼睛呆呆地望着火堆，一句话也不说。每次这样，江上寒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深秋的风吹来萧瑟至极，他脱下外套披在叶知秋肩上，“知秋，我都看到了。你别不说话，这几年我觉得你的话越来越少了。你要是难受，你就说出来，别闷在心里。”
　　叶知秋只是把头压得低低的，嘴半张着，然后又闭了起来。
　　江上寒疏忽间觉得她很陌生，他转向叶知秋突然开口，这句话直接从他口中掉了出来，“知秋，我觉得你变了……变得跟我生疏了……”，江上寒惊异他自己将这句话不留余地地说了出来，却又感觉到一种解脱。
　　叶知秋抬起头看着江上寒，苦笑了一声，“是么……”
　　“我跟你之间青梅竹马，以前你心里不管有什么话都会跟我说，以前多好啊……”
　　“我知道你妈妈去世，对你的打击很大……你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得沉默……知秋，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知道我喜欢你……”江上寒以前总是半开玩笑的对叶知秋说这些话，她知道叶知秋并不在意，她也总是果断的拒绝追求她的男生，可是这次他紧张了，紧张在过了七年后，也有一个人能够让叶知秋红眼睛，毫不犹豫地说出“我喜欢”这句话。
　　叶知秋听的很认真，她抬起头看夜空中的残星，“上寒，你知道北极星为什么那么耀眼么……每个人都只是看见了它耀眼的光芒，却不曾想真的触到它时，它是那样的坑坑洼洼，千疮百孔……看起来一个手指宽的距离，它却离四周的星星那么远……”叶知秋的声音很平静，寒冷又温暖，好像初春夹着细雪的微风。
　　“上寒，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好像丢了很多东西，找不回来了……”叶知秋说到这句眼泪终于滑了下来，细碎的泪珠伴着微红的火光粘在长长的睫毛上。
　　江上寒看着坐在火堆旁小小的身子，她的身影在火光里摇红，灯火缱绻，颜容依旧如画，只是神色有几分冰冷。他现在恨极了自己，恨极了自己跟个小人一样耿耿于怀，恨极了自己，不但不体谅她，反而……
　　“知秋，对不起……”，他搂过叶知秋，不忍松开。原来想说的许多话又堵在了喉咙里，只说了对不起。
　　“上寒，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对旧事太过迂执，是我忽略了你。那些无法改变的事情，那些回不来的人，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释怀……”，“不过你要知道我的心里永远都留着你跟雁南的位置。”叶知秋笑着用一种沙哑的语调。
　　江上寒搂着她单薄的身子，手指越过肩膀，在她耳边说着，“我知道。”
　　嘴里呼出的温暖的空气跟火花融着，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我一定赌上一切，只要你好……

　　简溪打开书包，舟从书包里迅速扑腾了几下探出脑袋，伸出爪子拉的长长的一把爬上简溪的胸口。
　　他拿出小零食一点一点在舟的鼻尖让它嗅一下，然后在让它慢慢啃。
　　“胆儿够肥啊！敢把舟带来，不怕陈师太发现啊？”木落手指夹着烟，依稀看得到火光。
　　“舟很聪明，它也很脆弱，需要被我保护。”简溪迎上木落的眼睛，一眼看破了他有些落寞。
　　“它的确是需要被保护，但是也不见得非得你保护。”木落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从鼻子里吐出袅袅白烟。
　　简溪冷笑了一声，“两条线不在同一个平面，再怎么纠缠也不会有交点……”
　　木落眼睛突然狠了一下，“呵，两条射线组成了一个角又怎样？不过是开口越来越大，渐行渐远罢了……”
　　“简溪，是你要我追她？怎么，舍不得了？”木落戏谑地说着，“你们也许是最喜欢对方的人，但并不是最适合对方的人。别忘了，你现在叫简溪……”他将烟掐断扔在地上，脚跟狠狠地搓捻。
　　简溪在黑暗里突然抖了一下，他苦笑，“多亏你提醒，好像我跟你一样，在她心里不过是一个两个字的名字……而周孤，是活在她心里的影子，在我心里却是一个早已死去的鬼……”
　　两个人刚刚之间的话语间不知为何会出现摩擦，好像没有理由，即使是一句冰冷的话也被染上了温度，在瞬间有了杀伤力。
　　木落低了头，坐到他身旁，伸出拳头等待回应，“抱歉了，刚才哥儿们不是故意的，就是表白被拒绝了有些恼火~”
　　简溪惯性地握住轻轻与木落的拳头碰了一下，从书包里拿出两罐可乐，抛过一瓶，“没事，我刚刚也不是故意打击你的，我看出来她有点感动了，加油吧~我可能是还没适应。”简溪拉开易拉盖仰头喝了一大口。
　　“简溪，你知道他家里的事情吗？”木落紧紧地捏住锡罐，“他爸爸在她出生就不知所踪，他妈妈也在几年前因为医疗事故去世了……貌似家里还有位外婆并不知情……”
　　简溪的两只手突然下意识的十指双扣，微微的颤抖着，舟从简溪身上跳了下去，简溪也没有注意到。每次他一紧张，就会下意识的做出这个动作。
　　木落看着简溪的双手，“简溪，刚开始我只是想完成我给你的承诺，对她好。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只是不甘心啊！你别想多！”木落装着从容的样子。
　　“木落……我并不介意，你说的对，我现在叫简溪。这些事情我根本没有资格介怀，她是她，我是我……”
　　“简溪，今天只要你一句话，我就不会再动她，我木落还没卑微到这个地步，要去追一个心里藏着其他人的女生，即使她再动人，那也不是我的公主。”木落的这句话清澈有力直直地淌进简溪的心里。
　　“……你放手去追吧，你还记不记得你跟我说过一句话，在我们这个年纪，没有应不应该，只有喜不喜欢。”，他拍了拍木落的肩膀，“你能真心喜欢她，我很开心。”简溪说着这些话既觉得昧心，又知道懦弱的他不配成为叶知秋的英雄。他们在彼此的记忆里留下了长长的省略号，他不该有任何奢望，这段矫情又单薄的回忆是时候该被烧毁，画下一个句号。

　　甄渡站在站在帐篷外，看见一只小猫从黑影里匆匆而过，她下意识猜到可能是舟，抓住后想着有机会能跟简溪多说了几句话，只是当她慢慢走近时，却听到了一切……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黑暗里清晰地听见了木落跟简溪两个人的对话，一字一句、清晰有力得像一把刀子凿在她的心脏上。
　　她生命里一个最喜欢、最花心的哥哥被叶知秋迷得神魂跌倒，甩开所有往他身上扑的女生，回过头使出一切招数只为博得她一笑。她暗恋了几年的冷酷、沉默寡言的简溪对叶知秋余情未了，不看任何一个女生，不对任何一人笑。
　　叶知秋，你，凭什么……你什么都没有做，却要夺走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我不会让你得逞的……甄渡的眼睛阴暗的可怕，也许是这一晚，她心底对叶知秋的恨意开始生根、发芽……
　　她抱着舟转身离去，找到叶知秋的帐篷，把舟放在草丛里，在她的帐篷外学着猫叫，然后躲到大石头后面，她笃定叶知秋一定会出来，只有故作姿态的她才会体贴的让所有人好好休息，自己出来。
　　叶知秋披散着头发，她在想着那个晚风摇曳下的名字，那片如火如荼的夜晚下的枫叶林以及那个紧紧搂住说要保护他的男孩子，难受的睡不着。
　　她看着周围，明明有听到猫叫，“是我幻听了？”
　　甄渡拿起一块小石头狠狠地砸在舟身上。
　　舟被打到后从痛苦地大叫一声“喵！！~”，不安地从草丛里乱窜到远处。
　　叶知秋被惊地抖了一下，“肯定受伤了……”看见一只小身影从眼前窜去。她顾不上拿外套急急忙忙追去。
　　舟被打的很疼，没有简溪的陪伴让它更加慌乱地乱窜，只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叶知秋凭着它奔跑的声音，一路寻声追去，没有注意跑的路。
　　深山里树木交错纵横，叶知秋找到小猫以后，抱起它，摸了摸它的头，感觉它有些发抖，把它搂在怀里，双手挡在外面为它遮风。“可逮到你了，大晚上乱跑什么啊！”
　　舟感觉看着有些熟悉的面孔，一双柔软的手，轻轻地叫了一声。
　　叶知秋总觉得很熟悉，正是因为这样熟悉的声音，她才被吸引以至于跑了很久。这样的柔软的声音，她偏过头仔细看了看，黑暗中小黑猫长着胡须的嘴边有一抹白色，是个小圈圈，跟所有猫都不一样。“是你啊！”她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小的可怜，毛色晦暗，这一抹白色却显得很可爱，好像一个很惊异的表情，让她喜欢的不得了。“你主人把你养得很好呢，看来他是把你带出来了，只是怎么这么不小心把你弄丢了~”
　　叶知秋正准备往回走，却看见周围黑漆漆一片，浅草到他的脚踝，灌木丛遮住了来时的小路，她的心一颤，不知该怎么走。时间一分一毛过去，她凭着感觉一步一步挪动，却感觉越来越远。深秋的风一阵一阵卷来，好像潮水一般，听得见声音，她似乎孤独地站在一个孤岛上，没有灯塔，没有希望，暗水一点一点冲到她的脚，直至全身，让她快喘不过气来。
　　她被吞噬在黑暗里，这种绝望的感觉好像几年前失去母亲的那些无尽的漫长的夜晚一样。周围的树木树枝胡乱地伸长，她的鞋被夜晚的露水打湿，她冷得不停哆嗦起来，脑袋昏昏沉沉，紧紧地搂住小猫，找到一棵大树无力地蜷缩着……
　　她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少年的面孔，那个把她温暖的抱在怀里的一直不停奔跑的少年，也是那么温柔……
　　神说，人在绝望的时候，脑子里模糊地浮现出来的面孔就是藏在你灵魂深处的最重要的人，他被你藏在最深处的角落，没有太阳，却会在你最绝望的时候出来陪你，只为给你一点光亮。于是你只要不停地想着这个面孔，默念他的名字，他就会来到你的眼前……
　　叶子轻轻地掉了一地……叶知秋的眼睛疲惫地慢慢合上，“周孤，周孤，周孤……”

作者有话说

　　抱歉，迟迟未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