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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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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屁!你小子别干看不出力。”张唯识头也不回的骂了一通,两臂一振,一连踏前三步,调动全身的气力,侧身双拳轰出,分别攻向刘保儿的咽喉与丹田,劲气翻卷,破空声炸耳,霸道绝伦。
瞧对方来势汹汹,刘保儿不慌不忙,左腿肥膘一甩,一道罡风抵向下拳,右手拂尘上挑,直刺张唯识的上拳手腕。人的手腕极是脆弱,即便是再强横的练体高手,也避免不了人体先天的构造缺陷,毕竟谁生来也不是一块铁疙瘩,总会有不及拳脚的脆弱部位,许多高手在练体的同时会有意特别锻炼一些关节穴位,使其达到刀枪不入效果,但即使这样还是会留下隐患,这就是江湖人士所谓的罩门。
刘保儿还在岐山道观的时候就亲眼见过五师兄一记灵犀指,顷刻间废了一位闯山门的金钟罩高手,当时攻击的地方就是手腕处的经脉。
下山后的这二十年,他也见识到了不少的高手,交手次数更是数不胜数,但是当年师兄的告诫始终言犹在耳,对付这种不把自己当人练的变态,必须要有耐心,仔细试探,找出他们最脆弱的罩门,万不可心急猛攻、以伤换伤。
听人劝吃饱饭,刘保儿从张唯识一露面就开始观察他了,练体者普遍忌讳的双目、咽喉、下肋、膻中、出阳五处,这家伙都赤i条条的露在外面,明显是不把这些普通人常有的罩门当回事儿,反倒是舍袛时下意识地抱起胳膊,见不着手腕,一下子就让刘保儿想起二十年前那一幕,师兄一句且上路,一指便要了闯山者的百年修为。
不出所料,刘保儿拂尘一挑,张唯识立马收招,迅速避开拂尘的锋芒。紧接着张唯识重踏一步破掉罡风,收拳为掌,口中大喝一声,掌心溢出一层金光,疾攻向刘保儿的胸口。
这金光刘保儿也曾见一老僧使用过,借此一连掌毙十几名劫路的悍匪,无一例外全都是震碎心脉而亡。当时刘保儿留了个心眼,拖当地官府调查了一下,查出老僧出身般若寺,是位求佛的苦行僧,而他所使用的这门功夫,据说是般若寺的大乘正宗掌,掌劲刚猛霸道,运转内力时手掌包裹金光,力劈敌手。
一瞬间刘保儿焕然大悟,怪不得这家伙舍袛练不到手腕,原来手上还修习有别派的功夫。金刚门的舍袛主练血肉,以内力摧动骨血,而般若寺的大乘正宗掌,却是凭最纯粹的内力伤人,虽然他可以借由家传的道家内功强行施展,但是想要真正将两种截然不同的武功融会贯通,除非是绝顶的天才呕心沥血钻研半生,否则不可能办到。
张唯识虽然天资过人,但还没达到惊世骇俗的地步,即使在郇府苦修十几年,也不过是取了个折中的法子,避开手腕,这才让两种顶尖武功在施展时不至于在体内产生冲突。
江湖人称般若寺为佛学正宗,在许多一心向佛之人眼里,其江湖地位还要高过岐山道观,甭管张唯识是怎么得来的大乘正宗掌修炼法门,今日得见其法,自然要拼个高低,好叫世人瞧瞧,岐山仍压诸派一头。对岐山的执念使得刘保儿不甘示弱,也出一掌硬接,师兄的告诫全都抛之脑后,掌对掌内力相拼,罡气纵横,硬撼金光。
一声炸响直冲云霄,两人脚下的青砖被四散的劲气碾成了泥粉,御街地面砌平的青砖多年来连王公贵族的车辇都压不出一道辙子,今日却被他们二人波及,连青砖下夯实的泥土都给翻了出来。
说是两人,其实还站在场中的只有刘保儿一个,张唯识站立的地面只留有一道一尺深的土沟,一直延伸到饴酥坊雕牡丹的朱门前,凿出一个半扇门大的洞。
刘保儿脸色煞白,手掌还撑在空中,身上的护体罡气较之刚才明显减弱了几分,飘忽着渐渐隐入体内,半晌后,他的老腰发出咯吱一声脆响,这才慢慢把胳膊收回,弹走身上落的土,披着的布条又破烂了许多。
街边出摊的小贩和趴在二楼看热闹的妇人们终于慌了神,摊铺与雕窗破碎后的木头散落一地,他们终于明白这不是平日里贵人手底下的奴仆打斗互殴,而是实实在在的江湖高手搏命,一时间人人自危,狼狈的逃离。
王一在二人对掌时见势不妙,凭借身法横移挡在郇国公贾似的身前,抡了一圈长勺,护住了这帮半截入土的老头子,自己的嘴角却淌出一缕鲜血,已然是受了内伤。
他抹掉血迹,苦笑着摇摇头,在贾似的面前摊开手掌,掌中是六枚破碎的方孔铜钱,咳嗽一声说道:“您看到了,小人今天也是出了力的,只可惜这宝贝实在无福消受,其实早也心中有数了,可就是过不了这道坎儿,今天硬要强出头,落得这般下场也怨不得旁人,罢了罢了,老爷子多加保重。”
说罢卷起衣袖,在碎木块里翻出两只脏袖套,拍拍上面的土,接着拾起倒扣在地上的铁锅,无奈锅底破了个洞,又给扔在了地上,掂量几下手里的长勺,犹豫片刻也给扔了,转过身来冲着刘保儿拱拱手,说道:“纯阳公公你赢啦,放心,小人这就撤了,今后只要梅钧竹没死,小人不再找你麻烦便是。”
知道现在刘保儿说不出话,王一也没站着傻等,两只手插在衣袖里,耸拉着眉头一副穷酸样儿,晃荡着往城西走,嘴里念叨着:“何必呢,一个个都这么拼命。”
“小娃娃,这马儿务必要好生照料啊。”路过青枣身边的时候,王一忍不住多了句嘴,惹来青枣一个不屑一顾的白眼,仿佛在说你算哪根葱,气得王一深吸一口气,低头施展轻功快步离开,眨眼间不见踪影。
一开始就站得远远的少年郎躲过一劫,连手里提着的浆纸灯笼都丝毫未损,她拍拍青枣的脖子,似乎是在夸奖它干的不错,顺手从腰间的锦袋里取出一朵拳头大小的紫色灵芝,递给青枣叼在嘴里嚼着玩儿。
直到刘公公老腰酥脆的声响传进耳朵里,少年郎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赶紧跳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领着青枣到场中解围。
她对凳子上的老人一一见礼,姿势标准无可挑剔,脸上却带着嬉笑,道:“哎呀呀,青奴见过郇公、王司徒、参知政事刘大人、还有各位尚书大人,刚才青奴站得远些,未能瞧见各位大人,没有及时上前见礼,还请各位大人勿怪。”
参知政事刘风启在这些人里年龄稍小些,今年只有四十九岁,一见到青奴就皱起眉头,板着脸斥责道:“你不去侍候公主,跑来这里做什么?”
“刘大人说笑了,青奴从来都侍候公主左右,没有公主的命令,决不会擅自行事的。”青奴如此回应,言下之意已经表露的十分明确,刘风启的眉头不由得紧锁起来,瞧瞧诸位前辈、同袍,欲言又止。
与此同时,饴酥坊里的姑娘们陆续走出房门,莺莺燕燕的围观着地上的壮男,她们手里拈着巾帛,身上裹着薄纱,早春天儿里似乎也不觉得冷,纷纷打量着眼下这位着急到撞门的客人。许多姑娘自小在坊里长大,见多识广,今儿个也是头一遭遇见这么猴急的,眼睛忍不住瞄了瞄尺寸,在心里估算着自己能不能接下这单活儿计。
“闪开点,都闪开点,大清早聚成一团像什么样子,都不做生意啦?那谁,宁去叫秀姑来瞧瞧,弄个小东西敢到饴酥坊里闹事情,不要命啦!”一位年龄偏大的老妈妈扭着水蛇腰赶走了围观的小姑娘,仔细端详一番昏倒的张唯识,瞧着他棕红色的胡须眼熟的紧,好像在哪见过,又想不得真切。
住在一楼后院的这些姑娘们只不过是饴酥坊里的底层,平常和下人住在一个院子里,接待的也不过是些没油水的穷书生,行口腹之乐,赚得只是一身不过夜的皮囊钱,有时候还要做些抹桌擦地的杂活来补贴日用,而那些镇坊的头牌和名角儿则住在二三楼的风雅间,玉盘珍馐,弦管笙歌,日夜陪着的都是京都内的达官贵人、世家公子,取得是自身名气声望衬出来的富人税。
这个老妈妈也不过是资历高些,饴酥坊主人请她做个一楼管事儿,为人还算仗义,小姑娘们也都愿意卖她个面子,平日里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安排一下普通姑娘的日程,真论起结交贵人、看人识面,那都是二楼管事儿秀姑的活儿,和她挨不着边。
风雅间的女子,便是外面的动静闹得再大,也是轻易不出来见人的,但是酣睡正欢的客人们就无此顾忌了。几位披头散发的贵公子悉悉索索套上衣衫,推门便骂,骂楼下人不懂规矩扰人清梦,骂老鸨子揽客无忌逢人便请,只管是污言秽语频出,直说得许多躲在屋里不愿露面的文人墨客掩面遮耳。
身手好点的甚至翻下雕栏来到一楼,扬言要替大伙儿给新来的上上课,一时间迎来一片叫好,场面好生热闹。
被老妈妈点到的小姑娘跌跌撞撞的爬到二楼,敲开一扇镶金雕花的红木门,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刚爬起来就被屋里人甩了一巴掌,捂着脸委屈的眼泪打转。
“没半点规矩,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