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苍霸』枯木怎生花》唱夜

12、23-24

　　23
　　柳羲他很灵性的。燕洛秋啜了口烟，在烟木醉剑唠嗑的背景音中，用闲聊的语气对垂思随意说了这么一句。
　　“只不过你刚回归，他不是我们老朋友，你对人要求也太严格了，我看他就挺好。”
　　“那也许是你老了，洛秋。”垂思冷着脸，并不买账。
　　“没准吧。”燕洛秋勾了勾唇角，“前些天我和他还有一藏剑朋友一起打过苍藏霸，那时候他比这会儿还不知所措呢，搁咱以前那时候，遇到要我教着打的我早心态爆炸退YY踢人出队了，但现在吧，回头想想就感觉，以前怎么那么爆呢。”
　　夜深人静，房间里只有电脑屏幕幽微的光，在垂思眼里倒映成两团小小的光点，映着屏幕中阔别已久的长安风物，映着颀长挺拔的苍云身影，那双眼里的光芒分外潮湿和明亮，几乎像是未下的雨或未落的泪，满盛着一腔未诉衷肠。
　　“没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那就是他认识的燕洛秋，那时候他们强大肆意，在整个服务器逍遥自在搅动风云，不需要多少人认同，他们彼此认可就够了。
　　弦外之音燕洛秋是毫无所觉，又说回柳羲。柳羲跑去上洗手间了，正主不在，燕洛秋才会说这些婆婆妈妈的话，人要是在面前，这些太回护柳羲的话他反而说不出口。
　　“反正，带柳羲打了一阵，他资质是可以的，以前也是小代打，就是缺点真正高分段的经验，和长期打排名的选手多少有差距。这些都不是事儿，只有我不想带的，没有我带不动的。”这样十分自负的话燕洛秋说来却是一派云淡风轻，还能让人心服口服，“我和藏剑跟他打的时候，藏剑不知道怎么保霸刀，那又怎么样，我全程给柳羲看探梅，照样打得很顺。跟你打就不用这么费事了吧垂思？”
　　燕洛秋这话里的意味是“兄弟我相信你会看”，满满的都是信赖，可垂思不知因为什么，只觉得心底沉甸甸的。
　　“嗯，我会看好他。”他回答。

　　很多人的朋友圈里都会有垂思这类的人，说话耿直，牙尖嘴利，从不卖谁面子，总是有本事在三言两语之间把气氛搞僵，但大家都是朋友，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打个圆场搭个台阶给尴尬旋涡中心的人下。
　　刚才的小插曲很快便被烟木醉剑两个和事佬化解了，被垂思斥责的全程，柳羲都有些恍恍惚惚，或许是那些言辞太过刻薄，身体本能地竖起了一层无形的壳，让反应变得迟钝，那些刺痛慢了几拍才传达到脑海，才不那么尖锐。
　　脾气温和也要有配套的自我保护方式，不然太容易自己一个人难过。
　　他在心里默念着没事，等到呼吸都丝毫不乱的时候，又回头静静去想垂思说的话，其实是有道理在的。尽管话说得不客气，但垂思不愧为老玩家，分析得针针见血。
　　这个队伍里，论资排辈，燕洛秋的竞技场水平与大局观最拔尖，醉剑稍逊，烟木比他俩接触PVP高分段晚几个赛季，但天分不错，又有遮风月这样的神级师父坐镇，也在JJC圈里有点分量，柳羲在这个队伍里的资历，比起其他四个人可以说是初生牛犊了，不过他也有自己的优点，谦逊沉默，不骄不馁，非常努力。所以垂思训诫他的那些话，他都可以不加反驳地收进心里。
　　唯独不敢想垂思提到燕洛秋的那几句话。“只能靠洛秋这种级别的队友带着当个木偶”，“他一顾不到你，你自己的处理就很混乱”……
　　唯独不敢想，他对燕洛秋有多累赘。

　　“今天就打到这吧，有点累，撤了撤了。”十二点刚过，却是往日的夜猫子燕洛秋先流露出了想收工的意思，烟木惊讶：“啊？这才二十七把你就遛，继续战斗啊，你不是每天都伴着朝阳睡觉吗狗币苍云？”
　　“放我走吧，真的困，这两天没睡好。”燕洛秋嗓子听起来都发哑，确实很疲倦的样子，“喊遮风月接我盘吧，撑不住了，下了。”
　　团队里苍云灰了下去，垂思也接着说：“洛秋要是不打，我也休息了。”
　　烟木刚想挽留，奶花也闪电下线，一下子少了两个人，55是打不成了。
　　“啊，怎么办，好没劲啊这个燕洛秋，那我们现在干什么，醉剑？”
　　醉剑想了想：“野外？黑戈壁激情一波或者龙门劫个镖怎么样？”
　　他们俩都是浩气的，然而柳羲之前已经转去了恶人，摆手表示心有余力不足。烟木一个响指:“我把遮风月叫过来！”
　　醉剑倒吸一口气，心头淌血。
　　[小队][柳羲]：那师父你们玩，我遛啦。

　　柳羲把霸刀号退出了团队，停在游戏里也不知该干什么，看了一眼YY，燕洛秋的头像是灰的，不过他有隐身的习惯，也不确定究竟睡没睡。
　　这么早就休息确实不是燕洛秋的风格，柳羲很难不多想——又联想到之前醉剑和烟木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在一边显得话少了许多的燕洛秋，柳羲更不是滋味了。
　　师父是不是也有点太粗线条了，完全没有感觉到洛秋今天不太开心吗？
　　但柳羲觉得也不能直接去跟烟木说这些，万一洛秋并不想让师父知道呢，那就太多管闲事了。
　　他五味杂陈地呆呆看着燕洛秋灰色的头像，各种缘由的难受像虫蚁在心头咬噬，他想到燕洛秋为了烟木和醉剑不开心，他也觉得难过，不但是心疼，还有不想承认又无法回避的酸涩。
　　很久，他还是慢慢地敲击起了键盘，向那个灰色头像发了一条“没事吧”过去。
　　总得说上一句话，别让洛秋太孤单，他想。
　　随后，屏幕前原本一脸落寞的少年，眼中忽然像燃起了一团惊喜的小火苗，被那个变成彩色的头像点亮。
　　燕洛秋的头像下出现了一排字，“对方正使用手机YY登陆”，手机YY送来简短的信息：“啥？？”
　　柳羲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挠了挠脸颊，斟酌着打字：“感觉你不舒服，这么早就下了。”
　　那一头已经躺在床上的燕洛秋，强撑着已经在打架的眼皮举着手机，又无奈又好笑，“我是不舒服啊，我整两天没合眼了，打55已经有回光返照的迹象了，再不睡就猝死了！”
　　“啊？啊真的？？”
　　那还能是假的吗！燕洛秋收到信息当时有触犯法律杀人而后快的冲动，看到是柳羲，先忍了。
　　等等，话说回来，为什么要忍？
　　太久没休息更加处理不了复杂信息的大脑没能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看着柳羲在对面慌慌张张地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你了。
　　柳羲大窘不已，恨不得把自己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担心都拧成球丢到九霄外，打出晚安还没发出去，就收到燕洛秋的消息：“倒是你，还好吧？”
　　“？我怎么了吗……？”
　　“垂思啊，垂思那些话，说得过分了，他嘴太毒，说什么你都别理。要是不痛快的话也别憋着，以后也是，要告诉我。”
　　燕洛秋实在是困，手机打字又麻烦，他其实还有更多的想说，只是生理上的疲劳太强烈了，只能作罢。
　　早退55，太累了想睡其实只是一部分的原因，而另一部分的原因，燕洛秋其实也是在不发声地护着柳羲。即使垂思是才回归的老朋友他不想伤了和气，也不能让柳羲被当着整个五五队的人被教训得那么委屈。
　　这些柳羲不知道，燕洛秋也不会主动开口，燕洛秋想关照一个人，从来都是先去做。
　　柳羲望着那一行信息，文字是刻板的，没有说在耳边的话语来得熨帖，可他依然感到心中温暖柔软。
　　他想说垂思说的也都是实话，又觉得不必说这些客套的，最后只是打字道：“谢谢，洛秋，早点睡吧，不用回我了，晚安。”
　　“晚安。”
　　说了别回了，还回。柳羲看着对方的头像终于灰下去，连自己都没察觉地微笑起来。

　　24

　　隔天晚上，柳羲正和朝天冠打着叽霸毒单子，燕洛秋突然跳进频道里招呼了一声，柳羲手一抖，一个小圈把自己和起着风车的朝天冠双双关在了里面。
　　“我了一个大槽啊羲妹你这小圈！！你！！无敌！！好小圈！！”朝天冠看着小圈外绝尘而去的敌方奶妈气得简直要拍大腿，“哎哟秋神什么事啊，你看给羲妹吓得，这小圈！”
　　“柳羲借我会儿啊？”燕洛秋说，“准备和他打会儿三三，你这方便吗，柳羲有空吗？”
　　朝天冠补了对面奶妈的刀，扭头回来挤眉弄眼地奸笑，“嗨呀，秋神说的，您找柳羲哪能叫借啊是不是——”他看了眼柳羲战场频道打出的六个点，立竿见影地拉着奶妈一起把人推了出去，“快快快，领走领走，这头我们找个替补！”
　　燕洛秋十分满意，“有单子需要帮忙可以跟我打招呼。”

　　[小队][柳羲]：怎么突然就来找我打33……
　　“昨儿不是说了要带你多打打吗，言出必行，你不想打吗？”
　　想打就是想打，男生玩游戏组队一般也不会扭捏，柳羲直接打字问：要打什么？
　　“我俩还能打什么？那肯定是苍霸啊。”
　　[小队][柳羲]：#汗治疗呢？
　　燕洛秋考虑了几秒。垂思那张刀子嘴，他不想直接拉来挖苦柳羲，柳羲又是烟木徒弟，于是决定道：“烟木的奶歌吧。”
　　柳羲心想，意料之中。洛秋喊他打苍霸，是不是多少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但是他刚回归的老朋友怎么办呢，不带自己原本的绑定奶玩，不太好吧。柳羲直接在团队里问了：
　　[小队][柳羲]：嗯……不过你不考虑带垂思吗，他刚刚回归，又是你之前的绑定奶。
　　“怎么？难道你想和垂思打？你是想挑战高难度吗？反正二选一。”燕洛秋心说我可是为你着想才选的烟木，你小子在这里前瞻后顾的干什么。
　　柳羲面露难色，说老实话他也有些虚垂思的嘴炮。再一深想，柳羲啊柳羲，你怎么如此不上道，洛秋明显是想和师父打个队啊，顺水推舟会不会！
　　[小队][柳羲]：那就不客套了，我也更想和师父打。

　　亲友建队就是方便，YY频道里烟木迅速到位了。“苍霸歌啊，外功队你们可要保保我奶歌啊，我只是个孱弱的内功奶妈。话说你怎么不找垂思练练啊？”
　　“这个队先和你打。”燕洛秋说，“你能不能想点好，没瞅见昨天你徒弟被说成什么样了吗？”
　　烟木吐舌，“别难受啊徒弟弟，垂思他就是那个性子。”
　　燕洛秋有些没好气，“什么叫就是那个性子，我都没惯着他，你们也别太惯着，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朋友，没必要说话那么刺人，尤其柳羲性子好容易被拿捏，当师父的你知不知道护着点？”
　　[小队][柳羲]：没事，别提那个了，垂思也不是有意针对我，说得也有道理，没什么的。我现在也正好多练练，我们开打吧？
　　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他怕自己又要陷入自作多情的旋涡了。
　　这个亦师亦友的粗糙男人总是能在细枝末节上让他动摇，就像现在，当所有人都习惯性地认为垂思没有问题，作为朋友应该包容他性格上的尖锐的时候，只有燕洛秋的想法是不同的，他是与垂思关系最亲近的一个，却第一个挡在柳羲前面，直截了当地说，你这么说不对。
　　尽管没有像电视剧里那种“震惊！昔日兄弟竟为一个天降小鲜肉反目”的剧情，没有什么“你给我向他道歉”的霸总台词，这毕竟是现实生活，燕洛秋在第一时间的立场就已经让他十分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