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苍霸』枯木怎生花》唱夜

10、18-20

　　18

　　那是一个黄马，叫垂思，ID后的签名颇文艺地写着：枕星为席，抱月为琴，携持林屐，聊写棋经。
　　他的麦克风提示灯亮了亮，一阵调麦的电流声后是一声“喂”，随后就很惜字般地没有多说了。频道中只有柳羲并不认识这个人，只觉得那简短的一声试麦很像贴吧里说的男神音，好听是好听，太冷淡了点，听着心里不亲近。
　　烟木的声音很惊愕，“我的老天，什么，这也太像做梦了吧，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玩了垂思！”
　　“出霸刀了，四处都是宣传，就回来了，好久不见，烟木。”
　　比起烟木的欣喜，垂思却不如何热络，不知是不是性格使然，话音始终自带拒人三分的疏离感。
　　“我早说过，该回来的人迟早会回来，风里雨里，江湖等你，回来就好！”燕洛秋也心情很好，语气明快，随手切进YY频道，这才发现已经静静挂了小一会儿的柳羲，“柳羲也到了啊，那烟木垂思我们搞起来啊？柳羲待会给你介绍下，这我绑定奶，刚A回来的，70年代我们一群兄弟打天下的时候，他们给垂思封了个特牛逼的称号，赛华佗好吧，那会就没有比他更厉害的奶。”
　　烟木嫌弃地插话：“中二不中二啊赛华佗，那你是啥？”
　　燕洛秋清清自己老烟嗓，“其实我比较喜欢曹操，但可惜曹操打架不如关二爷吕布那几位厉害……”
　　提起往事，连那位浑身都散发着冷淡气场的垂思也加入话题：“那群兄弟特别热衷于给自己一个三国人物的封号。”
　　燕洛秋严肃地跟着数落：“太幼稚了。”
　　垂思接着说道：“洛秋当时一定要抢曹操的称号，说什么也不让别人占，谁占打谁。”
　　燕洛秋：……
　　烟木：……
　　柳羲内心：……太幼稚了。
　　燕洛秋：“不是，咱别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了，我不是最后也消停了吗？”
　　烟木问：“怎么消停了？不当曹操了？”
　　“历史上最后曹操给华佗弄死了，那我能弄死我绑定奶吗？”燕洛秋语气里就差明白写上一句你问题怎么这么多。
　　“哦，那你确实不能……”烟木差点也被带跑，回过神来立即吐槽，“你们这种小学生活动能不要这么真情实感吗？？我都替垂思嫌弃你们这群二逼青年！”
　　“三国是男人从小到大的浪漫你懂什么！就是现在我也能现场掐三国武将战斗力掐上三百回合！”
　　“没什么，作为华佗，我还挺开心的。”垂思说。柳羲第一次从他声音里听出细微的愉快来，那笑意在烟木和燕洛秋拌嘴的背景音下依然像是经过沙漏过滤一般被柳羲所捕捉，那一瞬间柳羲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很大，而那些久别重逢的欢声笑语很远，仿佛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多余地出现在这里。

　　拌完嘴，烟木想起来不能开麦完全无法加入对话的自家徒弟，“喂狗比，你都没给垂思介绍我徒弟的！”
　　燕洛秋当然是立刻怼她：“讲点道理，你的徒弟你不介绍怪起我了？”
　　垂思毫不委婉地问：“你的徒弟为什么不说话？”
　　柳羲：……
　　他有种微妙的感觉——这个燕洛秋的老朋友，似乎不是个会读空气的人。
　　燕洛秋自然地帮他解释：“他有debuff不开麦的，我们都是打字，柳羲进组。”
　　烟木：“哦，这时候又抢话了，不是我徒弟吗？”
　　燕洛秋斜视她：“你带过吗？还不都是我带的。”
　　放养流师父烟木理亏了，当然嘴上还是不能服软的：“但我比你疼他呀，是吧徒弟弟？微信查红包。”
　　“你这个女人手段太多了吧？”
　　柳羲满头黑线地点燕洛秋进了组。
　　然后看到了队长，ID垂思，95级万花，另外还有个长歌，ID一垂思一，这两个属于同一个人的号，和燕洛秋组在一起，连烟木都不在队里。
　　[小队][柳羲]：呃……可是这样打字我师父不是看不到吗？
　　燕洛秋一副很勉为其难的样子，“那边那个菜比治疗，看在你徒弟份上放你进组。”
　　“你很皮哦狗比苍云？”
　　“皮这一下，你能拿我怎么地？”燕洛秋抱胸看烟木进了组，立刻问柳羲：“柳羲，你把手放心口说，我和这个老女人，谁更疼你？”
　　[小队][柳羲]：………………你让我师父进组就是问这个的吗！
　　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柳羲想。
　　燕洛秋：“不要回避问题啊柳小羲。”
　　[小队][柳羲]：师父
　　烟木得意洋洋地奸笑起来：“废物啊燕洛秋！”
　　[小队][柳羲]：红包退回去了
　　烟木：“……”
　　“废物啊烟木！”燕洛秋大笑，“好样的柳小羲，我的眼光果然没错，就知道我俩对路，哈哈哈哈！”
　　[小队][烟木的盈缺]：徒弟弟你这样师父父很心凉QAQQAQQAQQAQ
　　柳羲无奈地笑笑，他当然只是配合一下燕洛秋和烟木的互怼戏码，对于这两位师友，至少在友谊的角度上，没有谁轻谁重。
　　[小队][柳羲]：柳羲轻轻地拍了拍烟木的盈缺的头
　　[小队][柳羲]：开玩笑的，师父，师父和洛秋对我都很好啊#可怜
　　[小队][柳羲]：我都喜欢#欣喜
　　他是顿了一顿，才打出了最后简短的四个字，隐藏在字面背后的最深处，有一丝被劈作明暗两面的忐忑真心，一面想要隐秘安全不被发现，一面又挣扎着想象那千万分之一的被发现的可能。
　　“我徒弟是天使吧？？我靠，这个天使我当初就应该圈起来不让你认识！”
　　“哼，别说那些没用的，都被我带这么久了，他柳羲全身上下一招一式都写着师出我燕洛秋，这印子可抹不掉。”
　　烟木和燕洛秋互相针对起来总是很热闹，听着他俩吵吵也会沾染到欢乐的心情，察觉到的时候，柳羲发现自己已经忍俊不禁了很久，这让他那份鼓胀到快要钻破地面冒头的躁动感情再一次地沉回深处。
　　有什么不好的呢，师父和燕洛秋相处起来那么开心，而自己……不过是他们互相争强好胜时的一个话题而已。如果不是自己，如果师父当初是收了一个别的徒弟，燕洛秋是不是也会包揽过来带徒弟的职责，然后在养成之后拿去怼师父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呢。
　　除了和师父的这层纽带之外，他又怎么能去奢求燕洛秋对自己有更多的另眼相待呢。
　　两个小人踩着心尖跳舞，一个明亮，一个黯淡。明亮的那个飞速旋转着想，他们两个都是那么重要的人，他们开心你就会开心，而且你看，你甚至还做得到配合他们斗嘴，你只需要藏好一点点感情，没有多么困难。黯淡的那个扑跪在地，想，开心之后还是会有几秒的难过，在被忽略的时候，在很多感受到自己其实并不特别的时候。如果你是多余的，那你为什么还要强留在这里；如果你的存在只是他们感情的桥架而已，那任何人都可以替代你；如果你的依赖从一开始就只是自作多情，那为什么还要紧攥着这份感情……不让它消失？
　　旋转着的明亮小人最后升腾成泡沫，弓腰跪坐着的黯淡小人如泥塑般被深海淹没过头顶。

　　19

　　“所以，你们是真的不介绍这位徒弟了吗？”
　　垂思凉浸浸的声音响起来，冰墙也似的把烟木和燕洛秋的欢乐气氛拦腰一斩。
　　与垂思不同，柳羲是很会读空气的人，因此不论烟木和燕洛秋察没察觉，柳羲倒是从垂思一如既往冷淡的声线中听出了点什么。
　　总觉得……有点尴尬。
　　“哦……他是我赛季初路边捡到的徒弟，手法意识插旗这些方面基本都是狗比秋带的，所以他一天到晚老跟我抢我这徒弟。”烟木接过话。
　　“那也算是洛秋的徒弟了？”垂思问。
　　[小队][柳羲]：也可以这么说吧。
　　燕洛秋却突然开腔了：“不算，算我小弟。”
　　烟木气结，“你特么……刚刚跟我抬杠半天现在又吃了吐？有什么区别！”
　　燕洛秋沉吟后：“重点不一样，师父带徒弟，重点是要教他一身本领让他出去闯荡，大哥带小弟，重点是要走哪带哪，罩着他，护着他，师父挑徒弟要挑有天分的，大哥挑小弟，顺眼就行。”
　　明知燕洛秋只是随口胡扯，柳羲却觉得，好像莫名地得到了一丝能让人破涕为笑般的安慰。
　　[小队][柳羲]：感觉你好像在说我没天分#鄙视
　　燕洛秋：“你很有天分兄弟，不过顺眼更重要。”
　　“还有您，秋神，看着顺眼，的人啊？”烟木嘲笑。
　　燕洛秋不耐烦地横眉：“就随便举一点，你要能跟柳羲似的安安静静每天陪我熬夜插旗我看你能比现在顺眼个几十倍。”
　　垂思不知是真没听懂还是假没听懂这个虚指，接茬接得快准毒，“几十倍，基数是有多低。”
　　“不好意思，”燕洛秋纠正了一下，“几百倍。”
　　[小队][柳羲]：我觉得你们三位就可以开一台相声。
　　然后我只要来给你们当话题就好。柳羲已经开始适应地想。

　　20

　　“说起来，我们来YY不是要组55来着？”烟木终于想起了正事。“我奶歌，垂思就奶花吧，狗比苍云，我徒弟霸刀，再喊上一个。”
　　“遮风月醉剑呗，他俩不是你随叫随到？”燕洛秋说。
　　“遮风月莫问和这个队伍不是一画风啊。”
　　“他又不是不会霸刀，他不是全职高手版本狗吗？”
　　“不行，我和他霸刀打得少，肯定没有和醉剑霸刀配合好，还是喊醉剑吧。”烟木说着就去戳醉剑。
　　燕洛秋啧了声，“遮风月难受啊，嫁出去的徒弟泼出去的水啊……”
　　“呸！别乱讲！”烟木恼怒。

　　醉剑果然随叫随到，立竿见影来了YY问组谁。
　　垂思之前踢掉了自己奶歌，等了片刻看了眼游戏弹出的组队申请，“是这个清风一剑吗？”
　　柳羲一口水差点喷出去。
　　燕洛秋的声音几乎和柳羲险些没憋住的咆哮叠合在一起：“谁？？？？？”
　　垂思冷静道：“清风一剑。怎么是藏剑，不是霸刀吗？”
　　柳羲忙打字。
　　[小队][柳羲]：不是不是，可能是来找我的。
　　燕洛秋：“啊？？？？找你的？？？？”
　　柳羲飞速密聊清风一剑：我在别人队里，你等等。
　　又密聊燕洛秋：淡定！！
　　顺便心里嘀咕了一下，怎么回事燕洛秋也这么大反应。
　　直觉这种东西不分男女，都很可怕，燕洛秋对清风一剑的既有印象很不好，对清风一剑可能认识柳羲这件事，直觉更加不好。作为一个要护着小弟的大哥，他不自觉地就很排斥清风一剑接近柳羲。
　　[密聊][柳羲]：你的藏剑号怎么过来了？？
　　[密聊][清风一剑]：转服了，来找你。你在谁队里，很不方便吗？
　　柳羲一个头两个大。
　　[密聊][柳羲]：我简直怀疑你是看我动向故意组过来的……
　　[密聊][清风一剑]：单向好友，对立阵营，不可能看得到你动向的。我待会转去你的阵营吧，你也回我个好友，这样下次就不会打扰你和你的朋友了。
　　一想到同阵营和双向好友后清风一剑就能随时随地看到自己的所在地，柳羲就有些窒息，清风一剑不愧是老油条，轻描淡写间，就提出了本该很尴尬的请求，还把会让他如此不适的要求说得好似很体贴。
　　[密聊][柳羲]：组我有什么事吗？
　　[密聊][清风一剑]：嗯……？
　　[密聊][清风一剑]：小羲，你答应过的，给我能见到你的时间。我转服落地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想见到你。
　　[密聊][柳羲]：但你并没有说过是这个藏剑号。
　　[密聊][清风一剑]：你也并没有说过不可以是这个号，不是吗？
　　[密聊][柳羲]：……
　　那种针扎般的不适感又浮上心头，从要强笑着为燕洛秋和师父的冤家日常打光鼓掌，到现在被按着头钉在不愿再碰的回忆面前，痛苦像是逆流回溯的波纹，一重又一重地收缩叠合到极限。
　　他佝偻起了腰，又缓缓浮现出一个自我解嘲的念头，或许心脏的弹性就是为了练习，而皱缩的痛意总会在不断的练习下，慢慢习惯成自然。
　　哪有谁天生刀枪不入，不过都是百炼成钢。
　　如此一想通，他不与清风一剑多纠缠，干脆地告诉他：好，但要晚一点，我现在要先和师父他们打一会儿竞技场，回见。
　　想了想，还是多加了一句：你不要故意在我现在的亲友面前刷存在感。
　　清风一剑的回复仍是一贯的模棱两可：我像是在故意这么做吗？
　　柳羲面无表情地结束对话：最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