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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 8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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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景行的寿诞时,张灯结彩,热热闹闹的开席了。
各地往来进贡的不在少数,虽不说是奇珍异宝,到底也让人咂舌称奇,添些热闹的喜气。
围着梅景行讨好的秦成荫,笑着奉承道:“今日也算是让我开眼了。”
仇湛啧了一声,颇为不屑一顾,礼送到了,人转身回去了。
李煊今一向不喜欢这种热闹,梅景行也不强求,笑呵呵的随便他去了。
既然存了想要结亲的心思,李尔辅想叫梅景行带梅昭过来说两句话,梅景行忙的分身乏术,梅昭早不知去向。
梅景行的算盘向来打的是精又响,端坐在宴席内的李尔辅一双眼睛四下打量后,难免恹恹不快。
若是要他一而再的追着梅景行提相看的事情,倒是有急不可待高攀的嫌疑,难免落人口舌。
家中夫人一向同盛修悯交好,不喜盛修颜的为人,要自家女儿嫁到梅家,已经是千万的不甘愿了。
要再有所差池,李尔辅心中难免惧怕。
梅府他不愿意来的,宁愿在军中睡着通铺,也不愿意回来的。
身后的热闹喧哗声声入耳,梅昭虽是听惯了,仍是发自肺腑觉得吵闹。
人是平等而又不平等的,清楚又明白的划分着界限。
梅昭觉得讽刺。他是被梅景行三令五申要求一定要出场的,甚至再三恳切,要雀鸿义亲自带他过来。
当真是好大的面子。
得天下人敬仰,追捧,阿谀奉承讨好的梅景行又如何,不过是他的父亲而已。
也不过是他的父亲而已。越想越是心灰意冷,再热闹同他有什么关系?
梅昭没有丝毫的恋栈,快步走了。
黎光远在宴席上四下应酬,来者不拒,像只不知疲倦的花蝴蝶,唯恐哪里少了他。
任凭别人明里暗里的笑,也做充耳不闻。
黎光远喝的酩酊大醉。乔晟思不放心,怕他酒后失态闯出来祸事,搀扶着他出去了。
梅府门口依旧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喧嚣热闹着。
扶着黎光远靠在侧边角门的台阶上坐下,不远处的喧嚣好似逐渐远去,与他们没了什么关系。
凉风袭来,院内好似有敲锣打鼓的唱戏声,并着满堂彩的叫好,黎光远微微有些醒了。
乔晟思不放心问道:“要不要遣人去你府上,叫灿阳来接?”
黎光远摇了摇头,勉强笑道:“我没事,歇一歇就好了。”
“回家歇着不是更好?”
“这个时辰灿阳应该早已睡下了,还是不要打扰他好。”黎光远一反常态,憨憨笑着。
“你未免也太过疼他了。”
“我只这一个孩子,拼尽全力也是为了他能前途顺遂,少费些心力。”黎光远抬眸笑道:“你也是为人父的,你知道的。”
“到底也要顾忌着年岁身体,不是年少意气风发的时候了。”乔晟思抱怨着:“还当你是年富力强时,酩酊大醉第二日依旧能去翰林院为陛下批折子的时候?”
“如若有得选,我也不想。”黎光远语气低沉了许多:“不过是没法子罢了。”
“今日里,梅昭李煊今都在,况且秦成荫也在,你未免太过扎眼了。”乔晟思说的还是委婉,黎光远沉默了,垂低了头:“我何尝不知道如今我风头过盛了,不是好事情,但既然有所求,甘愿供为驱策。”
“欲望是无止尽的,你倒是想要什么呢,才甘愿如此。”
“你我本不相同,”面对乔晟思的费解,黎光远叹道:“你是世家子弟,我不过是崖州一隅之民,若不是梅景行如今在朝中展露锋芒,是无人知晓僻隅崖州的。”
乔晟思缓和口气,勉力笑了:“乔家也算不上什么世家。也不能怪秦成荫总是看不上我。”
“你我同出一榜,又在梅景行门下,本就亲厚,”黎光远歉疚道:“许多事并不是瞒着你,而是我也没法子。”
乔晟思嗟叹,欲言又止。
“我若是想要求得向上,只此一条路。”忽而,乔晟思被扯住了手臂,黎光远恳切道:“若我有什么不测,务必帮我照拂下灿阳。”
未曾想到黎光远说了如此丧气的话,乔晟思一怔:“你我一同到了如今,便是亲兄弟一般,我岂有不相助的道理。”
略略宽心,黎光远感激涕零的笑了。
梅景行的寿宴敲锣打鼓的落幕了,一连数日,京都内的试子喜气洋洋,皆以去过梅景行的寿宴为荣。
慕容纪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去梅府上烧一把火,心内才痛快。
偏生有人还敢上奏本,一则敦促慕容纪放金科试子上殿,二则,昭然若揭地想为梅景行讨恩典。
“德之不厚,行将不远。”慕容纪负手而立,硬生生的忍耐着,但是忍着忍着,一根名为理智的弦绷断了。
“去叫顾山南来见朕吧。”
不敢揣度陛下是何意,初凝将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叫宋矜熹吗?
碎布迈进殿内的顾山南忐忑不安,心内盘算着,除了白风华打架时,他想要拉偏架之外,最近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了。
小鼓来回敲着,绞尽脑汁的想着,白风华已经被罚回家面壁思过,难道还会牵扯到自己?
难不成是因为梅景行寿辰?他没有去,连着寿礼也没有送去,据他所知吏部自上到下就没有几个人去的。
“知道朕为什么叫你来吗?”慕容纪从奏本中抬起眼眸,望向不远处的顾山南,轻声笑道。
“臣惶恐。”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不成?
顾山南不敢再想下去,低眉敛目不想被慕容纪察觉自己的心思。
“你有什么好惶恐的。”慕容纪眉宇间扬起轻笑,咬着毛笔,认真问道:“莫不是做出了什么对不起朕的事情。”
顾山南直直的跪了下去,五体投地,颤声道:“臣不敢。”
“你有什么敢不敢的。”慕容纪漫不经心的翻着奏本,随手批阅几个字:“朕准你做的事情,自然不会反悔,你背着朕做的事情,朕看心情。”
“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绝无二心!皇天可鉴啊陛下!”
阶下的顾山南说的声情并茂,若是再无回应,真就应了那句没心没肺了。
慕容纪合上了奏章,婆娑着下巴看着跪在地上的顾山南,沉吟许久后,嘴角勾起笑意:“朕倒是有个主意。”
“陛下请讲。”得不到反应的顾山南度分秒如年,后背已被冷汗浸透,骤然间听到了慕容纪的声音,如蒙大赦,恨不得不管什么都是应承了。
“听闻顾夫人是一等一的好手,曾为许多人解决烦忧,朕倒是想着,而今身边正缺了这么个人,不如...”
顾山南心下一惊,忙叩头祈求道:“陛下,臣妻不过是个草莽女子,不识大体,唯恐惊扰了陛下啊!”
慕容纪不由分说,打断了顾山南自顾自道:“明儿带着苏瑾年来见朕吧,朕不会亏待了她。”
“陛下...”
慕容纪倦怠的挥挥手,示意顾山南下去,看着心急如焚的顾山南想要纠缠,冷着脸道:“朕乏了。”
顾山南不敢再说什么,重重的嗑了个头,心怀怨怼茫然的退出屋内了。
目送了顾山南出去,初凝上前有些犹豫:“陛下今日里怎么这么急。”
慕容纪放下笔,伸手示意初凝过来在面前坐下。
初凝不明所以,依旧照做了,乖乖坐在了慕容纪面前,聆听女帝教诲。
“你一向聪明,凡事一点就透,许多事不曾仔细教过你。”慕容纪轻笑着:“事情要分成两种去做,第一种,讲手段论谋划,徐徐图之且行且等。最基本的,便是要做一件不重要不被人注意的事,偏要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闹哄哄的抬到台面上去做。别人劝着拦着,苦口婆心的闹着,你再退而求其次,说件不重要的事,他们心内感激,手心里捏着的冷汗擦了,以为也就这样了,反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你再将另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搬出来瞬间做,他们心内后悔懊恼,也是没了法子。劝也劝了闹也闹了,如今再是苦苦的追着,即便是之前想好了的词,绞尽脑汁也翻不出新花样了。”
“那...第二种呢?”初凝追问着。
“第二种,便是不得不为之的事情了,即便吵即便闹,喊打喊杀。即便人尽皆知,人人都要唾骂两句,你觉得对了,也要挺直脊梁做到底。”慕容纪坚毅道:“任由是谁,任由天翻地覆,也不能动摇你的信念。这便是你该做的事。”
初凝若有所思问道:“若是天下人都不允呢。”
“天下人不允又怎样,既然认为是对的事,自然要坚持,神魔不能阻。”慕容纪坚定道,没有丝毫犹豫。
“陛下如今要做的事就是不得不为之的事?”初凝若有所思道。
“生而为人,不该一划两极。”慕容纪不自觉地将奏本翻的哗哗作响:“女子总是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而今之后,朕要女子也能够选择。”
“自古以来,千秋万代,似乎总是如此。”初凝懵懂地斟酌着词汇,眼神内的渴望是掩饰不住的。
“自古以来,有华绣女子当家作主,有牧炎茹毛饮血。朕决定不了别人做什么吗?朕决定不了自己做什么吗?”
面对慕容纪循循善诱的反问,初凝雀跃地用力点头。
慕容纪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朕为女帝得百姓供奉,为表率得百姓信赖,自然有义务有责任,争取让百姓都能过上好一点得日子。”
“有句话叫上行下效,朕都不够重视这件事的时候,下面人更不会重视,若是朕重视了,下面还不重视,朕就要有所为了。”慕容纪眉宇间写满刚毅,身为女帝,她绝不能容忍任何人置喙。
“君臣之间,朝臣之间,人与人之间,本就如此,互相制衡。”
慕容纪的语重心长,她希望初凝能懂,又怕初凝偏离了她的想法。
“所以今日陛下见顾山南,就是不得不为之的事?”
“兵行险着,朕也不能确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慕容纪长叹着:“不过是被逼无奈,背水一战了。”
“既然是背水一战,只怕棋差一招,陛下怎么不直接同本人去讲呢?”
望着眼前一脸天真烂漫的初凝,慕容纪一滞,倏然间恢复了笑容,哈哈笑着:“初凝你说的对,说的极对,朕为何要同顾山南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