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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 8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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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雄安回来时,明归云并未如同往常一样笑着出来迎着他,明雄安心内已经明白了几分。
脚步沉重在厅内找到卷缩在角落,哭的不能自已的明归云时,明雄安安抚地拍了拍明归云的肩膀,低声问道:“你还想嫁给他吗?”
明归云哭的哽咽了,努力地摇摇头。
“我不甘愿,爹,我不甘愿过可以预见的日子。”明归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不想一辈子被人指着说高嫁,被人说攀附,不能有脾气的在内院里麻木的过一辈子,如同一具傀儡。我想,我还是想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齐大非偶,齐家并非什么福地洞天,良善之地。”明雄安在明归云身边席地而坐,叹道:“事到如今,是爹错了。”
明归云毕竟年少,依旧天真设想的太好了,但是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即便是身处高位的女帝,想必也有着许多的不由己。
“之前齐颂恒冷淡,我同自己较劲,一定要备好富足的嫁妆让他高看我一眼,让笑话齐家落败的人看一看。”明归云站起身,高高地昂起头,倔强的不想再哭出来:“但是事到如今,我觉得我错了。”
“自从你出事回来后,爹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错了。以前总是惋惜,你不是男子,不能建功立业,为国效力。但进京之后,爹看着女帝带着女官们也能做许多事情,心内就在想着,若是你进宫做了女官会是何等的光耀夺人,想必要比齐颂恒强上些许,必定许多男子都不如你的。”
明雄安叹道:“那时爹才明白,爹错了,不应该把你困在内宅里,总应该让你娶看看府外的天空,长些本事。就算不需要安身立命,最起码也是增长了见识,不至于在内宅里一辈子依旧一无所知。”
明归云倔强地抹去脸上的泪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让明雄安心内更是不忍。
“当初虽是机缘巧合,齐颂恒被我赎出来,在家里养了一段时间后,主动来找我商议要与明家结亲。”明雄安的神情中都是不舍:“怪爹一时鬼迷心窍,贪图齐家门第犹在,又无父母,能让你又有体面少受些委屈,以为是桩好姻缘。都怪爹一时糊涂,以为靠着他,你的下半辈子算是安稳妥当。”
明归云偏过脸,努力想要平复着哽咽。
“虽说是齐颂恒主动要结亲的,但是这些年来,也并未张罗过成亲的事宜,一直在拖着。”明雄安叹道:“本以为是齐家没落,他想要争一口气,为齐家起复也算是能理解,我自然是倾囊相助。但他高中后进了翰林院,依旧是没有什么消息,甚至许久不曾传过书信给你惦念问候,爹当时心内就觉得不太好了。”
明雄安爱怜地婆娑着明归云的头发,惋惜道:“你也是,真的喜欢他。”
强撑着的镇定瞬间土崩瓦解,望向明雄安的眼中噙满泪水,不受控的委屈汹涌而出。
明归云如何不知,齐颂恒并不是什么良配。
齐家荣耀满门,向来矜贵。对齐家而言,明家不过是侥幸爬上来的穷书生,入不得名门的眼,更是不配被看见。
但是她是真的喜欢齐颂恒啊,喜欢到愿意去赌一赌。
齐颂恒拖着婚约,她就不提。齐颂恒不喜的事情,她就不做。为了齐颂恒脸面好看,她拼命想要给自己添嫁妆。哪怕即便全部身家搭上,也不够被看一眼,她也要去做,只是为了在齐颂恒面前争口气。
她怕自己被看不起,更怕齐颂恒也被看不起。
“你自小是要强的性子,不过一直不得其法,如今有了法子,何必以后还要身不由己。”
可父亲只有她一个女儿,有朝一日她没办法看着父亲自己一人终老而不管不顾。
她想着,如若不能在嫁人时备足了嫁妆被高看一眼,以后更是要身不由己的被轻视了。
“爹只有你一个女儿,自然什么事都想为你做的周全,但是,”明雄安长长地叹息着:“爹到底是不中用。”
不忍父亲这么说自己,明归云想要辩驳又被打断了。
“如今,已经不是以前了,除了嫁人,女子或许还有别的出路。”明雄安眼底的泪光闪烁着,却是义无反顾:“如若可以,爹不愿意你一辈子困在后院内,困在方寸里。”
望向明雄安的明归云心绪复杂,爹自小教会她的道理,和如今的完全不同。
“如若你不想,爹就去找齐颂恒,若他不愿,爹去找人去求人,一定能为你退了齐家的婚事。”明雄安心疼地想要为明归云擦去脸上的泪水,道:“只要你能开心,爹做什么都可以。”
那时父亲从烟花柳巷将齐颂恒带回来的时候,齐颂恒瘦弱不堪,宛若枯骨,一双眼睛都失了神。
看着眼前的人,她心疼不已,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好东西尽数奉上。
从第一眼开始,她觉得自己对齐颂恒的心思已经难以割舍。
又能如何呢。明归云用力的擦着脸上的泪水,恍惚的笑了,她视齐颂恒为掌上明珠,到了最后,却教移做上阳花。
“爹,我信你。”明归云全然地信赖着:“无论爹说什么,都只是为我好。”
“你真的能舍得吗?”
面对明雄安探究的目光,明归云笃定道:“这世间,我只有爹爹一个亲人,一个可以相信的人。”
明归云再未找过他。
秦斐然笑着来翰林院找李尔辅的时候,齐颂恒皱眉心生不好,果不其然,秦斐然来找他的。
听闻来意,齐颂恒咽不下这口气,硬生生地卡在嗓子里,顾不得其他,一言不发地冲出去了。
李尔辅对着秦斐然笑道:“毕竟齐家无有长辈教持,倒是让你看了笑话。”
秦斐然抿了口茶,笑道:“还是宰辅心善,才能全了明家退亲的心头大事。”
李尔辅嘴角勾起笑意,端起茶盏婆娑着,若无其事的笑着:“于我不过是区区小事,于明家女子是一辈子的大事,善恶福报,自然是能帮就帮了。”
“若有善后,还望宰辅操心一二了,我替明家感激不尽。”
“齐家这种门第,还是不要误了别人家的女子。”
李尔辅答非所问,秦斐然听不明白索性抿嘴笑了,不再说话。
冲到了明宅外,齐颂恒心内憋了一口气,想要骂几句不骂出来不解气,骂出来又跌份。
院内的明归云见到了院外怒气冲冲来回踱步的齐颂恒,眸中一暗,勉强的笑了笑示意李乳娘和凤止安心,随意的擦了擦手,出去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明归云你是觉得我离不开你吗?”
齐颂恒早没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劈头盖脸没头没脑的话,让明归云神情暗淡:“若是你觉得与我同路并不开心,不如索性一拍两散,分道扬镳,各自开心。”
齐颂恒气急败坏的吼道:“你倒是同我商议了?”
明归云坦荡的摇了摇头。
“你难道离了齐家,还能嫁到什么更好的门第不成?”
明归云有些困惑,并不能明白齐颂恒在说些什么。
“你当真觉得,你说在牧炎边塞安稳无恙,众人就会信吗?”齐颂恒恼羞成怒,口不择言吼道:“你难道不知,别人回家之后都如何被指指点点?莫说是议亲,就算是路过门口都被觉得晦气?”
明归云不敢置信看着眼前换了一张脸的人,在声嘶力竭地吼着什么。
“明归云,我是不提,但是你不能当我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你说什么都没有发生,就什么都没有发生吗?”齐颂恒冷笑着:“我还愿意娶你,你倒是三番四次的拿乔托大,明归云!你是觉得我离开你娶不得亲了吗?”
“你愿意娶谁,与我无关。”
声音冷静了,心也寒透了。
明归云眼内都是绝望,又克制着不能爆发的情绪。
“虽说你我早有婚约,到底人各有志。”明归云目光清明,眼底虽然有泪,仍是勉强克制着:“我自知齐家门第高,非我能攀的起的,而今自然是醒了。”
明归云上前半步,齐颂恒倏然冷静了下来,心内直觉不好。
“既然你今日来了,你我之间的体面是不能全了,我索性把话说得更清楚一点。” 明归云话说的轻柔,却是狠绝:“自此之后,天南海北,你娶我嫁,各不相干。”
齐颂恒怔在原地,无数句女子怎能如此行事,不知检点的话硬生生地卡在了嗓子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我哪怕是跪死在京兆尹门前,也会退了一纸婚约。”
明归云坚决的没有丝毫留恋,齐颂恒猛然间好似醒过来,近乎祈求地拉住了明归云,哀求问道:“退了婚书,难道你要终身不嫁吗?”
“我宁愿终身不嫁。”明归云没有丝毫的犹豫,甩开了齐颂恒的手,像是对他的触碰厌恶至极。
齐颂恒魂不守舍的站在原地,心内积年的委屈汹涌而出,恨不得此刻翻天覆地让所有人痛苦才觉痛快。
眼见着明家的门在自己面前关合,他与明归云许多年的情谊终究都是虚度了。
明归云像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凤止忙递上帕子,明归云接了过来在手心婆娑着,努力的撑着笑。
“谁也别想欺负了我。”她的眉宇间倔强又自负,想来即便吞下了许多苦难也不会言说吧。 “我以前觉得人活的通透是看明了,后来才知道,是心冷了,倦怠了,懒得分辨了。”
李乳娘无言的将明归云拥入怀中,聊以安慰。
“眼界在这,便以为眼前即使全部。”明归云失魂落魄的喃喃着:“但总有一日,我不会一直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