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君臣(上）》妖曦瑾

111、第 111 章

　　几乎要把京都翻个底朝天，无人找得到杜若情的下落，连江庆的消息都找不到。
　　周生平着急，索兴国着急，还有多少人也在急。
　　女兵在宋城边塞受到的苦楚磋磨，有谁不是心知肚明了。
　　现如今不过是冰山一角，已经足够触目惊心，谁知道跪在朝上的女兵，会不会胡言乱语地牵扯出什么。
　　有多少人心里揪着，怕很多事一次性露出来。
　　多少人翻来覆去，盘算着心底的账，睡不着觉了。
　　更是人人自危，殚精竭虑的想要撇得干干净净，只求自保无事。
　　一时之间，来往格外密切，朝中波诡云谲，慕容纪只做不知。
　　寻不到蛛丝马迹，宛若石沉大海，周生平不留情面的冷嘲热讽着，更是不愿意见索兴国。
　　回到屋内，越想越气的索兴国一脚踹翻了桌子，气急败坏地在屋内走来走去。
　　一连几日，在京都内都找不到杜若情的影子，难不成会飞天遁地了不成。
　　江庆倒是躲得无影无踪，反而听说两个子侄，江清流和江清河入朝为官了。
　　索兴国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即刻挥舞着铜锤，将江庆砸的头破血流。
　　当真是觉得他能好声好气地咽下这口气不成？江庆想踩在他头上爬上去，也要看自己同意不同意！
　　陈寿是江庆的女婿，在秦斐然手下做六品司户参军，倒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时至今日，他连京兆尹衙门都进不去，更匡论其他了。
　　连带着陈曙光这个纨绔子弟，都被压在了府里，不准出门。
　　时至今日，江家有关的人他是一个也没有摸到。索兴国难免气馁的想着，都是什么破事，没有一点顺心。
　　市井中的书生们义愤填膺的闹着，恨不得即刻将杜若情沉塘，千刀万剐，暴尸街头，百死不能解其怒火。
　　若是寻常人，只怕百口莫辩已经被欺压致死了。
　　讨女贼的书卷席卷了民间，挖苦讽刺羞辱，一本本中，字字藏着男子的居高临下，和女子数千来的血泪。
　　绘墨馆中，翰林院的许多翰林齐聚于此，向京都内的文人试子，声讨着女子不知礼数的为非作歹。
　　“前有刘嘉琦冒充男兵，现在又有不安于室的杜若情，若不加以制止，女人是要翻天了吗？”冯宥义愤填膺吼道。
　　黎灿阳是动了真怒，已经涨红了脸，又说不出什么，只能振臂高呼。
　　齐颂恒的脸上，是幸灾乐祸，隐藏不了的得意。
　　“泱泱大国，被一个女子闹得翻天覆地？”
　　“不守妇道，不尊本分，还妄想着遮天蔽日？”
　　乔兴呈气急败坏的要口不择言了：“难道边塞保家卫国的男兵，就全是错处吗？”
　　“若是不满，教训一二也就罢了。” 杜鹤札不赞同道：“怎么还能违背女子意愿，非君子所为。”
　　“发泄了就好，何必还要虐待取乐。”梁归浦附和道：“简直是丢脸。”
　　严嵩屿愤恨道：“这种女子就应该打死了事！还能让她惹出是非，闹到京都？”
　　衍嘉俊没有说话，晦暗的双眸盯着脚下的地面，不发一言。
　　林未晚本是路过绘墨馆，兴冲冲的来找林未屿一起回家吃饭，眼见着有热闹看，索性多听了一会。
　　听清楚了来龙去脉，林未晚的脸上已无笑意，听到的都是对杜若情无休止的谩骂和侮辱，还有凭空臆造，污人清白的笑谈。
　　林未晚脸色苍白，双手捏成拳头，捏白了指骨。
　　越说越离奇了。
　　“说的好似杜若情三头六臂，上天入地，天下第一恶人一样。”林未晚压抑不住激动，失去了血色的脸上写满了压抑的怒火。
　　角落里的季易安脸色一变，随之上前一步，谨慎地盯住林未晚身边的男子们。
　　杨冠达见季易安动了，也随着季易安向前两步。
　　李煊今今日能来，全是梅景行的意思，并未想过强出头，安安静静地躲在角落里听着他们说。即便见到林未晚出头，脸上平静的麻木着，没有任何反应。
　　“林家妹子，你还是回家去吧。”黎灿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你哥应该在门口等你，你去吧。”
　　乔兴呈附和道：“是啊，绘墨馆哪里是女子应来的地方，你还是回去吧。”
　　“你可莫要学招惹是非的杜若情，”冯宥大声笑着，想要寻求附和：“天下间，能有这样的女子，何等不幸！”
　　“女子不是庙里端坐的泥人！”林未晚听不下去了，忍无可忍的咆哮着：“女子也有七情六欲厌恶悲喜！”
　　屋内的男子们安静地看了她一眼，复又叽叽喳喳说这种女子就不行。
　　林未晚捏紧拳头，气不过的想要冲上去爬到桌上吼叫让所有人都听见，都看见她此刻的愤怒，未曾想被突然出现的林未屿拉住了手腕，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都是闲言碎语，你不要同他们计较。”林未屿顾不得林未晚一脸的愤怒，紧紧地握住了林未晚的手腕，硬生生地往外拽着。
　　林未晚奋力想要挣脱，但是无法挣脱，只能屈辱的被林未屿毫无尊严的拖回去了。
　　绘墨馆内，默契的开始冷嘲热讽着林未晚刚才的行径，毫无礼数可言，宛若疯妇。
　　马车停在家门口，林未晚赌气不肯下去，被林未屿用蛮力拽进家门。
　　“这段时日，你不要出门了。”
　　林未晚本就不服气，听到叮嘱更是咽不下这口气，索性同林未屿大吵了一架。
　　听清楚来龙去毛的烟雨被吵得头疼，觉得心里某个地方更是涩涩难过。
　　林谷峪回来时，烟雨躺在床上，屋内并未点亮烛火。
　　屋外站着的林未晚和林未屿互相看了一眼，赌气地背过身，再也不想看见彼此。
　　林谷峪不敢点亮烛火，悄悄地走进屋内，一点点挪到床边，同烟雨轻声说话着。
　　“夫人，还在生气吗？”
　　“我有什么气好生的，你莫要听他们两兄妹胡说。”
　　“他们说夫人晚饭未吃…”林谷峪陪着笑脸，摸到了床沿，一点点蹭着坐上去：“我已经训斥国他们了，他们也都是好意，林未屿是为了护着妹子，未晚是为了…”
　　话音未落，被烟雨烦躁打断道：“我心里难受。”
　　“是因为女兵案吗？”
　　面对林谷峪试探的语气，烟雨叹息着坐起身，正色的对着林谷峪道：“世道艰难，实在太难了。”
　　“我知道夫人的脾气，”林谷峪叹息着：“数年来，夫人在深宅内，一直是辛苦的。”
　　烟雨抚上林谷峪的手背，虽然屋内阴暗，林谷峪心内仍是一动，能见到烟雨闪亮着双眸。
　　烟雨恳切道：“你应知道的，我是见不得女子受到如此大辱的。”
　　“夫人放心，我必定求个问心无愧。”林谷峪郑重承诺着。
　　京都，勤政殿。
　　“他们倒是消息灵通，手眼通天了。”慕容纪气笑了：“朝中尚未说明这件事，反倒是沸沸扬扬，百姓皆知？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吉安柔不敢多说什么，低眉敛目道：“说是今日林谷峪家的小姐大吵大闹了一场，场面格外不好看。”
　　“流传到了市井中的到底是那一版的真相？”慕容纪冷笑着：“能让女子动怒，话说的要有多难听。”
　　“听说林谷峪家的小姐自来不是什么好脾气，”吉安柔轻声叹道：“所以话说的更难听了。”
　　“如今这群人撕咬不到杜若情，又想要撕咬林谷峪家的女儿？”慕容纪气笑了，真起身好大一声嗤笑着：“狂妄猖獗，真当林谷峪是什么善男信女，随意他们欺辱？是不是天下间为杜若情说话的就都该罪该万死？”
　　“林尚书为人虽然话不多，但也绝不是任人欺辱的性子。”吉安柔忙道：“想来也不会真的有人闹到林尚书面前。”
　　“暗戳戳的小人行径，还敢夸口君子做派？”慕容纪深吸了一口气：“消息从何走漏？如此快的在试子中引起热议？一桩一件，当真以为朕是蠢得不成？”
　　“试子翰林们这么闹着，若不制止，只怕有祸患。”
　　“表面上是在嘲讽杜若情，盯着杜若情撕咬，实际上咬的是谁！不正是朕吗！”慕容纪咬紧后槽牙，气的难以平复。
　　“听说边塞的男兵们也不太平，总想着闹出点什么幺蛾子，以示愤慨抗议不公。”初凝叹道。
　　“一犬叫而百狗附。”慕容纪难掩心浮气躁地恨恨骂着，转过身实在不想再看见这堆破事。
　　“真觉得人越多越有理吗？”
　　“还请陛下早做处置吧。”吉安柔深鞠到底，眼中的热泪已经不能压制。
　　“饶是如此，朕竟然找不到合适的人前去弹压。”慕容纪跌坐在椅内，不自觉地苦笑着：“只能暂避锋芒。”
　　初凝的呼吸漏掉了一拍，心内的疼痛不知是给陛下，还是给此刻正在受苦受难的女子。
　　慕容纪婆娑着手中的佛珠，屋内陷入了寂静许久后，慕容纪下定了决心：“顾不得了，都是顾不得了，破釜沉舟吧。”
　　殿内的女子跪了下去，虔诚地向女帝近乎祈祷着：“请陛下早做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