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菊》没漆盒子

62、九 搅个底朝天（一）

　　菊衣满不在乎地坐在地上，不时歪头蹭蹭脖子上痒的地方。一点女人样都没有，她从旁边少女的眼中看到了红果果的鄙视——切，你有女人样，把你绑成个粽子你优雅给我看？
　　那个少女就是适才披着红纱的那位，现在已经穿戴整齐，和那袭红纱一样的鲜艳红色，好似正要出嫁的新娘，现在站在四个披着大斗篷的所谓“长老”的旁边，用纠结怨恨的眼神瞪着菊衣，一副新婚之夜新郎被绑架的样子，而且绑走新郎那个还就是她。
　　嗯。想了想，菊衣也明白了些门道。
　　炀炎之前那么张扬狂放的样子，现在居然跟个小白似地被两个侍女架来架去，想来他这个“教尊”除了名字好听之外没什么别的意义，这几个看起来像摄魂怪似的家伙只怕还有什么地方是要用到他的，所以才会安排这一出，本来是指望他于心不忍，来英雄救美，没想到让她这个程咬金给搅了局。
　　看那个女孩子，娇嫩得像朵花儿，我见犹怜的，相比之下，她这一把是不是赌得大了点儿？现在的炀炎看起来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还能记得她吗？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她看了看那几个长老，暗红色镶黑边的斗篷把什么都遮住——当然，亲眼目睹了刚才那一幕，她对斗篷下面的内容是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只能感觉到，他们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扫来扫去，探究个不停。
　　还是美女养眼，虽然美女此刻的眼光能媲美毒蛇。
　　她应该是精过这些“摄魂怪”们精挑细选，或者还经过了精心的训练，打算在今天让炀炎收为己有的重要角色，起到监视和奸细的作用，只是，他们要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难道他们也知道“圣兽”的事？
　　总之，目前有一件事情是非常明显的，就是那张华丽丽一碰就着的“天羽”，和她食指上戴着的那个青龙环一样，是能帮炀炎“找回自己”的东西。
　　找回自己？这词说起来怎么那么别扭？

　　正当众人各怀鬼胎心思各异欲罢不能之时，小鹤从侧门走了过来。
　　摄魂怪们冰冷的目光同时射向她，她脚步微微一窒。
　　“那……烛少爷说，切，切不可伤害她！”
　　菊衣想，是“切切不可伤害她”，还是“切不可伤害她”但由于害怕而打了结巴？有时候，一字之差也是很重要的（不是这个时候吧？）
　　摄魂怪们又看了看地上的菊衣，左边第一个开口了——由于他是第一个开口的，那就姑且称他为摄一吧——“少爷还说什么了？”
　　小鹤微讶，果然有话说：“少爷还说，把她带到房里去。”
　　此话一出，菊衣立刻感觉到那个少女目光中的怨恨能量又增加了几倍——不行，再这么瞪下去，她会毁容的。
　　摄一冷哼了一声，朝他对面的那个使了眼色，于是摄二起身走到她跟前，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颗药丸塞进了她嘴里，再朝她喉咙一捏，菊衣还没来得及品尝味道，只觉得“咕”一下，药丸已经吞下了肚。
　　“乖乖地听话。”他喉咙沙哑刺耳，分不出是男是女。警告完她之后，手轻轻一拂，绳子松落下来，她耸耸肩，没事人一样站起来，对小鹤说：“走吧。”
　　小鹤略带担心地看了她一眼，终于没说什么，只转身默默地在前面带路。
　　这小姑娘，菊衣想，只怕是他们的人，不过，倒是很有点希望变成“我们”的人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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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菊衣看着坐在房间正中间椅子上的人，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是否够冷静。
　　这个人，曾经狂放不羁，一头微红的头发胡乱披散在肩背上，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雄师，他最喜欢只穿一件外衣，腰间束一条长绦，击鼓的时候露出整个胸膛，然后对那些被他迷得七荤八素的人们不屑地笑。他恨那些，只是无奈，他被上了镣铐。
　　可是现在的他——头发束在长冠起，一丝不苟的穿着好像沉重的桎梏压着他，狂放不再，只余迷惘。
　　她的心情，就像看见自己一手培养出的高材生因为索K而被抓一样。
　　对了，那些人叫他什么？
　　烛。
　　是啊，他现在的状况，绝对不是那个熊熊燃烧着的“炀炎”，而只是一只风中的蜡烛，是明是灭，全不由自己掌控。
　　“炀炎？”她轻轻呼道。

　　烛只觉得脑海的深处有什么裂开了，微微地皱了皱眉头。
　　可他的视线却离不开眼前的女子。
　　她的淡紫色长袍绣有银色的菊花，她的头发好像长了一点，她的笑容还是一样温和平静，只是脸色苍白了一些。
　　“……菊？”
　　眼前的女子突然一脸惊喜：“你记得我？炀炎你记得我是吗？”
　　“不。”他突然冷静下来，“你是谁？”
　　菊衣眨眨眼睛：“我是菊。”也不知道那群摄魂怪给他嗑了什么东西，原本一个大好青年弄得现在这样病兮兮的，她摇摇头，在屋里四下扫一圈，找了个舒服的位子坐了下来。
　　烛的心又猛地一跳——她坐着那个常年能照到阳光的位子，和“她”一样！
　　菊衣没理会他表情的变化，绻起脚缩在椅子上，虽然冬天快过了，可是这时候也正是最冷的时候。自从受过伤，自己的抵抗力似乎也下降了不少。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问。
　　菊衣笑：“找你呀。你不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吗？”
　　格格不入？的确，烛想，除了“天羽”以外。
　　“我认识以前的你。”菊说，“那时你可不是这个样子。”她突然感觉胸口的地方有点不适，但没有停止说话，“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不属于这里……”一股强烈的恶感让她不得不停止说话，好像有什么活的东西正从胸口蠕动着要破体而出。
　　“怎么了？”见她一脸铁青，神色痛苦，烛觉得很是心疼，“不舒服吗？”
　　菊摇摇头，不是不舒服，而是很难受……
　　“呕——”终于忍不住，吐了一些东西出来。
　　待吐干净了，定晴一看，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再看烛，他也是一脸惊诧地看着那滩污物。
　　华美的地毯上多了一滩青绿色的粘液，其中，不少乳白色的虫子正在蠕动——一副恶心到让人毛发倒竖的场面，菊衣一想到这些东西是从自己嘴里吐出来的，不由得又是一阵干呕，同时脑中想起了她到这里之前，那个摄二给她喂下的药丸。
　　这种情况，是发作了还是怎么样？接下来她会痛苦不堪还是绵软无力亦或失去神志任人控制？
　　“这些是什么？”
　　等不到异常反应，却等到一句问话。
　　她抬起头看他，心中的恶感由于那张俊脸而好过很多：“我也不知道。不过刚才你的护法们喂给我吃了什么东西，不知道和它们有没有关系。”
　　“到底是谁派你来的？”烛突然想到这个他早就该问的问题，“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菊想了想，实话实说：“没人派我，是我自己来的；至于怎么到的这里，当然是得到一点小小的帮助。”实话，因为把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另一个地方，对止水来说的确不算什么。
　　“你到这里有什么目的？”
　　“救你啊。”
　　烛诧异地看着她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为什么？我本来就属于……”这里。这两个字被他生生地咽了回去——他不是从来不这么认为吗？“我在这里很好。”他改口道。
　　“我不这么觉得。”菊衣说，把身子往后塞了塞，突然指着那滩东西：“能把它弄走吗？对着它我没情绪。”
　　烛一怔，忍住嘴角的笑意，叫来了小鹤。
　　小鹤看到那些虫子并不惊讶，默默地撒下一把沙子样的东西，然后菊衣有点吃惊地看着它们挣扎死去，化为一滩无色无味，清水样的东西，接着，她把整张地毯卷了起来，扛了出去。剽悍呐~~
　　菊衣看了烛一点，他正怔怔地着着小鹤的背影出神。
　　“你也不知所措呢吧？”她戏谑地问。
　　烛回过神来：“什么？”
　　“她刚才在做什么，你知道吗？”菊衣从他眼睛里找到答案，“她怎么会这么做，你知道吗？你的身边有多少人像她一样，这个地方是做什么的，还有你，在这里起的是什么作用，这些，你都知道吗？”
　　烛别过头去。
　　“你不知道吧？”
　　“我……不想。”
　　“不想？”菊衣走近他，抬起他的下巴，“不想知道呢，还是不想留在这里？”看着窘迫的怒意开始在那双秀眸中蔓延，适时地放开手，见好就收：“你自己好好想想咯~总之我也跑不了，你什么时候觉得受不了了，再找我吧。”说着，她跳下椅子，朝守在门口的望兰问：“走吧。”
　　“哎？”望兰没反应过来。
　　“没为我准备厢房吗？”菊衣回头看看烛，“我是不是得去地牢？”
　　他的额头垂下黑线——这里的主人到底是谁呀？
　　望兰询问地看着他，他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背影悠然自得地远离，他却再度陷入迷惘——他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他现在是醒，还是梦？

　　夜深沉，月如钩。那点微弱的光芒根本无法穿透厚厚的云层，于是秘密像野草一般蔓延。
　　“嘶——嘶——”邪恶吐着猩红的信子，逼近酣睡中的人，柔韧的身躯滑过绒绒的地毯，无声地出现在她的枕边，黑暗中亮起一星冷然的光芒。
　　突然，那动作自如的身躯突然绷得笔直，重重地落到了床下，诡异地扭动了几下，便了无声息。
　　床上的人毫无知觉地翻了个身，仿佛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第二天一早，不用人叫，菊衣就醒了。
　　她坐在床沿打了个呵欠，一边把昨夜的垃圾踢进床底下，起身，穿衣，用桌上的茶水漱口。然后，望兰就端着早点走了进来。
　　“请姑娘用餐。”她放下托盘。菊衣看了看她，眼神平静，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看不出对自己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有什么意见。
　　“少爷说，请姑娘在厢房好生安歇，不要随意走动。”望兰又说。
　　软禁么？菊衣笑，无所谓，反正她是来“等”的。
　　刚吃到一半，小鹤又走了进来。
　　“四大长老有请姑娘。”
　　望兰和菊衣同时一怔，菊衣好笑地看着两人耍起了贫嘴：“啊呀，你家少爷叫本姑娘‘不要随意走动’呢，现在怎么办？”望兰看了她一眼，退后不语。
　　哎呀呀，原来摄魂怪的势力比较大呀。也好，昨天还没跟他们打完交道，再来一次也好。
　　于是，她又来到那个大厅，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大厅的正中央摆着一张椅子，正对着上首的五个大座。用膝盖想也知道是为谁准备的，所以菊衣不待人催就施施然在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说吧，叫本姑娘到这儿来有什么事？”她扫视一眼，发现仍然是上次那班人马，就连那个红衣少女也像上次一样，绞着衣襟一脸怨恨地站在一边盯着她——脸上马上有种刀刃滑过的凉凉的感觉。
　　“你到底是何人？”一个沙哑得像撕破布一样的声音问道。由于他们的斗篷都蒙过了脸，她一时看不清是哪个人在说话，只觉得这声音实在刺耳。
　　“我么。说起来可就复杂了。”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的身份真是多到连自己都会弄混呢。
　　另一个湿冷的声音响起：“你手上戴着什么东西？”这个声音让菊衣背脊一片凉，好像有什么湿湿软软的东西从背上爬过一样。她忍着寒意，举起左手：“你是说这个吗？”
　　纤细的食指上，套着一个晶翠的玉环，剔透喜人，玉质中，似乎有液体在缓缓流动，有如活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