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为名》莫红尘

13、13、奇异的默契

　　我和Brent的关系，在别人的眼里，是那种已经亲密到无间的情人。谁都不会想到，其实我们之间，除去那两次意义不明的拥抱之外，并没有更进一步的身体接触。

　　我们之间仿佛暗藏着一种奇异的默契，彼此对酒当歌、聊天谈情，多暧昧的话也说得出来，却从不跃雷池半步。

　　这样的关系在我，是很容易讲清楚的。因为我是女人、是已婚女人、是比较有婚姻责任感的已婚女人。但是对于Brent，就有点不那么正常了。首先，他是男人，无论什么样的男人都避免不了偶尔的冲动，那种与动物同源的原始冲动往往是不受任何责任感所控制的。更何况，我不丑也不乏味，从他的眼神和行为判断，他对我，应该是有那么点儿兴趣的。

　　我不相信Brent会有那种超乎寻常的责任心和自制力，更不相信他是柏拉图的拥护者。所以对此的解释只有两个：一是他有病——那种对于男人来说难以启齿的病；二是他跟我一样，只是别有用心的逢场作戏。

　　我认定的答案当然是后者，这可以证明Brent跟我一样，也有着同样的‘职业道德’。所以，我并不用担心会因为这个游戏而失去应有的立场，既然他想利用的筹码是这种镜花水月的爱情，我不妨就给他一场虚无飘渺的风花雪月。

　　但是偶尔，Brent带给我的感动还是会让我暂时忘掉这个立场——就在他疯狂地穿梭于荆棘中呼唤我名字的时候；就在他不顾一切地跳下深坑拥抱我的时候；就在他拥着我用细微的声音重复着‘对不起’的时候……每当这种时候，我会突然生出一种厌恶，厌恶这个不知所谓的游戏，厌恶我自己！

　　——而那所有的厌恶，却都不如今天这么强烈这么深刻。

　　今天本来约了Brent一起吃晚饭，我在他公司楼下的咖啡厅里等了一个小时，他依旧没有出现。我等得烦了，突发奇想，便直接上楼去了他的公司。

　　80\'s Team的总部就在这幢商住两用公寓的第九层。

　　出了电梯，就能看到80\'s Team的金色标识，然后便是那扇落地的红外玻璃门。玻璃门内是一张空空的迎宾台，估计是前台小姐已经下班了，台内空空如也，只有80\'s Team那偌大的金色标识在闪闪地发着光。

　　我沿着走廊左转进了办公区，大概七八十坪的空间里摆了二十几张办公台，却只有三四张台子上的电脑是开着的，且不见一个人影。

　　我迟疑着走进去，渐渐听到Brent的声音，却听不真切。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前面的一扇门突然打开，有四五个人从门里走出来，最后一个是Brent。

　　“你怎么来了？”他的神色有点不安，似乎不是很高兴。
　　“我等不及，所以直接上来找你。”我坦然道。
　　“哦！”他拍了拍脑门，苦笑道：“我都忘了。”

　　然后，我便跟着他进了他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就在老板的办公室外面，以一扇玻璃窗隔着，有些像是老总秘书的感觉，并不像是一个经理的正规办公室。

　　“我可不可以进去里面看看？”我有些好奇，一个长年不在公司的老板，会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办公室。

　　Brent犹豫了一下，还是开门走了进去。

　　“因为老板几乎从不亲自来公司，所以他的办公室基本上就是闲置的。”Brent边走边说。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搬进来办公？”
　　“老板毕竟是老板，他就算人不在，也没人占得了他的位置。”

　　我点了点头，随手翻了翻书架上的书，又摸了摸办公桌上的电脑。随口道：“很干净！一点也不像长年闲置的屋子。”
　　Brent笑道：“每天都有人打扫的。”

　　这时候一位职员进来问Brent：“前台接待员的招聘广告还要不要打在网站上？”
　　Brent皱起眉，有些不耐地应了声：“不必。”
　　职员转身出去。我吐了吐舌头，道：“你们这儿的员工都不叫你经理的吗？”
　　Brent道：“我们都是直呼其名，这样显得亲切，没有距离感。”

　　我啧啧赞道：“不错，看似不起眼儿的小事一桩，其实是个收买人心的好主意。”
　　Brent哧地笑了，催我道：“你肚子不饿啦？”
　　我这才想起真正的目的，赶紧随着他走出了办公室。经过办公区的时候，有一扇紧闭的玻璃门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是哪里？”我问。
　　他随口道：“机房。”
　　“机房是做什么用的？”
　　“是放服务器的地方。”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我想看看服务器是什么样子。”

　　Brent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掏出一张磁卡，在门禁上刷了一下，打开了那扇对开的玻璃门。宽大的房间里有两排机柜，还有一排电脑和十几个工作人员，看到我们进来职员们有点惊讶的跟Brent打了招呼。

　　其实我对什么服务器之类的东西一窍不通，也只是隐约猜测是网站运行所需要的硬件设备。

　　外行的我指着那排电脑问了Brent一个十分愚蠢的傻问题：“是不是只有用这些电脑才能查到所有会员的真实资料？”

　　“不是。”Brent的声音很低沉，我应该注意到他的不快，可是我故意没去注意。

　　我接着问：“难道别的电脑也能做得到？”

　　“只要有管理员密码，任何一台电脑都可以进入管理系统。”他似乎很有耐心的给我这个电脑盲答疑解惑，语气却已变得生硬。

　　我点了点头，故意忽略他的低气压，一转身走了出来。我们的关系自此变得紧张，看似没来由的，我却知道那症结在哪。

　　“如果我破译了你设置的密码，就可以轻松看到我想找的资料了吧？”我半开玩笑地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可以。”他冷笑。
　　“可惜我既不是黑客，又不是网监。”我无奈道。
　　“所以你才会跟我走这么近？”

　　我有些不自然地笑着，不置可否。

　　这沉默简直比肯定更让人恼火，他愤怒地抓住我的手腕，咬牙切齿地道：“你接近我，讨好我，难道就只为了那份资料？”

　　“确切地说，是为了一个人，一个属虎的男人。”

　　他闭上眼，高高地扬起下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在隐忍着什么。片刻之后他低下头，平静地看着我：“那个人对你很重要么？”

　　“很重要！”我说。依然是坚定而果断的，尽管在我的心里，寻找幸运星男孩的事，其实早已被眼前的游戏所替代。

　　他倏然放开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怔怔地盯着他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恶心。为这个不知所谓的游戏、为他、也为我！

　　从厌恶到疲惫，在一个转身之间。

　　转身之后，我意识到，无论于他还是于我，都到了该要收场的时候了。

　　于是，我去见了沈萝。

　　“那么多的心机和时间，都白费了。”我抱怨着，叹息着，懊恼得快要哭出来。

　　沈萝还是那么优雅而亲切地微笑着：“我早说过，Brent也不一定会告诉你。”

　　“沈萝。”我拉住她的手，诚恳地望着她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沈萝的眼里闪闪烁烁，就是我盯得那样仔细也看不出那闪烁的光芒是什么含意，她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问：“这对你有那么重要吗？”

　　“很重要！”我回答得斩钉截铁。

　　她再次沉默，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你有办法的，对么？”我追问。

　　沈萝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办法不是没有，只是，如果单单为了找点资料，未免太不值得。”
　　我急切地道：“值不值得由我来考虑，你只告诉我是什么办法。”

　　沈萝又盯着我看了半晌，才缓缓道：“你知道Brent为什么死活都不答应你的要求吗？”

　　我摇摇头，她继续道：“其实，只是帮你找一个人，他如果愿意，人不知鬼不觉地就替你做了，就算出事也找不到他身上。只不过，他现在的立场已经不同了。”

　　沈萝停了停，我忍不住问：“有什么不同？”

　　“因为80\'s Team的老板想要卖掉网站，Brent正在四处筹钱想把网站买下来。”沈萝若有所思地说：“如果Brent顺利买下网站，那么他就变成了真正的老板，既然是老板，怎么能泄露客户资料？万一你利用这资料做了什么，要负责任的可就是他自己了！他怎会拆自己的台？”

　　我完全明白了，就连沈萝还没有说出来的后半截话也明白了——我拿到那些资料的唯一办法，就是要抢在Brent之前当上80\'s Team的老板。

　　“多少钱？”我很干脆地问。

　　“Brent找我借钱的时候，含糊地说了个数目。”沈萝对于我的灵透并无半点惊讶，倒似是早有预料，极顺畅地道：“大约六百多万吧，我不敢肯定。”

　　“六百多万？”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入会费，还有那个黑色的记录本。随口道：“很划算呀！”

　　沈萝点头道：“以80\'s Team的运营收益来看，的确划算。”

　　“那么你就没动心？”我问。

　　“我倒不是没想过，只不过，一来这么多钱对于我来说不是小数目，一时之间我也很难凑齐。二来那数目只是老板看在跟Brent的交情上给的亲情价，如果是我买就不见得能拿得下来。所以……”

　　“所以，你认为Brent会把这明摆着的便宜让给我？”我说。

　　她笑道：“以你跟Brent的交情，他说不定会让给你来买。”

　　我冷笑：“他连那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愿竟帮我，更何况是这么大一只肥羊，他哪舍得让给我！”
　　“那可不一定。”沈萝神秘地笑道：“要筹到那么一大笔钱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是沈萝最后的忠告，我把它当作暗示来听。然后，我再一次发现，这个游戏原来真的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