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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   庄恕查房,这是从重症监护室转出来的第二天,谭宗明已经醒了。庄恕尽着医生的本份认真检查,谭宗明是配合的病人,有问必答。庄恕交代了护士今天的用药量,护士出去准备。
      谭宗明向着庄恕说了声:“谢谢。”平心静气的,不是一般你可能会在病房中看到的对医生的感激涕零地那种道谢。这语气,就和感谢谁递给他一瓶矿泉水,贴了一张创口贴那样简单,但不失真诚。
      庄恕点了点头,想要扯个微笑的,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觉得让肌肉勉强这样的动作有点艰难,遂作罢。
      在彼此的身份在对方面前袒露后,两人应该都没有想到过会有这样的面对面。还是以生命来做钩,是咬住还是松口?对于庄恕来说其实这从来都构不成选择,而对于谭宗明来说,那一刻他是被选择的。在他曾经需要选择的时候,他也不认为自己选择错了。一道看似的选择题,在做题的人不把它当成选择题的时候,它就只是一道必答送分题。题目所展示的,是做题人自己本身的人格。
      幸好谭宗明是这样的谭宗明,走出病房的时候,庄恕这么想。但凡今天谭宗明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不论是太过激动的致谢救命还是太过不屑的认为那只是医生的职责所在,庄恕都会爆。庄恕本身就不是一个很会处理自身情绪的人,不然也不会为一件盖棺定论的事情压抑忍受了二十年。而现在谭宗明眉目淡然,不卑不亢的一声谢谢,从他耳蜗进去,自他全身拂过。就那么轻描淡写地,一下就把罩在他身上二十年的遮罩给掀了去,所有的尘封往事就真的成了风。像被封存在瓮内的经年骨灰,有再多的历史,再多的故事,一到阳光下,一阵微风后,也都是灰飞烟灭,散尽纠葛。
      在一个温暖的胸腔里,能够长久留下,被记忆的其实都是美好的事情。尤其是接触最多生死的医生职业,撑不下那些悲痛,想要抓住和留下的就是这个社会纵横的阡陌里的一点温暖。
      好像一下子就轻松了,说不出理由的。是放下了,还是解脱了?这么多年执念的想想有些不值,有些可笑,又有些可叹。
      一直以为放不下的是一声对不起,原来拿的起的就是一声谢谢。
      另一间病房里,先锋姜总的情况并不算好。手术虽说是顺利,但一来他年纪较大,术后恢复没有谭宗明那么快。二来,他在坠海前确实已经吸入了己二胺,结合他本身过往病情等等原因,很不幸的结果就是,一度再次呼吸衰竭,出现了术后并发症,有感染迹象。
      “以姜总目前的症状和身体承受度,我们此次医疗组会诊讨论的结果是想给您试用一种新药,可它还在临床期。这就需要得到病患和家属的同意。”
      刚被抢救回来的姜总年近60,平时保养得当,偶在媒体报端出现的照片看着都是40有余,现在躺在病床上,才现出了真实的状态。他的司机和秘书同样在此次事件中落水,现在也在各自的病床上躺着。陪在他床边的除了姜夫人,还有公司公关部的一位先生。
      姜夫人闻言立刻反对:“不行的不行的呀,这还在临床期的药不保险的,怎么可以拿我们老姜的命来做试验。这个不行的,对伐老姜?”
      那位公关先生也迎向凌远:“确实,凌院长,还有其他推荐么?无论国内国外的,我们公司都可以…”
      凌远微笑有礼地摆手:“以贵公司在医疗界的影响,我相信只要有药名,有钱,通过你们的途径都可以得到。但是,你们也该相信,如果这不是最好的选择,我也知道你们有这个能力,我为什么不建议呢?我们还是合作对象呢对不对。当然,退而求其次的药也是有的。”
      “小远啊,你来…”姜总躺在床上虚弱道:“我叫你声小远不介意吧,我和许副市长是……”
      “我是您的主治大夫,姜总。”
      凌远淡漠的样子让姜世博把滑到嘴巴边的亲近话又噎了回去,到底是沉浸在官场商场的老江湖了,面不改色地改了口。当然,以他现在这菜色的脸,就是改色旁人也是瞧不大出的。只见他瞪了眼又要开口的夫人,续道:“凌院长,我听您的。您说要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您敢用,我就敢用。这条老命也没什么大作为,就算最后为新药做点临床贡献,造福后人也是好的。”
      凌远扫了眼被迫噤声的姜夫人和那位公关先生,脸上的表情似乎挺得意于凌远被将了一军。凌远心中不以为然,就冲许乐风在术前会给他电话,就知道和床上这位关系匪浅。那又怎样,这手术他照样不还是没让庄恕上么?和他论敢不敢,把锅给他,这是没搞清厨房在哪吧!这是在第一医院,可不是在先锋,也不是在市政府好不好。
      凌远两边嘴角一扯,勉勉强强硬是拉出了一个弧度:“是,作为您的主治医生,我给您开这个处方,我当然是要担责任的。这敢不敢的……”
      “不敢不敢,凌院长敢,我们也不敢。明氏求凌院长千万别敢!”
      凌远话还没完,已被突然走进病房的明楼接过了话头。察言观色的公关先生想要阻拦,可看看凌远,再看看进屋者的穿着气度,他有意识地慢了半拍,等着床上人的发话。凌远见来人是明楼,眉峰微微一扬,双手伸到了白大褂兜里,不着痕迹地离床后退了半步,把位置让给明楼。
      见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明楼耸耸肩,两手一摊:“对不起。凌院长所说的这种药是明氏制药厂生产的。我叫明楼,我家的药。”
      “原来是明镜董事长的弟弟。”公关先生跟了一句。
      姜世博点了点头,提了提精神道:“如果凌院长早说是明家产的药,那自然是没有任何犹豫的。明家,信得过。”
      凌远瞟瞟明楼,不接口。
      明楼一边拱手,状似谦虚,一边却又毫不松口:“那也是不行的。姜总一条命,明家担不起。还在临床阶段的药是断断不敢用在姜总身上的,凌院长敢,我们不敢。”
      “你怕出事?”姜世博直截了当。
      明楼也毫不避讳:“必然出事。”
      姜夫人不乐意了:“哎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必然出事?你是说这药有问题,有问题的药你们拿出来干嘛,药监局那儿通得过么?”
      “这不是还没通过么?”明楼笑得坦然,连凌远都有些摸不清他这自毁自家声誉又是哪一出。
      “老太婆你懂什么,闭嘴。”姜世博这句话大概说的过猛,一下又喘的厉害。凌远上前察看,明楼又退到一边笃悠悠地也不继续说什么。
      一通忙乱后恢复稳定。姜世博直接对凌远说:“拜托了,凌院长,就用那药吧。”
      凌远一脸为难:“这个…您知道,这不是上市供应的药物,临床期,他们药厂不提供,我这儿也没有啊。”
      明楼微微抿嘴。
      姜世博道:“明先生,先锋和明氏曾经也寻求过合作的可能。以我的身份来做临床使用者,对这药物在药监局那儿需要走的流程,老朽也可以尽一份力。”
      “什么?”明楼一惊一乍地把声音提高:“您这话说的像是我们明氏为了通过药物要走后门似的,这可真不敢了,也不干。”
      “小伙子那你要怎么才肯,你说。”
      姜夫人见丈夫如此坚定要用这药也转了口风,跟着来劝说。这人的心思啊,就这么奇怪。原先是又给脸色又给压力的说不肯,这人家不卖了吧,风向就转了,上杆子粘着来求。有点像古时候嫁女,原本养在深闺无人知,说不准还有些不好的传闻,这若是突然和皇帝啊重臣的攀了个亲,那求娶的瞬间就能踏破门槛子。
      凌远越想越好笑,都想给庄恕发消息来看这出戏了。就不知道明楼要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来,从术前的微信消息来看,明楼对这姜总知之甚深,该是有备而来。
      明楼将这间豪华单人病房里各人的神态尽收眼底,目光定在床上的姜世博身上。低头沉吟了片刻,一时间,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他在想条件怎么开了。若是旁人,这四五道目光芒于背的滋味必不好受,明楼倒是坦然受了。再抬头时眼内有寒芒微微一闪,瞬而平静。
      “天下事,一为名,二为利。”
      他一顿,众人配合般地默默点头,姜世博脸上浮起半抹看着挺虚的笑容。
      “明氏和先锋合作,算是业界的名。但,我们没想过要沾医疗器械的边。就拿这药厂来说,算是祖业。每年单就血液制品和疫苗的产出利润已经很够了,亦差不多足以提供研发新药这一块所需的投资。除了药厂,我们还有其他产业。这名利两块,我们都不需要攀了先锋来获得。您说对吧?”明楼站在床尾,两手搭上床架子,颇有种在学校阶梯教室给学生讲课做报告时的架势。
      姜世博保持着方才虚浮的笑容,眼神一利,这个人,关乎其命了,才显出一些当年仕途之中的狠厉来。明楼快速评定,口中话语倒也不断:“那我还真没什么想要的,就这样了。”
      明楼说完,收回手挥了挥,就要往外走。
      姜夫人情急地叫:“小伙子…”
      明楼像是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侧回身。姜世博神情没有大变化,只是微微渗出了一点了然,像是吃准了会有这欲擒故纵的回头草。他手才要抬起,明楼已经又笑吟吟地开口:“一不为名,二不为利,自然有三。这三么,说给你们听,也很简单。三为爷乐意!”说完,他手指指天,好心好意提醒:“对了,昨天开始入梅了。黄梅雨季,空气潮湿,姜总记得替换衣物得多准备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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