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D水仙 / 安于明谭 恕不远送》沙洲铃

20、第二十章

　　早上七点半，开在生活小区周边的那些时髦小店还没开门。明台坐在一家美甲店面前的台阶上，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下：27.千万不要在大哥的家里给大哥的女朋友发信息。28.千万不要妄想在大哥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技术再高端也想都不要想。29.永远站在大哥这一边。
　　打完字后再拉上去看看以前陆陆续续记下的那20几条，身子一歪就想拿头撞墙，怎么就不长记性，总是以身犯险呢，笨得跟猪一样啊。自己是不是就是大家经常说的那个猪一样的队友？小姐姐，你自求多福吧。

　　就在前一天晚上，大哥难得同意他留宿，这是多么值得通报的事情啊。于是他很嘚瑟地在朋友圈里发了句很十三的话：大雨将至，满地潮湿，记忆眼看在流失。能治好失忆的，必须是我大哥的被窝。
　　紧接着他的小姐姐就微信了他，他以为于曼丽是来揍他的。当时的他是坐在地上，用平板电脑架在客厅里的茶几上上网，他大哥在哪儿他真没注意。可能这两天温度刚刚好，大哥家的茶水有点甜，客厅里的落地窗开着，凉风送爽，他就真的又爽又甜到忘记了警惕。
　　于曼丽在微信上问他知道怎么翻墙么，她需要翻出去查点东西。明台的其他本事不咋滴，但说到电脑技术那还真是问对人了。离顶尖黑客可能还差那么点儿，但翻墙这种事儿在他来说真是小儿科到不行。于是他不仅给了软件，还很体贴地问是要查什么，如果翻墙也查不到，其实他还可以帮她直接黑进人家后台去看看，不过一定要对大哥保密。于曼丽回了他一个星星眼的小纠结表情，边说：没想到小哥哥你这么厉害啊！
　　被这么一夸赞，明台顿时觉得肾上腺素在飙高，脸上笑开了花，撸了下袖子就准备大干一场。正准备爬起来回房间直接和小姐姐语聊，屁股才抬了一半，对面的沙发上他大哥已经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只被眼光扫了一小下，明台手里捧着的平板就滑了下去，然后很准确地就被明楼给接住了。
　　明楼扫了一眼点开着的对话框，也没细看，只把平板放在自己面前，看着明台随口问了句废话：“在聊天啊。”
　　“啊…恩…大哥，不打搅你工作，我去睡了。”
　　“不聊聊么？不是要治失忆？”
　　明台只想把自己刚才那贱贱的手砍了，发什么朋友圈，不知道设置分组可见么？
　　“大哥，我就给了小姐姐一个翻墙软件，其他什么都没干。真的。”他就差没有把两只手举起来指天誓日投降了。
　　“我问的是你，又没问你们聊什么？”明楼很不要脸的做出不明白的无辜样子：“哦，那她为什么要这个？”
　　明台眼睛一亮，相当狗腿的双手往茶几上一扒，脑袋也搁了上来，带着点小激动小兴奋地仰头看着他大哥：“你说小姐姐是不是在秘密查什么跨国大案，或者是什么涉及机密的东西。国内网站居然还查不到，那是不是意味着保密级别的上升，要么被屏蔽，要么就是被公关了。”
　　明楼靠进椅背里捏自己的鼻梁骨，他就知道这小丫头不会那么安分地听他的话。不上蹿下跳地搞点事情出来，她简直就不是当初第一次在他门外咋咋呼呼嚷着这么大房子要注意防火防盗防闺蜜的小片警，也不是第二次见就敢在医院里诈他手机的于曼丽了。他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让安迪来找于曼丽了，可如果重来一次，他应该还是同样的选择。
　　于曼丽，他喜欢着的这个小姑娘，是一团炽热的火焰。给她一点缝隙，她就会带着她的光芒和温暖一起钻进来。她的耀眼不会灼伤你，只会让你乐于靠近。这也是安迪后来说她很有意思的原因吧，而那时候处于阴霾彷徨中的安迪是需要这丛阳光的。
　　“既然是这么机密的事情，她为什么不找她的同事帮忙，要找你。这种软件，稍微懂点技术的都有。”
　　明台嘴里轻轻嘶了一声，这种重点他大哥为何也能抓到。一定是意外。这根本不能算重点，但偏偏又是今天他和小姐姐就这么几句谈话中的重点。
　　“这个…”他目光在茶几上的平板上移来移去。这个他是不能说的，但是他大哥自己看到就不关他的事了。从他熊熊燃烧的八卦搞事之心来说，他还蛮期待他大哥的反应的。
　　明楼一直是相当地从善如流的，他拿起平板，手指往上滑着聊天记录。看看内容，再抬头看看明台强装镇定自若，实则所有皮下组织都在抖动的脸面上，嘴唇歪了歪，不置可否：“还算有点自保意识。”

　　此刻，明楼手上拿着他自己的平板电脑走进了派出所，一脸急迫地求助于所里的技术人员。他一大早把明台提溜着一起过来，明台曾经万分不解地问现在民警叔叔这么热心，还管帮解锁电脑？这事儿小弟我来啊，兄有事，弟愿服其劳。可他哥不理他，就这么堂而皇之进去了。
　　现在他只能企盼这位技术同志好命了。毕竟昨晚那个聊天记录是这样的：他问小姐姐为什么不找所里的同事帮忙，他小姐姐很有节操的说因为她知道那个技术宅对她有那么点意思，她开口呢，一定成。但是呢她很有觉悟地认为不能为了一己私事动用她的天真无邪和美貌如花，这样虽然事半功倍，可惜她这辈子呢已经对某人负责了，就不能再去买那些买不起的单了。这样做会对不起人家大好青年，她会良心不安，睡不着觉的。
　　明台私以为，这话说的吧，真是大言不惭地很自恋。
　　他头一抬，正看见马路对面他小姐姐手上拎着一堆早餐，嘴里还咬着一个山东煎饼往所里去。他的第一反应是要不要打电话通风报信，但是到底是打给他哥通报小姐姐来了，还是打给小姐姐告诉她他哥在里面。这个问题让明台纠结了一分钟，等这一分钟过去，再抬头，眼前已经没人了。
　　“早餐早餐，随便拿。”
　　于曼丽轻快的声音响起，好几袋豆浆、包子、油煎馄饨、油条、粢饭什么的就出现在了明楼眼前。他还真不知道他家这位还包这所里那么多张口的早餐啊，这是什么工作分配？边想着，边就已经伸手在那一堆早餐中挑挑捡捡起来。
　　“你…你怎么在这里？”
　　于曼丽看着横在她面前的那只手，这修长好看的手指，挺括的衬衣袖口除了那个人还有谁能有呢？她有些目瞪口呆反应不过来的看着明楼，一脸茫然。
　　“哦，我是来求助的。”
　　“求助？你家进小偷了，来报案的么，带我去。”
　　于曼丽不等他回答，心急地拉着他就要走。明楼一愣，这逻辑好像也没错。进派出所求助不是报案是什么呢？他只能对着面前捧着他的平板电脑，还没进入状况的技术同志抱歉地点了点头，满脸写着我家的孩子我没带好，您见笑了的尴尬。明楼手上施力，把已经往外走了两步的小于片警又拖了回来。还一拖就直接跌进了他怀里，凑进半步，同她耳语道：“我家进了个偷心贼。”
　　预料之中的，正义的小于片警当场耳面通红：“那…那你求助什么呀？”。她带着点娇嗔的语气甩开明楼的手，从他怀里挣脱开来。
　　卧槽，当众秀恩爱，惨无人道啊。已经穿过马路偷偷站在了门口小心观望着的明台狂吐槽，同情地看着边上那位技术宅。
　　“我的平板输错密码被锁了，修电脑的店家还没开门，挺急的。这不就想着你们所里有没有技术高手可以帮忙一下。”
　　“你也会记错密码？”于曼丽简直听到了闻所未闻的事情，眨巴着眼睛看向捧着电脑的小李子：“这个…应该不难吧。”
　　“不难。”技术员黑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吐了两个字。
　　“那你就帮帮忙吧。他的电脑真的真的不能出状况，里面的东西都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我请你喝下午茶啊，你随便点。”
　　明楼靠在边上看着于曼丽说话，也不阻拦。接过于曼丽手上啃了两口的山东煎饼毫不嫌弃地放到自己嘴里也啃了一口，皱皱眉头：“太干了，有豆腐脑么？”
　　“啊，应该没有，我现在就去买。小李你慢慢修，你还要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一起去吧，在那面吃。平板一会儿让明台来取，这种小问题20分钟够了吧，小李，谢谢。”
　　于曼丽被明楼带着往外走，听到明台的名字才想起，对啊，明台昨晚住他哥家的。几乎是本能地，她偷偷看了眼身边人，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哪里不对了。暗暗吐了吐舌头，明智地闭嘴不说话了。
　　在外头听壁角的明台迅速躲了起来，差不多时间后进了派出所，自我介绍完毕，拿回那块重新亮起来的平板。只看了一眼，就又迅速抬头望向那位已经一脸生无可恋的技术员。
　　平板的界面上背景是小姐姐单掌捂在大哥嘴上，两个人微仰头看着同一个方向的一张自拍照。他大哥明显是有点被迫的动作，可小姐姐笑得那叫一个明媚灿烂。明台一手掂了掂平板，一手搭在那个技术员的肩上，沉痛道：“对不起，他们就是这么爱秀！”
　　这时候他不禁感慨自己当初对小姐姐起过的那么一点点小火苗是被小姐姐亲手掐灭的，相比今天他大哥的手段，那简直温柔太多了。他大哥真是，太太太不要脸了，太扎心了！

　　两碗豆腐花，一份小笼，两根油条，还有那块没吃完的煎饼。明楼掰开油条，一半浸在豆腐花里，舀着匙子吃得很专注。
　　于曼丽坐在他对面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面对审问，头低得要扎到豆腐花里了。
　　明楼伸手敲敲她桌面：“是你吃它呢，还是它吃你呢？”
　　“我…我吃它，吃它。你要不要加点醋啊里面？”
　　“谁家吃豆腐花要加醋的，我今天吃它还没吃够么？”
　　“啊。我的意思是，小笼，吃小笼不该蘸醋么？”
　　俗话怎么说的，要把问题解决在萌芽状态，不然这胆子是会被慢慢养肥的。眼下的曼丽见明楼迟迟没有把悬着的剑砍下来，又听他说他刚吃了很多醋，噗嗤一笑。拿着装醋的壶把他面前的小碟子斟满了，讨好地夹了个小笼包蘸了蘸，隔着个桌子送到他嘴边：“我知道你的筷子夹这种圆滑的东西不顺溜，又偏爱吃。这样吧，以后呢我都负责亲自送到你嘴边，至于醋，那还是要蘸的。没有醋味，哪有我现在心里的甜味呢？你说对不对，男朋友。”
　　明楼偏头一口咬住吃的，嘴里滚了两滚，不理她。
　　曼丽再接再厉，把凳子从他对面拖到他边上，整张脸都凑了上去：“我甜不甜？”
　　“今天没吃过，不知道。”
　　“不老实。心都被偷了，还不甜？”
　　明楼一脸你是智障么的表情：“心偷了就空了，缺了一块那是痛。你没话要坦白么？”
　　曼丽抵死挣扎道：“我还要坦白什么？你都直接开火把人家小李子给灭了，我都不知道一会儿怎么面对他。”
　　明楼放下筷子，曼丽整个神经都紧绷起来。她想着是不是明台出卖她了，她也就是查了那事儿一点点，可是一查就遇到封锁阻碍反而让她觉得更神秘，更放不下。明楼为什么对这事儿这么紧张，幕后到底有什么不能见光的？
　　曼丽看着明楼的目光也不由审视了起来，这个她爱着的人是有多大的秘密在瞒着她。是保护她，还是保护其他什么人？
　　“我觉得还不够彻底。你可以辞职么？”
　　“不可以！穿警服是我从小的梦想，也是我最大的理想，绝对绝对绝对不可以。什么事儿都不可以。没得商量，我绝不放弃的。”
　　一脸坚决地捍卫，像是马上就要炸了的小表情。明楼点点头，淡淡道：“那好吧。快点吃，不然回所里太晚影响不好。”
　　“没了？”
　　“没了啊，还有什么？喜欢做就做吧，哦，再夹一个小笼包给我。”
　　曼丽有点反应不过来，就这么轻松过关了？可她又实在不敢再问，是不是只不过是自己多虑了。
　　明楼看着低头有些神不守舍的小女朋友，没再说话。其实刚才在所里看着她大大咧咧，又欢欢喜喜拿着一堆早餐进去时的开心样子，他就已经有了个模模糊糊的决定。而此刻曼丽说决不放弃这工作时的神情又让他想起在当初在医院走廊上说时刻准备着任何突发事件呼唤时的她眼里的神采。自己有什么资格去阻止她做她想做的事情呢？况且她那天就说的对，这是她的辖区，任何有关的情况都是她工作的范畴之中。他不该阻拦，也阻止不了。
　　如果有些人和事必须被翻出来，那也是命。那么，他能做的，就是尽力保护好她。她看不见的灰色他来替她挡，她不知道的规矩他来替她碰，她会踩到的线他来替她收拾。
　　大不了，他再为她重建一套游戏规则，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