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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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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点五十分的门铃,明楼看了看右手腕上的手表,从他专门从美国空运回来的世界顶级沙发品牌Rolf Benz的蓝色单人椅上站了起来。他从美国回来的时候,除了衣服书籍之外的行李,最大件的就是椅子。他家里所有的椅子包括他的咨询室里的椅子全部都是这个品牌的高定,最符合人体脊椎构造设计的产物。他的理念是,人一生1/3的时间是在床上睡过去的,剩下的2/3里至少有一半时间又是在椅子上度过的。所以座椅绝对不能马虎,甚至胜过了他一橱的同样高定的西装马甲,和一抽屉的动辄便是万元的平光眼镜。
打开门,是入住的时候见过一面的小区业委会主任陈阿姨。陈阿姨的胸前晃荡着一副黑色的老花眼镜,看到门打开,她先挂上眼镜,看了眼手里面的名薄确认了下名字,再从鼻梁上往下滑的眼镜架子上方打量了下屋子里的人,满面堆笑地问:“是明楼家对吧?”
明楼点了点头:“是的,请问有什么事?”
陈阿姨摘下眼镜还没继续回答呢,她身边站着的一个穿着警服的姑娘抢了先:“您好,我是负责这一区的民警。”
“啊,对,这是小于,于警官。”陈阿姨紧接着道。
明楼哦了一声,转眼看向这位于警官,扫了眼警号。年纪不大一小姑娘,扎着个马尾辫压在警帽下,警服倒是看着是熨过的,挺干净,穿着也挺精神的。
这目光一扫过来,于曼丽下意识就把身子挺了挺,把胸也挺了挺。啊呸,挺胸是顺带的。可这眼光,怎么就感觉像X光似的自带透视功能呢?于曼丽低了下头,幸好她手里也拿着一叠表格,不然她可能会条件反射立刻做出一个捂胸的动作来也是有可能的。
“警官上门,有什么事么?还是,我犯了什么事么?”明楼伸手拍了下防盗门,把楼道里因着刚才的静默暗了下去的感应灯又拍亮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拍把陈阿姨和女民警都惊了一下,于曼丽先反应过来,忙把手里的表格递过去一张:“是这样的,我们要对常住人口做一个统计,麻烦您填一下这个表,把您家里的成员填一下就好。”
“哦,现在填?”明楼接过表格,就是很简单的姓名、身份证号和联系电话,表格上方已经把他家地址写好了。就这么几个字,他拿了笔在玄关处鞋柜上的大理石面上就写了起来。
“现在各个小区里出租房什么的多,我们这个小区算好的,买的房子基本都是自己住。可总也有不是的,万一出了什么事就怕联系不到人,所以及时排查及时掌握也及时更新信息。”
陈阿姨解释这一句话的功夫,明楼已经填好了交回给了于警官。
于曼丽一看才一个名字:“这么大的房子,你就一个人住啊。”这可是顶层复式,是这个小区最大的房型,有200多平呢。他对户那家是个老外娶了个中国女人,生养了一对姐妹花。人家四个人住,他就一个人,晚上不害怕么?
明楼没搭话。于曼丽一看紧急联系人那里没填,赶紧指了下:“还有这里得填,特别你这样一个人住的,就更要填紧急联系人了。不然万一出个什么事儿,我们找谁去?还有啊,你特别要注意安全,这个,防火防盗防闺蜜……不是,防火防盗防窃贼……”
她话还没说完,明楼已经拿过去写了个名字电话又交回来了。于曼丽舔了下嘴唇,自己也挺不好意思的怎么就那么顺口说了防闺蜜呢,人一男的有什么闺蜜,又不是GAY。
“明镜,也姓明啊。”
她叫的有点大声。明楼抬头看了看楼道里的灯泡,认真接了句:“我不是孤儿。”
“我不是这意思。”于曼丽摇晃着手里的表格:“我的意思是,她在本市么?在一个城市怎么不住一起啊,你这么大屋子。”
这回明楼真皱眉头了,他一手扶着防盗门的门把,俨然一副要关门送客的架势:“我这么大屋子怎么了?我自己花钱买的不能我自己一个人住啊,我看不是什么防火防盗防闺蜜,是防火防盗防警察才对。”
“哎呀小明呀,你不要生气。我们就是关心一下,没别的意思。”
陈阿姨一面给于曼丽使眼色,一面向着明楼解释。
“我大姐就在本市,不过她很忙,做不到警察的随传随到,得提前预约。”明楼这话是对着陈阿姨说的:“没什么事了吧,陈阿姨晚安。”
“哎,晚安晚安,快点吃夜饭去。”
陈阿姨看着门被关上,拉了把于曼丽:“电视剧里你们警察要情报上门家访什么的,不都讲究什么绕来绕去,旁敲侧击的,你怎么这么直。”
“明楼,1981年生,36岁。36岁的单身男人……”于曼丽看着手里的表格仍在一步一回头中。
陈阿姨瞟了她一眼,“小于啊……”
“啊?”
“你以后要是警察不干了,阿姨推荐你去居委会吧…….”
第一医院杏林分部,那是疗养院式的环境设计。有湖有树,湖是大湖,树是成片的。成片的有氧绿色之后还有幢独立的区别于前面医疗大楼的独立小楼。小楼更幽静,楼内任何一间屋子推窗看到的风景都能画一幅得奖风景画,有点像以前大户人家藏在后头的千金小姐的绣楼。
明楼才进他的办公室坐下,屁股没搭上椅垫一分钟,凌远就进来了。明楼看看时间,8点。他家离这里开车才10分钟,他今天又起的早,想着也没什么旁的事儿,这才直接过来了。可这大院长是怎么回事儿,踩着点儿的跟进来,也太巧了点吧。
凌远可不管他的眼神怎么看,进了屋子包一扔,像进了自己家门一样地跑到窗户前把百叶窗全放下,以防这八九点钟朝气蓬勃的太阳晒到他。然后人就朝后一倒,躺在了这间办公室里他顶喜欢的,明楼平时用来躺在阳光下,在下午茶时分看书的长沙发上。
明楼就看着他自说自话地安顿好了闭了眼,才起身给自己整了杯美式咖啡,再晃晃悠悠地踱到这主儿面前蹲下,咖啡香气在他鼻子下面兜了两圈:“香么?”
“唔……香……你现在再香也馋不了我,我更想做梦。”凌远咕哝了一句,侧身往沙发里面翻。
“我说你是不是无间道看多了,真当心理医生的咨询椅是让你们没事儿来睡觉的。”
“我没占你的咨询椅!”凌远老大不满意地闷吼了声,又翻了回来,细长的手指崩得笔直的指着屋子另侧一个独立区域的单人曲线躺椅:“你那些金贵来访者都爱坐那个,他们才是无间道看多了,不,是你才看多了,还特意整一把一样的回来。”
明楼得意地挑了挑眉,直起身子拍拍他肩膀,看得出他的疲惫,也懒得再逗他了。不过看了眼那张笼在晨曦射进来的微粒中,被凌远怒指的椅子后还是挺委屈地转头纠正了一句:“我这张比剧里的道具椅贵十倍 。”
凌远心里腹诽就是再贵还不是羊毛出在那些老板身上,一小时1800的费用,真开的出。
明楼是凌远不开工资的下属,凌远是明楼不付租金的房东。杏林分部的高端私密,和国外私家医院差不多,又比国内现在其他的私家医院更正规。他们赚那些富豪明星甚而一些政府高官的钱,但不黑心赚,每一项费用支出都合情合理,明细清楚。绝不给你做毫无必要的检查漫天要价,但你如果执意要做,他们也相当乐意配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第一医院各科室的技术力量做后盾,杏林分部已经全国有名。
凌远的嗅觉是敏锐的,我国新任的那位首长对心理健康的兴趣或者说重视度在屡次的会议中都有所体现,而随着和国际接轨的密切,伴随老外们一生的两大医生之一的心理医生也会越来越被国人所接受。把明楼这个老朋友弄回来是他为杏林添的又一块金子。明楼在心理学领域的资历、学术背景、执业经历、论文发表的品质数量绝不亚于目前国内那些著述的老师们,甚至因为国外社会对心理健康的重视,他这几年执业所接触到的病例价值都远高于国内,积累的经验也非现在国内的行业内人士可比。这从他一回来就被F大聘去当心理系的客座教授也可见一斑。
每周一、三,明楼在F大有课,其他时候他会在这里接诊。他的咨询费高,他却不是门可罗雀,大有慕名而来的患者在。当然也有一些不那么富裕的,但要他降低费用那是不可能的,这不是狮子大开口,也无关于医者仁心,这是双方自由选择的事。凌远腹诽管腹诽,也是绝对的尊重。
今天是周四,下午有个预约。明楼喝着咖啡翻看着来访者的资料,凌远在沙发上已经打起了间歇性的呼噜。明楼咽一口咖啡,那边就呼噜一声,时间点踩得极其微妙,跟打节拍似的。惹得明楼放下咖啡杯子盯着那儿看,可他不喝了,那边也不打了。等了五分钟都没动静,明楼都要怀疑这家伙别是睡眠呼吸暂停了。就在他又等了会儿,想起身去看看的时候,凌远的电话响了。
在寂静的空间里新长征路上的摇滚这铃声那叫一个突兀,明楼被吓了一跳,再看凌远是整个人从沙发上直跳起来,完全就是遇到什么突发紧急事件的反应。明楼摇摇头,倒是有些心疼他们这些生命第一线的救护者了。
“.…..我拿了,当然拿了,就在护士站放着呢。没有?怎么会,不是每次……”凌远往自己口袋里一阵乱翻,摸出来一张皱巴巴的挂号单子,顿时头大:“哎,我忘了,还在我这儿。……不不不,我不在院里。远着呢,你过不来,这样吧,你在那儿等着歇会儿,我找人给你送来,大概半小时吧。”
挂了电话,凌远朝明楼看去,明楼头也不抬:“别打我主意,没空。我说你自己医院不睡,非大老远跑这儿来睡,我这屋子是你特大号定制睡袋怎么着?就算你要来分部见什么大客户,你瞧瞧你睡得衣服皱巴巴的怎么见?”
“我套件白大褂就能见了,又没人扒我衣服。再说前头办公室里有衬衣备着呢!”凌远揉着太阳穴起来,找了杯子倒水喝:“你怎么知道我要来见人?”
“我是谁!”
这嚣张嘚瑟的语气。凌远走过去手撑在他桌子上俯身央求:“那你就帮个忙跑一次吧,那边是从外地大老远的地方过来的,我这专家门诊号还是大清早亲自排了队替他们拿的。这不后来又被叫去看了一病人就忘记了。你看,不能白白浪费了不是。人都在院里等着了,我妈的熟人,我实在是没办法。”
“你的烂摊子凭什么我来跑腿?你自个儿来回再跑一次呗。”
凌远看看墙上的钟:“今儿可真不行,这万一来回路上堵车了我怎么办?我今天是算好了要在谭宗明来体检的时候去体检中心视察,制造个偶遇打个照面,攀个交情的。和体检中心主任说好了的,等他电话。我这是机动任务,随时发生的,走不开。”
“谁?你要见谁?”明楼终于抬起了眼。
“谭宗明,那个晟煊集团的大佬。我那几个项目不还得要资金赞助么,这好不容易上次他的财务总监在我们这儿做了体检觉得不错,让他也一起……”
“打住。拿来。”
“什么?”
明楼摊着手掌心看着他:“挂号单啊,你还要不要我去了?”
“要要要,谢了谢了。”凌远赶紧地把单子塞他手里,还把他手指给蜷起来握紧了,就生怕他又反悔。
明楼也不啰嗦,站起来推开椅子就往外走:“行了行了,你瞧瞧你这脸色,躺着去吧。你是去要投资,不是真是乞丐去要饭,还要整个土黄脸不成。”
凌远笑了,一脚踹在他小腿上:“去去去,还想说你心疼我呢,就你这张损嘴。”人走了他又突然往门口追:“哎,我把那姑娘的名字电话发你手机上!”
明楼脚步不带一丝儿停顿的长腿往前迈。凌远低头发信息,想想于曼丽也是张喋喋不休的嘴,不知道一会儿遇到明楼这样的会不会吃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