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三步】-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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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鸭毛色似春山，
朦胧犹如君心间。
***
天色含黛，晨光微熹。
阿夜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顿时感到胸口处一阵疼痛。来势汹汹的痛感让她的脑子立马清醒上了几分，她扁扁嘴，觉得有些口干。
试探性地摸了摸伤口处，确认没有裂开后，阿夜才小心翼翼地坐了起来。
穿衣、洗漱都慢吞吞地完成了，阿夜扶着墙，一步一缓地走出房间，走向餐厅。
这会儿的时间还很早，一路过去都没见到任何刀剑男士。阿夜熟门熟路地摸向餐厅，才见到了早起的付丧神。
“早上好。”阿夜单手撩着帘子，一歪脑袋对着里面的刀剑男士们笑了笑。
“喔。早上好啊。”烛台切见到她明显是很意外的表情，他搅了搅锅里的汤料，关切地问，“哦哦不用来帮忙，去那里坐着吧！不是在养伤吗？怎么起得这么早？”
阿夜轻缓地摸摸伤处，点点头，“我都躺了好几天了，可以出来走走啦。”她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放轻呼吸做了个吐纳，觉得胸口的伤处并没有任何异样，这才撑着脸，眼神亮晶晶地看向厨房的方向。
烛台切看着好笑，“再等等喔，杂煮汤马上就能喝了。”
“啊啊！是前天晚上喝的那种汤吗！”阿夜满脸期待，得到点头回应后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星光，“烛台切先生的手艺真的是太棒了！一想到回姐姐大人那里以后就尝不到了，我就有些难过呢。”
“哦？”烛台切眯眯眼睛，“这么夸我，我是会很开心的，不过，真的只是舍不得我的汤？”
阿夜一噎，警觉地环视一圈，发现那团毛茸茸不在，这才讪讪地笑笑。
见她窘迫，烛台切也不逗她了，温和一笑，“逗你呢，狮子王还要有一会儿才来，别紧张啊。”
阿夜一时气闷，嘟囔，“烛台切先生坏心眼……”
烛台切哈哈一笑，阿夜缩在椅子上可怜兮兮的，好在大俱利给她倒了杯水来，这才算给了台阶下。
“谢谢！”阿夜满脸感激地看了一眼大俱利，对方放下水杯就走了，并没有过多地搭理她。阿夜笑笑，显然是习惯了，她接过水杯，喝了一口觉得味道与平日里的不太一样。
“是玉依姬大人昨晚派人送来的，据说是月读大人的返老还童水，对伤口愈合很有好处，主人嘱咐过要定期给你服用。”烛台切见阿夜面露不解，一边盛起杂煮汤一边解释。
“哇。”阿夜一声惊叹，捧着杯子自言自语，“这不是很珍贵的水吗？就这么给了我真的没关系吗？”
门口忽然传来鹤丸的高音量，“哈哈不要紧不要紧，主人说过，物尽其用才好嘛。”
大俱利帮着盛饭，把汤、白米饭放在了托盘上，接着拿出鸡蛋，给煎鸡蛋的烛台切打下手。鹤丸三两步上前，把托盘端到了阿夜面前，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撑着下巴看她，“怎么样？这水喝了有什么感觉吗？”
阿夜三两口喝完杯子里的水，又心满意足地捧起汤碗抿了口，这才分神瞪他，“鹤丸先生！”
鹤丸哈哈一笑，见阿夜精神虽然好，但眉宇间仍有些疲惫，就知道她的身体还没恢复过来，也就不逗她，起身去端了碟煎鸡蛋给她。
一来一往间，就有不少早起的刀剑男士来了餐厅，见到阿夜坐在餐厅里用早餐，虽然诧异，但也都微笑着与她打招呼。
阿夜笑眯眯地一个一个应了，吃着早餐，享受着难得的安逸，满足地一塌糊涂。
她是毗沙门天的神器之一，被呼唤名字后出现的武器就是一把太刀。夏川担任审神者以后，毗沙门天常常带着她来拜访，因此她与这些刀剑男士们在一起的时间会比较多，也因为她是太刀的缘故，就算她是女性，彼此间也并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反而都感觉很亲切。
外酥里嫩的煎鸡蛋配合白米饭的味道在味蕾间散开，间或夹着一小口杂煮汤的鲜味，阿夜捧着碗，吃得极为满足。
小半会儿，挡住餐厅与外间的帘子上投下一道人影，间或还有重物在地上挪动的声响。阿夜好奇地探头看去，没一会儿，就见狮子王拖着一大坨鵺往餐厅里艰难地移动。
鵺懒洋洋地趴在地板上，不肯自己动。狮子王拽着它的后腿，使劲地往后拖，好不容易挪到了餐厅正中央，鵺闻到了鲜美的味道，一个激灵，起来抖了抖毛就往椅子上跳，等着狮子王给它端早餐。
狮子王扯了扯胸前的衣服，呼出一口气，擦汗的功夫不经意地一抬眼，正好与阿夜目光相撞。
阿夜没想到他会忽然看过来，对视间竟微怔。狮子王像是完全没察觉她逐渐涨红的耳朵，依旧对她咧嘴一笑，又在鵺“咕噜咕噜”的催促下去取早餐。
“……”阿夜捧着碗，不自觉地往椅背上缩了缩，她看着毛茸茸的少年把鵺赶下了座位，又耐心地端了盘子放在它面前，阿夜想让他坐到自己对面的椅子上，张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倒是狮子王，本来想坐在鵺先前占着的位置上，一抬头又瞧见了阿夜注视着他的眼神，挠挠脑袋一笑，端着盘子就朝着她过来了。
“怎么起得这么早？伤口还疼吗？”毛茸茸的少年神色自如地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还乐滋滋地舀了口汤喝。
“还有些疼，不过不要紧了。”阿夜小口小口地啜着汤，认真地答着。
“喔。”狮子王点点头，“还疼的话就算了，本来想今天巡视带你一起去的，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咦？”阿夜一顿，放下碗讷讷地看向狮子王。
狮子王咧嘴一笑，“啊啊，忘了吗？前天我去看你的时候，你对巡视很好奇，我就说要带你一起去看看的嘛。不过……”
“我要去！”
话说到一半被大声地打断，狮子王有点吓到，剩下的半句话就那么卡在喉咙里，不上也不下。阿夜见他表情愣愣，才反应自己的声音有些大了，当下就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红着脸，小声坚持，“我想去。”
“别了吧，伤口不是疼吗？”狮子王挠挠脑袋，委婉地建议。
待在一段距离外的鵺唏哩呼噜地吃完了自己盆子里的食物，慢慢吞吞地蹭到阿夜脚边。阿夜抿抿唇，微微弯腰去摸鵺身上软软的毛，小声念道，“……我想去。”鵺被她摸得舒服，但听到她执着地想出门，还是很分得清轻重地滚到了狮子王脚边，不给她摸了。
狮子王踢踢滚到脚边的鵺，看向阿夜，斟酌了语句，好声好气地安抚，“我不该今天提起巡视的事的，不过你放心，我既然说了，就肯定会带你去的。只是这次还是算了吧？”
“你伤都没好全，巡视也不是轻松的工作，东奔西走的万一你再……主人一定会让清光骂死我的。”
“……”阿夜听着前面的话还好，听到最后一句就有点不开心了。只是毛茸茸还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神情，她也不能太任性，只好点点头。
狮子王不知道她的情绪怎么忽然就低落了，只能手足无措地绞尽脑汁想着好听的话，阿夜看他挤着眼睛愁眉苦脸的样子，“噗嗤”一下就笑了。
“真的没事的！工作要紧啊，不好好巡视的话，也会被清光骂的吧？”
“喔……说的也是呢。”
阿夜的状态忽然又好了，狮子王更加莫名其妙，他有些不自在地用脚蹭蹭蹲在旁边的鵺，问，“不然等我巡视回来带你去万屋吧？审神者这边的商店，你还没去过的吧？”
“唔！”阿夜眼前一亮。
见她这幅表情，狮子王就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对了。少年咧嘴一笑，三两下吃完了自己的早餐，又问阿夜，“吃完了吗？我送你回去躺着吧，你还是得多休息才行。”
“嗯！”阿夜看了看剩下的大半碗汤，立马眨眨眼，端起来分几口就喝完，紧接着把碗端端正正地摆在桌上，对着面前的少年重重地点点头。
“不急不急你慢点……”狮子王看她大咧咧的动作就害怕她扯到伤口，她喝汤的时候他也怕她呛到。直到阿夜把碗摆在桌上，看向他时，他那颗莫名吊起来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走吗？”阿夜看狮子王还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象征似地问了一句。
快手快脚地收拾好了自己和阿夜的碗筷，放入集体的清洗池，期间挡下阿夜三次的伸手帮忙。再把鵺的食盆冲了冲放进专属的消毒柜，这才又回到先前的位置上。
一把捞起地上的鵺往肩上一挂，狮子王直起腰，看着阿夜爽快一笑，“走吧！”
梅雨季的早晨没有什么阳光，厚重又浓郁的云层压在天边，倾城的日光被阻拦在另一头，淅淅沥沥的雨水将天外与天地蜿蜒成两个世界。
狮子王配合着阿夜的步调，不紧不慢地走在她的身边，一路说说笑笑，讲的都是审神者世界的有趣地方。阿夜知道他是怕再勾起自己想去巡视的兴趣，为了让他放心，也因为少年讲的的确有意思，就毫不掩饰地将自己内心的期待与欢欣表露在脸上。
只是阿夜偶尔侧头看去，狮子王始终讲得眉飞色舞，也始终跟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三步距离。
路是阿夜选的，为了能把回去的时间拉长再拉长，她特意从小花园外围绕了过去。花园的路比廊下宽得多，两人的肩距也就此拉开。
“我想散散步。”阿夜用的是这样拙劣的借口，她自己都有些心虚。狮子王虽然诧异，但也只是把手枕在脑后，咧嘴一笑，“好啊，那走吧。”
鵺在狮子王的肩膀上动来动去，大概是趴的不舒服，也有可能是因为狮子王抬起的胳膊在行走间总是打到它的脸，它不开心了。总之，狮子王每走一段路，都要停下来给鵺重新摆好姿势，到后来干脆把手放下，负在背后走着。
是的，这样的少年啊，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内里有着比谁都细致的心。出生所使，他生来就会为身边的人考虑周到。
为了适合老爷爷用而被造出的狮子王，现在也总是会在生活的每点每滴里，都让人体会到他的心意呢。
她想出门，他考虑了方方面面，斟酌了一言一语去哄她。她想走远路回去，他也不拦着，只是总跟着她的步调，也在她身边守着，时刻关注她的脸色……就连鵺不经意地挪动，也能得到他的注意力。
阿夜蓦得一咬唇。
……对谁都这样的小狮子，什么时候能与她把那三步的距离缩短呢？
她不好容易能在夏川大人这里待这么久，就算是因为受伤她也认了，等到回了毗沙门天姐姐大人那里，再想来就没那么容易了，这样两人的轻松相处时光，也不会再有多少了吧？
阿夜死去的时候才只有十六岁，她生前就对狮子王这样的少年非常有好感，就算被毗沙门天收做神器几十年了，阿夜的内心也还是那个对爱情十分向往的少女呢。
“……所以啊，我和鹤丸说，五月发行的新手柄一定是红色的，他偏不信，最后还是我赢了，他就把当月最新发售的格斗游戏先给我玩了，哈哈哈！”
送阿夜回到房间后，狮子王没急着走，反倒是在廊下坐了下来，一条腿曲起，一条腿伸出垂在外面，一晃一晃悠闲得很。
他坐在外面说着好玩的事，阿夜倚在格子门上听他讲。
“不去巡视吗？”阿夜见他说得起兴，也不忍心打扰他，只是实在担心他会耽误了正经工作。
“不急不急，快到时间的话，清光会来喊人的。” 狮子王咧嘴一笑，拍了拍趴在旁边的鵺，顺手还给它翻了个身。
果然又过了会儿，走廊另一头走来一抹红色的身影。
“看吧。”狮子王蹭蹭鼻子，对阿夜得意一笑。
清光沿着走廊慢悠悠地晃过来，见到他俩坐在一块儿时也只是顿了顿脚步，心里念了句抱歉，还是走上了前。
“身体感觉好点了吗？”
“嗯，谢谢关心，已经好多了。”
他先问过阿夜，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看向狮子王，“我就猜到你在这里，马上要到巡视的时间了，不过……你要不要换个班？”
“诶？”
“不用了！”
狮子王还没反应过来，阿夜就先替他拒绝了清光的好意，“不能总是因为我而麻烦别人呀，我等一等，没关系的。”
她说的委婉，但清光还是听懂了里层的意思。狮子王顺着阿夜的话打哈哈，“咦，我去巡视也用不了多久，阿夜稍微等我一会儿就好的吧，再说我还答应了回来带她去万屋呢，没必要找人换班啊？不换。”
清光看向狮子王的眼神顿时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嫌弃，又同情地看了看阿夜。
“啊！说起来，夏川大人现在起床了吗？”阿夜被清光看的局促，又怕狮子王多问，赶紧不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嗯，主人早就醒来了啊。”阿夜是清光是同一类人，知道怎么才能成功转移对方的注意力。果然，一提到夏川，清光就愁眉苦脸起来，他挠挠脸，感慨，“这段时间主人都很忙啊，彼岸之物异常地入侵，与人类审神者不明原因地相勾结，还有高天原的压力……我都帮不上她什么忙，只能在督促本丸正常运转了。”
“喔……”阿夜眨眨眼，忽然想到，“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清光一愣，“不用了吧，你身体都还没好……”
阿夜使劲给他打眼色，清光的神色晃了晃，但还是不为所动，坚持，“没什么事情，你好好养伤就行。”
“……”阿夜完败。
狮子王猜到她是不好意思总住在这里了，拍拍她的头，哈哈一笑，转移她的注意力“我先出去巡视了，等我回来带你去万屋！你在本丸等着呗。”
“嗯，一路走好……”
刀剑男士们出门巡查，清光一般都会送到门口，这会儿就与阿夜点头作别。阿夜目送着两位刀剑男士渐渐走远，回到房内待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根本躺不住，于是重新穿好衣服，去了夏川的小高楼。
她到的时候，夏川正捏着手里一张薄薄的信纸发呆。阿夜因为毗沙门天的关系，也算是很了解这位神明，这会儿见夏川难得地有这种神情，心里第一反应就是猜测她在为这几天的事情所烦心。
“夏川大人。”
阿夜悄咪咪地蹭过去，轻声开口唤了声神明。
夏川见她来，对她微微一笑，叠起那张信纸妥善地夹进了案上的一本书里，阿夜也没多想，只当那也与这件事有关，而主人家不想让她知道。
与夏川随意地扯了两句，阿夜生硬地切入话题，“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呢？”
与她猜想的一样，温柔的神明只带着唇边一抹浅笑，摇头让她安心养伤。
阿夜瞬间感动地一塌糊涂，她绞尽脑汁想找个突破口，说帮神明的忙是有些托大了，但她还是想为神明做些什么事。
又在夏川那里闲扯了会儿，阿夜耍赖似地控诉了狮子王完全不为所动的表现。夏川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安静地听她扯皮。
阿夜越讲越不好意思，正当她赌气地说出“不然就算了！”这样的话来止住前面话头，把脸埋进膝盖里的时候，一直安静着的夏川忽然开口，“一直缠着他试试呢？”
“咦。”阿夜一怔，有点摸不到头脑，这是在教她？
夏川的神情在一瞬间也有些恍惚，只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她摇头，一笑，“没什么，我乱说的。”
“喔……”阿夜却觉得她不像是乱说的样子，只是刚想大着胆子具体问问，外头走来一个急匆匆的身影。
是清光，“主人！呃……”他的声音也有点急迫，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在见到阿夜的时候硬生生地止住了话语。
阿夜嘿嘿一笑，很有眼力见地跟夏川道别。走出小高楼还没两步，她停住脚步，清光的声音压得很低，她没法儿听清具体讲了什么，只是有几个“大家”“彼岸之物”这样的词传出来。
既然提到了大家，那小狮子也知情的吧？
阿夜捏了捏拳头，嗯，那么就等小狮子回来问问他吧。大家都对她这么好，她啊，也想为这个本丸做点事情呢。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三步】-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