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诗人与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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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袁笙起了一个大早，刚打扫完客栈门口的时候，收到了快递小哥送来的包裹。有两件是她前天刚买的裙子，还有一件是蜉蝣的。蜉蝣接过快递拆开，是《电影周刊》的停刊号。
两年前，报刊亭倒闭了。现在，这本杂志停刊了。封面上大大的“再见”二字似在宣告一个时代的没落。纸媒时代没有消亡，但在逐渐被取代着。
袁笙看在眼里，默默在网上选了个白色的kindle放入购物车，打算送给蜉蝣当做生日礼物。
咖啡吧的门被推开，卷入一丝凉飕飕的风。一个女人走进来坐到吧台前和他们打招呼，
“早啊！今天真冷啊~”女人搓着手。她是锣鼓巷北边一家猫咖的老板娘。
蜉蝣递给她一杯热拿铁。
“谢谢蜉蝣大大！”老板娘捧着杯子取暖，“今天放什么电影呀？”
“《影子写手》”蜉蝣回答道。
“哦，波兰斯基啊。怎么没放《钢琴家》？”
“换换口味。”
老板娘笑了，她喝了一口热拿铁。
一边的袁笙听到他们对话，觉得好笑，“老板娘，你怎么喊我们家小蜉蝣‘大大’啊？这什么辈分？”
“你不知道吗？咱们小蜉蝣可是豆瓣上的知名影评人‘蜉蝣之羽’呢！”
袁笙表示很惊讶，随后又觉得这很合理！
“是吧！一开始我也很惊讶，没想到他这么年轻！对了，你们有没有看见王子？”
王子是老板娘养的一只缅因猫。
“我好像有见过，你们聊着，我去找找。”袁笙放下咖啡杯，起身出去。
她离开咖啡吧，来到客栈。也就一开门的功夫，她经受了一次寒风的洗礼。“真该跟老板提议两边开个通道什么的。”
院子里，吴轻舟一条腿屈膝，另一条腿耷拉着，正懒洋洋地躺在回廊矮栏上吞云吐雾，此时的他终于摆脱了那架糟心的轮椅。胖先生蹲坐在他旁边，正居高临下地和地上一只体型很大的猫对话、也可能是在交代什么，反正袁笙听不懂。
那只猫果然是王子。
不远处，庄未还向他们走来，吓得吴轻舟赶紧取下烟，见无处可藏，就随手插在了胖先生嘴里，装作熟睡的样子。
袁笙：“……”
望着庄将军冷着脸路过他们，袁笙觉得老板待会八成是要挨揍……
胖先生嘬了口烟，砸吧了一下嘴，胡子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怎么跑这来了？老板娘正找你呢！” 袁笙抱起坐在地上的王子对胖先生说道：“我先带他过去了啊。”
胖先生摆了一下尾巴，“你去吧。”
院子里只剩下一人一猫，吴轻舟突然睁开眼睛，“怎么样？”
“如你所料。”望向袁笙离去的方向，胖先生含着烟，声音有点模糊不清，“有人盯上她了。”
“不用理会，等他自己出现吧。”
“猫咪情报网？”
送走老板娘和王子后，袁笙向蜉蝣打听胖先生的事，得到了这样一个词。
“全城的……猫？都能被他调动吗？”
“嗯。”
“好厉害！好神奇！！而且好可爱啊！！！”袁笙想象了一下一群毛茸茸的喵星人聚众开会的场景，顿时被萌到了。
“那胖先生是猫妖？还是什么神兽之类的？”
“说不清。”蜉蝣想了好一会，才给出这么一个模糊的回答。他回想起最初见到胖先生时的情景。
那是一个寒冷的雪夜，一只橘黄色的狸花猫蹲坐在客栈门外，那时候他还没有现在这么胖……
蜉蝣听到门外有叫声，他打开门，橘猫蹭着他的腿走进客栈里。
望着面前端坐着的猫，吴轻舟很是头痛。“蜉蝣啊……咱们库里……有没有猫语翻译机？”
翻译机还真给蜉蝣找出来了，此时正辛勤地工作着：
“喵呜，嗷呜喵。”
[泥嚎，我脚胖先生]
“喵咪咕啊呜喵——嗷呜嗷呜喵”
[找他请帮我在我的不见了]
“喵”
[宠物]
“喵呜——咕喵嗷呜”
[两脚，我的]
“嗷喵”
[识别中……]
“嗷喵”
[识别中……]
“嗷喵”
“嗷喵”
“嗷喵”
“阿茂……”
橘猫一遍遍“嗷喵”地叫着，突然变成了一个大叔的声音。
“咦？”他又试着发出一个音节。
“我能说话了！？总之，事情就是这样的，麻烦你们帮助我，去找我的宠物。”
这是一间典型单身汉所住的房间，不大，但被东西堆得很满当，特别是书籍。
“侦探的活你也接？你不是开客栈的吗？”范无救随手拿起一本诗集翻看着。
“你以为我愿意？废话真多！”吴轻舟在查看书架上的剧本，足有整整一排：
《霸道总裁的千面娇妻》
《逆袭之贴身保镖的璀璨人生》
《从你的全世界飞过地平线》
《当腹黑爱上傻白甜》
……
“这哥们儿挺能写的啊……蜉蝣你那边有线索没？”吴轻舟转身，看见蜉蝣对他摇头。
“不愿意你干嘛帮他？吃饱了撑的？”范无救扫视这屋子一圈道。
吴轻舟合上那本《好想和你弹棉花》，一本正经地问道：“你能拒接一只猫可怜巴巴的请求吗？还是特萌的那种？”
范无救想了想，“好像不能……”
“他没去地府报到过，说明可能还活着。再找找看。”
三人继续查找线索。
“有了，看这个！”
吴轻舟和蜉蝣凑过来，一起看向范无救找到的日记。
这是一本有点老旧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是一行有点幼稚的字体：
“今天开始写诗！”
日记内容很简单，日期是二十年前，可以看出日记的主人年纪不大。
小诗一首：
今天的风没有昨天凉，
这页只有两行，以逗号结尾。
“好诗，够简洁！”吴轻舟评价道。
范无救“……”
他们继续往后翻。
今天捡到一只猫，取名叫胖胖……
阿茂回到家时，屋里黑灯瞎火的。他熟练地摸索到开关，打开灯。胖胖喵喵叫着过来迎接他。他在食盆里添满猫粮，回到房间打开电脑继续未完的工作。
阿茂是个编剧。
他在一家规模不大不小的电影公司工作，赚着不多不少的钱，勉强能养活自己。
还有胖胖—— 一只从他十多岁起就开始养着的猫。
阿茂没有亲人，也没有结婚。他的生活很简单，吃饭、工作、睡觉，两点一线。有时还会省去吃饭睡觉。最近公司有很多IP剧的项目，他一直忙着改剧本。
这一改就忙到了凌晨4点，他站起身整理稿子时，在书架缝隙中发现了一个旧本子。
本子大部分是空白的，他看到前面两页只写了一句的诗，觉得有点好笑。
阿茂拿起笔，翻到新的一页，补完了这首诗：
今天的风没有昨天凉，
昨天的云和今天很像，
日月星辰不断变幻光芒，
我的生活却每天都一样。
此后，笔记本被他当做日记来用，偶尔会写上一两句诗。写剧本以外的时间，他都用来写诗。他开始大量投稿，报社、杂志社、各大论坛、网站……最终都石沉大海。
诗坛萧条，想要赚钱不容易，写诗还不如去写小说。
“大概每个曾经年少的人都有过一个以笔为刀的英雄梦吧，不管是毛笔、钢笔还是彩笔。
但不是所有都能成为诗人、文人、艺术家的。到头来只会归于平静，平凡或是平庸。
当那些蠢蠢欲动的热血在向我招手时，我早已力不从心。悔不当初，为何没能认清那是梦想，却以为只是个梦。
命运带来一声尖叫，随后是一句叹息。——阿茂写于十五日冬”
本子越用越薄，诗歌越写越多。
阿茂不断对自己说：“我是诗人。”
但是，生存啊。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然而最后一丝生存的希望也在这一年被打破——阿茂被电影公司解雇了。
合同到期，公司没有续签的打算。昔日的同事们排着队被辞退，公司招几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来实习要比他们便宜得多。
阿茂过上了穷困潦倒的日子。
多次求职未果，当他路过一家电影院时，用所剩不多的钱买了一张电影票。
午夜场，VIP厅里只有他和一对情侣。
《追梦合伙人》，这是他参与编辑的最后一个项目，上映之前他就看过样片，挺烂的，
但是票房奇高。
有当红小鲜肉领衔主演，再白烂的片卖座都不是问题。这一次公司赚得盆满钵满，但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电影散场，女人一脸戏谑对她男友说：“诶，刚才坐你旁边那个男的哭得可惨了，哈！泪点真低。这破片也能看哭了！”男人回头向厅里张望，缓缓滚动的字幕下，他还坐在那里。“大概是某个情节勾起什么伤心事了吧。”男人摇摇头，笑着搂住身边人问道，“一会儿想吃什么？”
阿茂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倒出了所有猫粮，打开窗留下一道缝隙后，便出门了。
好冷！夜里的铁轨好凉。他开始想念胖胖了……
本子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票根，还有一首诗和一句话：
谷底有暗也有光，
梦想倒挂在树枝上。
荆棘不抵欲望之火，
世间本来多荒唐。
现实不过水中月，
取代妄想病入膏肓。
到此为止了，当代诗坛是片沙漠，我这棵无根草又如何能存活？——阿茂绝笔
“我突然有一个想法。”三人看完日记，范无救说道，“你知道自杀的人是不入轮回的吧？”
“我也突然有一个想法。”吴轻舟伸手指向日记最后一页的日期。
蜉蝣和他面面相觑，最后一页上，赫然写着的是一天前的日期，也就是胖先生来找他们求助的那个雪夜。
“所以？他是胖胖？也是……阿茂？”袁笙惊讶地问道。
“嗯。”蜉蝣点头，“胖胖很老了，他应该活不了这么久的。”
“那胖先生……他知道吗？”
蜉蝣摇头，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向她做出了一个“嘘”的手势。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诗人与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