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梦客栈》人间颜色

12、月下千年

　　正月十五这一日，月色正好，吴轻舟便与庄未还在院中喝酒。
　　不过这酒主要还是庄未还一个人在喝。
　　“好酒！啧啧，闻着就香啊！”吴轻舟望着庄未还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愧是大将军，喝个小酒都能喝出醉卧沙场的气势。
　　他又看看自己手中的清茶，叹道：“可怜我连杯桂花酒酿都没得喝！”随后，他就着微风将月光饮尽，仰躺在草地上。好风好月，好酒相伴，似乎还少了点什么。
　　“千叶叔，开个花助助兴呗！”他对着头顶上的树喊道。
　　“不开。”树上传来一个空灵的男声。
　　“别介呀，你不是年前还开了一回？”
　　“胡子老头做的手脚……”
　　“真扫兴！”
　　院里的两人惬意地喝着小酒，苦逼的袁笙却被打发去买下酒菜。还在回来的路上碰见一个可疑的男人，一直抓着他的手问她一些奇怪的问题。
　　“你怎么会有她的钥匙？哪来的？”
　　“先生你谁啊？你放手！”
　　“回答我！”男人非但没松手，反而开始变本加厉地拉扯着她。
　　“疯了吧你！救命啊！！”袁笙大叫，甩了他一身的花生毛豆和鸭脖。
　　听到袁笙的尖叫声，吴轻舟站起身，“终于来了！”
　　庄未还按住他的手道：“你伤没好，我来。”说罢，便要闪身冲出去。吴轻舟拉住了他，折下一段树枝交于他手中，“给你武器，记得把他引过来，留活口！”
　　他又转头朝着那棵桃树说道，“叔别生气哈，借来用用。”
　　吴轻舟等他走后，拿起庄未还的杯子，偷喝了一口酒，随即又满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一颗桃核掉下来砸在他头上。吴轻舟朝那树白了一眼。
　　客栈外，两条人影从巷头打到巷尾。庄未还显然未用尽全力，而且处于上风。手中的树枝精准地抽打在那人身上，那人顿时化作一只雪鸮，飞窜逃走，正是客栈的方向。
　　飞进客栈里，他又化成人形。吴轻舟早等在那堵他。
　　“胡梦！”那人见到吴轻舟的脸，失声叫到。
　　吴轻舟听到这个名字，立刻反问道：“你认识她？你是谁？”
　　“不，你不是她。”那人喃喃自语。
　　“李成眠！”千叶看到这人，叫出了他的名字。一阵风刮过，树叶散落了一地，一位碧衫广袖的青年站在了对峙的二人之间。
　　“千叶叔，你认识他？”吴轻舟望向那青年问道。
　　李成眠想要继续和庄未还交手，被千叶拦了下来。
　　“客栈禁止打架，规矩是我定的，不服憋着！”吴轻舟不客气地对他说道。
　　李成眠一愣，立刻收了手。望着吴轻舟的面容，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客栈里不许打架，我定的规矩，不服出去啊！”面前的女子双手叉腰，瞪圆了眼对他们说道。
　　李成眠和吴江海对峙着，胡梦生气地说道，“李公子，请你不要无理取闹，我已是吴家的人。你再如何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而且我真的不认识你！”
　　李成眠没有看她，对吴江海道，“你不是道士吗？来啊，来打一场！谁赢了她是谁的。”
　　“我不同意！”胡梦气得直跺脚，“我说了，这-里-不-许-打-架！”
　　“我也不同意！而且我现在不是道士，我是这里的掌柜，她是我娘子！不过……既然你想挨揍，那在下奉陪！”
　　“来呀！后山见，怕你不成？”
　　结果当然是李成眠输了，虽然吴江海也没讨到多少便宜。
　　客栈门外，李成眠一拳砸向旁边的树，“可恶！”他灌了一口酒，酒水合着泪水顺着他的下巴流淌下来。
　　“你轻点，疼。”
　　“谁？是谁在说话？”
　　“你是是傻子吗？刚还被你打了一拳，你的手不疼吗？我都替你疼。”
　　李成眠四下张望，周围只有他、月亮、酒坛子，和一棵桃树。
　　“哭着呢？”
　　“闭嘴！你走开！”李成眠咆哮道。
　　……
　　“你让我走哪去？要不你把我拔起来？”桃树抖了抖叶子。
　　“区区小妖，连化形都不会？”李成眠靠着树坐下来。
　　“彼此彼此，你不也刚化形？”
　　“我修炼了两百年，一化人形就来找她，谁知她竟把我给忘了！”
　　“胡娘子有时记性是不大好，这不，我底下还埋了坛酒，说是要成亲的时候吃的。”
　　“她何时成的亲？”
　　“五年前。”
　　“哼！薄情的女人！”
　　“她和吴掌柜挺恩爱的，为了她，连道长都不做了。二人过起普通日子，还开了客栈。”
　　“枉我待她那么好。”
　　“说说吧，你们怎么回事？”
　　其实是个挺老套的故事。很多年以前，胡梦救了一只受伤的雪鸮，在她的悉心照料下，雪鸮慢慢痊愈。为了报答恩情，胡梦的门前总会出现一些礼物，有时是死老鼠，有时是小兔子。
　　千叶：“……”
　　李成眠一脸悲痛，“你不知道雪地里的旅鼠有多难抓！”
　　他从树下挖出了那坛酒，打算今夜一醉方休。
　　“你可别吐在我这。”千叶用垂下来的枝条拍了拍他的脸。
　　“薄情呐，枉我如此待她！”
　　“……她没见过你现在的样子吧？不如你变回原形试试？”
　　李成眠已经有点醉醺醺的了，他一拍大腿道：“此话有理！”说着便化作一只通体雪白的雪鸮，摇摇晃晃地飞向客栈后的厢房。
　　“你等等！现在是丑时，他们都已经睡下了！”
　　雪鸮飞至一半急转，划了个圈 ，回来停在树枝上，“哦，差点忘了。”
　　李成眠就这么站在树上盯梢一夜，终于在太阳升起时睡着了……
　　“吴-江-海！你是不是又偷喝酒了？”客栈里回荡着胡梦训斥人的声音，而此时的李成眠在树荫里睡得正香甜。

　　夜里，胡梦满头大汗自噩梦中惊醒，身旁的吴江海一脸关切地问她：“怎么？做噩梦了？”
　　“夫君，我心里有点不安！”最近总见到那只大鸟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她记忆深处似乎有什么在逐渐苏醒。“我可能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终于有一天，胡梦走了，只留下一封信：
　　“夫君亲启：此去无奈，不得真相余心未安。恕见谅。”
　　望着这封信，吴江海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将信收好，便打开了客栈大门，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李成眠得知胡梦走后，也追着她走了。
　　不到半年，胡梦又回来了，回来时挺着个大肚子。李成眠倒是没有再回来过，不过也没有人会记得他。
　　除了千叶。
　　他有点想念那只傻鸟了，如果他不在树上藏耗子的话会更想他。
　　千叶是一株碧桃，很受人喜爱的‘绿萼垂枝’种，开花时白绿相间，满树晶莹，格外漂亮。
　　但他自李成眠走后就很少再开花。
　　他天性喜光，却养成了在夜里出没的习惯。
　　胡梦还是会偶尔消失一阵子，又突然出现。直到小青舟10岁那年，她走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临走前留下了一个仓库和一把钥匙。
　　自那以后，吴江海关了客栈，带着小青舟开始了四处游历的生涯……

　　“你想知道胡梦的事？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吴轻舟递给李成眠一个青金玄字牌。了解用法后，李成眠略做思考便答应了。临走前，他拍了拍千叶的肩膀。
　　“我记得你，好几不见，你终于化形了。”他上下打量千叶一番后说到，“不错！”
　　这一夜，院里的千年碧桃结了满树晶莹剔透的花骨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