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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番外:银杏长在了春天 ...

  •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起来,鱼肚白像化不开的浓浓的汤,我就看着太阳在这盅汤里晃晃悠悠的升起来了,像我把鸡蛋翻了个个儿似的。又过了一会儿,它被染成了胭脂红,像四哥给我带来的法兰西香粉,那真是令人愉悦甜蜜的颜色。
      在火车上待了两天,二嫂说最迟后天便能到,我想着北平的样子心里便止不住的欢喜。
      我蹑手蹑脚的出了车厢,二嫂还在睡着,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特别爱睡。站在走道里将窗户开了一个小小的缝,立刻就有温热的风扑来,夏日清晨的风柔软的像小孩子的手。并不冷,我便开的更大了些,慢慢将手伸了出去,我觉得风在我指缝中穿过。我不断握住展开地摆弄手,仿佛自己是被风牵着线的风筝一般。
      “诗姀,你那样太危险了。”
      我听得声音转头过去,看到书安略有些严肃的脸。她长我三岁而已,却总装的像我的长辈。我拉过她的手也往窗外放,说“二嫂你试试嘛,舒服的很”。
      我看着她的手在风里轻轻摆了摆,风将她的头发吹的有些乱,她把头发绕到耳后轻轻笑了笑,又晃了晃手,才说“那也太危险了”,说着便靠近关上了窗。
      我笑她嘴硬,我总是向姨妈说二嫂,说她一点都不像我的同龄人。姨妈便道她本就不是我的同龄人。我说为何,我读的女校里比我长三岁的同学不要太多。姨妈说她既嫁给了二哥,便与二哥一个辈数,她要心里想着长她八岁的人,而不是她自己。我是顶不同意这句话的,但我没有告诉书安,我把她当真心的朋友。
      那几日,我反复想着这句话,让我不论吃着睡着还是读书都安不下心来。一是,这句话对书安太不公平我却不敢顶撞了姨妈,替她说句话。二是,如若真是这样,我可不想变成长自己十多岁的人,比二哥还老。
      我很是纠结了一番,却仍是抵不过自己的心思,他放在我心里突突直跳,像只小兔子。我从抽屉里拿出烫金边儿的日记本,将夹在里面的银杏树叶一遍遍捋平,然后对着它嗤嗤的笑。
      我向姨妈说想去北平读书,她起先反对的很,我磨了她好一会儿,才被同意去北平看看学校。我今年入秋便从国中毕业了,我告诉书安要去北平读高中,正碰了二哥从楼上下来,他笑着摸了摸书安刚烫了不久的头发,然后用了大力气揉我的脑袋道“你还长出息了,去北平,母亲同意了吗”。我气哼哼地道“姨妈同意了的,二哥你弄坏我头发了”,他瞥了我一眼,说“让你带坏你二嫂”。
      我看着书安有些无奈的笑,觉得他俩真好,我问她“二嫂你在哪个学校读的?”,她道“圣堂女中”,我又问“二姐姐呢?”,她道“二姐在国立中学”,我嗯嗯的点着头,手轻轻摸着桌子沿,从桌上摸了个橘子,边剥边说“那三哥哥呢?”,我注意着书安的神情,所幸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她放下书想了想,道“三哥也在国立,只不过没上完就出洋了。”。
      “哦”,我淡淡应着,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道“三哥哥真厉害。”。
      入夏的时候,二嫂收到了陶小姐的婚礼请柬,她本是应和二哥一起去,只是军中多了些事,二哥要晚些过去,我便趁机求姨妈让我跟着二嫂,也正好去看看学校。

      离北平只有一天的时间了,这一天就像远山层峦叠嶂下的轮廓,看着那么近,实则确总是也到不了。
      我趴在桌上对书安道“二嫂到了那里可别忘了我,只顾和你的朋友们玩。”。
      她笑着瞧我,说“不会的,就算是你可以和陌阡玩,他和你一般大。”。
      我有些失望,说“我不喜欢和一般大的玩,我不认识他。”。
      “那就没人了,二姐现如今不在北平,难不成你天天和三哥去上班?”。
      她本是玩笑话,因着白家人,我只在婚礼和去年秋末见过他们两个,可我却听得心脏漏了一拍一样,将脸埋在了袖子中不说话。
      “好啦”,书安摸了摸我的辫子,道“逗你的,我还能扔了你吗?”。
      天又渐渐沉了,夏季的白天本就很长,天色愈晚也就说明时间真的也晚了。我想着明日里到了北平,该怎么做才好,又得体又让人喜欢,复又想着,往后里我若在了北平读书是不是可以经常见着临安哥,那他会不会喜欢我呢。我使劲儿揉了揉脸,觉得烧的厉害,窗外其实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了,我却仿佛看到了多么绚烂美丽的景色一样。
      茉兰在旁边给我打着蒲扇,夏日的车厢又闷又热,我拿了她手中的扇子道“我自己来”,便大力扇了起来。
      “小姐,夫人说了让你在外注意些”,她笑着说,书安也看着我笑,我被她们笑的难受,便放轻了力道。我低头摸了摸身上的粉蝶裙子,是我新做的夏装,好看的紧。
      我想到第一次见临安哥是在二哥的婚礼前,他穿着及膝的黑色大衣,里面西装马甲衬衫怀表,整整齐齐,洒脱干净。我站在姨妈身后,本来冻得冰凉的手瞬间忘记了冷,那次我一直偷偷盯着他看。
      第二次,据说来沈阳办事,他和芷安姐便一同来看二嫂。那次待了三天,我们和二哥五个人去了后山,因着二嫂说那里的银杏长得漂亮。我穿了浅驼色的斗篷,大摆的裙子和麂绒靴子,我在家里不大穿西洋衣服,山也难走我边走边歪歪斜斜的要崴倒一样。芷安姐一直陪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道“二姐姐你走就行了,你去找二嫂说话呀你们好久不见了,我没事摔不了”,我摆手朝她笑。她是想同书安讲会儿话的,我看的出,只是二哥像黏住似的一直跟着。她仍是有些不放心,想了想,便向前叫住临安哥道“老三你看着点儿妹妹,我去找会儿小五”。
      她又朝我说了下,便去追书安,我有些尴尬不安的看着他走过来道“走吧”。
      他声音真好听,那是他第一次同我单独讲话,我开心又紧张,甚至都有点儿不知道怎么走路了。我点点头向前走去,他便一直跟在我身边儿,我便觉得满山的银杏都要被我点燃了。
      走了好一会儿,我听他道“小五经常说起你,说你总陪她一起”。地上有脚踩过叶子的哗哗的声音,靠近天空的地方有风吹过秋叶沙沙的声音,我的心跳的厉害,琢磨了一会,笑着看他,道“我喜欢跟二嫂玩儿。”。
      他抬眉有些诧异的看着我,然后展了眉头笑起来,说“那你们要一直玩儿呀”。
      他一笑我更不好意思了,忙低了头道“嗯,好。”。
      我们似是走到了半山腰了,他突然从身后叫住了我道“诗姀”,我转头,看他抬手到了我的发顶,我浑身像被冻住一般,一会儿他拿下来一片银杏道“叶子落头发上了。”。
      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丢人,但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像被泡在了蜜糖里一样,甜的发腻,我从他手里拿过银杏道“谢谢三哥哥。”。
      他那日也穿了西服,走得热了,便把外衣给脱掉了。其实我有点记不清他那日具体的装扮,因为他一直在我身边走着,这样,我记不清装扮也没什么了。
      这是第三次了,是刚刚立夏,我从没有见过夏天的他呢,等我见到他,那我便只缺少了春天,明年,我想着,明年我便能看到。
      我在睡梦中听到火车的轰鸣声,书安轻轻推了推我,在我耳旁道“诗姀,醒醒,北平到了。”。
      我揉着眼醒过来,窗外人很多,有些乱,我的心确在快速的苏醒着,北平到了,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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