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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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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命运女神手握纺锤,将人类的命运之线连在一起。从未有交集的平行线汇到相熟相知,有时候只差一个契机。
对于和裘梦成为朋友这件事,林敬言并不感到意外,尽管他没有告诉她,但实际上,他对她抱有一种天然的好感。可能早在从同学口中听过她的好人缘时,又或者是她戴着不同颜色的发带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时,又或者是他第一次听闻她的名字,感觉非常好听时……他心底就产生了一种想要和她成为朋友的想法。
他想,她应该是个很有趣的人。
那么,裘梦呢?
在熟识之后,林敬言曾询问她对自己的看法,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她的回答与他的想法居然十分相似。
“我之前就注意到你了。”裘梦告诉他,“就是感觉,你和其他的男生很不同。虽然我理解在这个年纪,大家都十分幼稚,浮躁,是长不大的孩子……但你看起来和他们不同,或许是因为,你比他们更懂得如何尊重别人吧。”
她说起话来时常文绉绉的,哪怕是在生活中,也会用些听起来偏书面化的语句。至少林敬言很少听到身边的人会谈论“尊重”这样的词语,这是个颇为严肃的话题,很容易发生争执,但搭配她好听的嗓音,也像是在听电台一样,没有什么攻击性。
“是不是有点夸张了?”林敬言诚恳地问道。
在他看来,他与身边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裘梦只是趴在栏杆上,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没有夸张哦,如果你不是这样特别的人,夏虫不可语冰……我也不会与你讲这些事情。”
她最擅长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不是这样的,根本原因是,她过于温柔,很擅长发现别人的优点,而且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林敬言想。他反正是做不到这种事情,该生气的时候他还是会生气的。
“诶,你觉得我不会生气吗?”裘梦有些惊讶。
林敬言点头。
裘梦就故作不高兴,瞪他一眼:“那这样呢?”
林敬言被她逗笑了,岔开了话题:“裘梦,有没有人说你很适合讲故事?”
“嗯……我的确也有说不完的故事。”她笑了起来,瞧着神采飞扬。
裘梦或许认为,她是因为过于善解人意才能和身边的人和睦相处,但林敬言觉得,她自带那种美好的故事感也是吸引别人的原因。在所有人都是白纸一样简单,甚至像个白痴的年纪,她像是完成度很高的美丽的画卷,很容易引来关注。
这或许是好事,或许也不好,可能她也有所察觉,因此这样的故事只有他能听到,外人无从得知。尽管两个人所住的小区距离不远,但他们从未并肩行走在一起。在学校的天台讲不完的事情,会用手机继续去讲。
林敬言是一个合格的听众,他会注视着裘梦的眼睛,认真地听她说话,听完之后还会发表自己的看法,像是做阅读理解一样。可能是他有什么滤镜吧,但就算是身边鸡毛蒜皮的小事,到了她的这里,也都可以成为一个隐藏在现实生活不起眼的小角落中的童话世界,如同自带魔法一般,缤纷奇异。
夏意渐浓,天气越来越热,两个人的关系也在逐渐升温,在私下里,他们还会聊和生活有关的事。比如这一天,裘梦随口对他抱怨,她的额头被刘海闷出了痘痘,很是麻烦。
“那你把头发梳上去嘛。”林敬言说道,他之前其实就觉得这个发型不是很适合她。但在说出这句话之后,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于想当然了,因为裘梦做任何事情都必然有她这么做的原因,而他未知全貌,就贸然提出这样的建议,实在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
“抱歉……”他下意识地道歉。
裘梦却笑了起来:“所以我说你比他们更懂什么是尊重。”她想了想,告诉他,“你还记得我上次给你讲的故事吗?”
“你说是主角听起来有点像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那个吗?”林敬言问她。
“对呀。”裘梦对他眨眼睛,“所以,吟游诗人才要把玉藏起来。”
她在此刻,选择回答当初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他问出的那个问题——她变普通的原因。
在童年时,由于父母非常严格,怕孩子被不三不四的人带坏,裘梦总是待在家里,很少和外界有所接触,就算是同学,在学校之外,她也不会和他们有什么交集。在家中,陪伴着她的朋友们是各类书籍,当父母不在身边时,她会想象书里的各种各样的人物来到她的世界,她是伊甸园之主。
在小学时,每天待在学校里的时间比较短,不合群并非什么大事。但在升入初中后,情况大不相同,裘梦被送到了寄宿学校,接下来的情况可想而知——她连身边的人正聊得热火朝天的话题都不了解。
明星,偶像剧……那些都是什么?
“你没看刚出的那个电视剧吗?”同学说道,见裘梦摇头,她自顾自地说道,“反正如果我是女主,我绝对选男二,男二对她多好啊,而且身份也更合适,也更帅气。”
“反对,男主才是英雄人物,女主的意中人应该是他这样的才对!”
“那只是因为你是他演员的粉丝……裘梦,你没看过的话,观点应该更公正吧?”同学说道,“如果是你,你选谁呢?”
“我吗?”裘梦想了想,说道,“感情这种事情,应该是喜欢谁才选谁吧,和其他方面的条件无关。当然,最好是两情相悦。”
电视剧男女主角之间所存在的,大概就是被大人们讳莫如深的“爱情”吧,她在书里看过,那是很复杂的东西,比如罗密欧与朱丽叶,达西与伊丽莎白,简爱与罗切斯特……
“……你平时只看这些吗?”同学露出了错愕的目光。
倒不是其他人对这些内容一无所知,只是很多人更喜欢看短视频解说电影内容,而不是自己去抱着纸质书阅读。所以,裘梦很快就意识到了她和其他人爱好的不同,为了能和她们有共同话题,成为朋友,她在休息日写完作业后,决定狠狠补充这方面的知识。
当时电影频道正好在重播《大话西游》,不过这对于裘梦来说是首映,她仔细地看过了电影,思来想去,觉得只用长得是否好看,身份是否合适这种标签化的词语来概括爱情,好像有点太简单了。
虽然爱情本身就有一见钟情这种很肤浅的好感,但要成为“意中人”,果然还是需要文学名著里那种灵魂上的交流吧?
较为遗憾的是,她找不到人和她进行这方面的探讨。同龄人已经开始恋爱,三天两头换个恋人,像龙卷风似的,这种快餐式感情显然不具备灵魂深度,至于家长,怕孩子早恋,对这种话题警惕得不得了,更不能和他们讨论……不过裘梦不是笨蛋,既然无法在共同话题上和同学们合拍,那就另辟蹊径。
她把自己看过的故事讲给其他人听,将自己变成了解说员,由于她看着安静,实际上讲话妙趣横生,这让她得到了很多女生的喜欢,也因此拥有了许多朋友。
少年人喜欢用交换秘密和心事来结交朋友。那时候,班里有个长得还不错的男生,各方面都比较优秀,裘梦知道,很多女孩子都喜欢那个男生,但她并不喜欢,别人问她的时候,她便如实回答了。
“为什么你不喜欢他呢?他很幽默,也很聪明,有时候别人遇到麻烦,他还会出手帮助,跟英雄救美似的,多像电视剧的男主角。”有同学不解道。
“……我喜欢更普通一点的。”裘梦回答她。
更多的话她没有去说,在她看来,那个男生是个十分轻浮的人,仗着自己受欢迎而喜欢玩弄别人的感情——据她所知,他很享受那种被人追捧的感觉,所以总是装模作样,实际上是个很虚伪的人。
“其实听起来,我和那个男生也差不多,出于不同的目的,我们都喜欢以面具示人。”裘梦暂时结束了讲述,她把刘海用发卡别起来,露出额前一个浅浅的痕迹,“如果故事就到这里,我也不会来到N市了。”
“……”
林敬言心下一沉。
他想,这段故事的后半段,必定和她额上用头发掩盖着的伤痕,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原来她不只是在把自己变普通,更是在回避和掩饰过去。
只是……如果不是她用了“我”这个自称,她简直是像是在讲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联系的,别人的故事。
是放下了吗?
还是说……
这也是一次假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