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与魂逐》百楼歇

5、辟碧天落

　　蓝发的鲛人将辟天上层层围绕的金色一层层解开。当最后光的长剑完全展现在月光下时，苏摩却觉得一阵恍惚。

　　恍惚中剑身上鲜血淋漓，有血色迎面向他扑来！

　　“然而凡间兵刃伤不得帝王之血分毫，海皇陛下猜，他是怎样取自己的心头血的呢？”

　　是这个吗？

　　他是用这个，生生剖开自己的胸口，取出心头血的吗？

　　一定，一定非常痛的吧，所以才能狠下心，对自己那么残酷。

　　苏摩闭上眼，伸手去抚那把本来是自己送给他现在又被送回来的长剑。

　　为什么，当初会把辟天给他呢？

　　原来，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你了啊......又甚至是，更久以前......

　　眼前恍惚一片。

　　身形修长的男子手持雪白的龙牙长剑，剑身贴住眉心，侧转剑身，长剑将他的脸分成两半，手腕微震，有龙吟之声从雪白的龙牙长剑上发出，那双承载了漫天星辰的黑瞳变成了璀璨夺目的金色，辉映出令天地胆寒的光与色。

　　“长剑辟天，以镇乾坤。
　　星辰万古，唯我独尊。”

　　他倒转手腕，接着垂手以剑指地，垂目轻语的话却响彻四方。

　　长剑发出阵阵龙吟，合着他简短有力的吐字，翻涌着可怕的力量。男子的手腕一分分下垂，剑尖接触到水底的刹那，仿佛有巨大的雷霆从地底爆发出来，一道裂缝从剑尖延展，直直切割过去，将旗舰硬生生剖为两半！

　　那个人站在万丈深的水底，一人一剑，便镇住汹涌而来的沧流军队！

　　黑暗里，血雾中璀璨金色的眸子淡淡的望了过来，眼神肃杀，直如魔君再世的男子，杀气凌厉，风姿足以倾覆天下。

　　苏摩手下一颤，所有的画面都消散在空中，他的眼前，仍是一片银色的海，平静，安然。

　　苏摩的目光落在了雪白的辟天长剑上------那是辟天的记忆。本是等待它的主人开启，却不料是曾经的主人。

　　辟天，已承认那个空桑的末代皇太子。

　　辟天，辟天，长剑辟天，以镇乾坤。

　　辟天，也在想念与真岚一起作战的日子吧。

　　他想起那个人，那双璀璨的金色的眸子。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真岚，美丽而强大，凌厉而冷傲，他站在那片血色之中，手中辟天却未染半分血色，眼神肃杀而充斥着狂与痛。

　　宛如神魔再世，一语翻覆天地，令人望之失神。

　　苏摩碧色的眸子一片透彻，透彻之后是撕心的悲与噬骨的痛。

　　那个人......

　　那个人在他面前，收敛了身上所有的力量与骄傲，所有的锋芒都被他自己甘愿压下！

　　苏摩垂下眸，心痛得几乎想要死去，手却是毫不迟疑的再次覆上了辟天。

　　想知道。

　　他想要知道，那个人的过去，哪怕自己会再痛苦，也想要知道，知道那些他不曾参与、错过了的事情。

　　他想要......见他，哪怕只是在幻境之中，哪怕明明知道，他已经死去......

　　然而想象中的肃杀的眸却并未出现，他眼前是一片夜色的海。

　　一袭黑色披风、身形修长的男子安静立在海崖之上，高处的风扬起他的黑发，长衣烈烈。

　　四肢已全的男子仰头望着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鹰，笑了起来。

　　不是调侃油滑时那种嬉皮笑脸的笑，也不是面对众人镇定自若虚伪的笑，而是那种出自内心，真心愉悦的笑容。

　　那一刹那，仿佛满天的星辰，彻夜的萤火，全部都落进了男子那双承载了生与死，战与血，爱与恨的黑色的眸中。

　　美丽得惊艳绝伦。

　　然而画面突转。

　　昏暗的殿室中，那人一身白衣尽染血色，那种艳色触目惊心。

　　前一刻还明澈如神的眸子黯淡无神，仿佛抽离了所有生机。

　　苏摩呼吸一滞，下意识便将手中的东西甩了出去！

　　雪白的龙牙长剑在月色下泛出银色的光，落出海中，溅起一阵银色的水花，水花成线，美丽透彻。

　　鲛人的手紧紧拽着心口处的衣裳，指节泛白，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唇已经被他自己咬出了血。

　　过了好一会，他终于平静。

　　他闭了眼，再睁开时目光冰冷而阴鸷，月色下鲛人俊美的面容重又笼上妖异，傀儡师重又归来。他看着眼前的海，嘴角是邪肆的笑。

　　傀儡师一跃而下，回归故国。

　　“碧落海，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