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十字星[哨向]》翠寒烟

64、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阿斯加德主校区位于帝都中心，占地约十五平方公里，建筑面积约五百万平方米。

　　阿斯加德的学生贵在精而不在多，在校人均面积如此之大，可见他们学习条件之优渥。

　　现任阿斯加德的校长，史蒂夫·冯·肖特子爵酷爱绿色植物，因此，他在学院内所有空闲的地方都引进活水，种下花草树木，让学生闲暇之余能够得到安谧的休息。而他于一个世纪前上任，所以到现在，阿斯加德几乎成为帝都城内唯一一片森林，甚至连皇宫的绿化都不及阿斯加德的十分之一。

　　夜晚，明月高悬，月色缱绻，大公和皇帝并肩走在树林……

　　咳，不对，走出树林后，紧接着是一小片森林，他们并肩走在森林的小道上，肖特子爵于前方领路。

　　这个点，除了生活区及例行巡视的学生卫兵，阿斯加德其余地方已经宵禁。有校长亲自领路，走的又是些隐蔽的道儿，皇帝和大公倒不怕会在这里遇见其他人。

　　“我还是第一次进阿斯加德。”大公依旧戴着皮皮虾的帽子，一边微笑，一边信步而行，“阿斯加德久负盛名，我以前不敢来，怕被这里的学生轰出去。”

　　第一纨绔来最高学府参观？恐怕全帝国最看不起他的人，其中有一半都集中在阿斯加德，他没事跑来这里，那不是自虐嘛。

　　皇帝侧过头，伸出手，一脸嫌弃地拽了拽虾钳子，看着大公道：“你想来上学？”第三军团的克拉克上将曾提议将大公送入阿斯加德磨练，但这个提议当场便被莱茵斯特尔元帅否决了。

　　“嗯？怎么会？您刚才想的事，我当时也听见了，不得不感谢上将对我的关心。”大公挑眉，轻笑一声，亦侧过头瞄向皇帝的脸，回应道：“可我已经从金伦加毕业了。”

　　金伦加是传说中的向导学院，一点也不比阿斯加德逊色。

　　皇帝想着：“当然。”他已经连续见识过几个来自金伦加的向导，这些向导，非阿斯加德出身的向导可相提并论。

　　而就在这时，走在前方的肖特子爵闻言，矮小的身子忽然踉跄了一下。

　　“肖特子爵？”大公笑眯眯地望着肖特子爵的背影。

　　肖特子爵背影一滞，过了会儿，转过身，盯了大公片刻，然后，叹了口气。

　　“金伦加啊……”他怅惘地道。

　　史蒂夫·冯·肖特，阿斯加德的现任校长，是一个纯粹的教育工作者。一个世纪以来，他作为阿斯加德的校长，背后没有任何势力却无人敢动他，完全是因为这位校长一直诲人不倦，可谓桃李满天下。

　　不过二十三年前，他这辈子最得意的学生，也是他受老友所托，隐秘收下的养女伊文捷琳·冯·肖特在与自己的哨兵相遇后，便跟随哨兵的理想，含泪离开他这位养父，远走伊达瓦星域，让他失去了这一生中最艳丽的那朵桃花。

　　至今，他都不知道养女在哪里，养女的哨兵是谁，他们如今过得怎么样？同样，他也至今不明白，伊文捷琳为什么要瞒着他，然后彻底消失得无隐无踪。

　　他算是少有的，知道伊达瓦并没有完全沦陷的人，不过他被养女伤透了心，便从没动过去伊达瓦寻找养女的心思。如今偶然听见大公提起金伦加，金伦加代表着伊达瓦，就如同提及阿斯加德，人们通常会想起帝都，令这个生命流逝大半的老头再一次回忆起养女，心中一时感慨万千，并且，有些怅然若失。

　　“子爵。”大公看着肖特子爵，唇角弯起，送给对方一个真诚的微笑，“等会有些话想对阁下说，请务必抽出时间。”

　　肖特子爵看起来很纳闷，但他愣了一秒后，还是恭敬地答应了。

　　皇帝不动声色地瞅了大公一眼，发现那双变换了颜色的双眸，远不如脸色那般平静。

　　“真的吗？”皇帝无声地询问大公。

　　大公抓住皇帝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回答：“是的。您想不到吧？我的陛下。”

　　想不到，真的想不到，皇帝骤然从大公心中听见的秘密，简直将他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

　　“我知道，其实肖特子爵并不如表面那般没有所属势力，他是您这边的人，对不对？陛下。”大公摇晃着皇帝的手指，淡淡地微笑，“很久以前，布鲁克斯大师提过这件事，那时他还暗示我，叫我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先帝。我觉得，布鲁克斯大师真的很喜欢您，您并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留在帝都，至少，大师为您准备了两个老头陪伴您。”

　　两个老头，消失的图书馆管理员，及阿斯加德的校长吗？

　　皇帝：“……”

　　“您会带我来见肖特子爵，我很高兴，因为，这证明您已经很信任我。”大公抬起皇帝的手指，垂下头，用自己柔软的唇瓣轻触它们。

　　像是一个不标准的吻手礼。

　　好吧，在场的人谁也不会将它当做吻手礼。这不，早就转过身的肖特子爵正使劲发出“咳咳咳”的声音，小葵花凤头鹦鹉兰斯蹲在他的军帽上，扭头瞪着皇帝与大公，一脸被喂了狗粮后的鄙视之情。

　　精神体的情绪，忠实反应主人隐藏于内心的情绪，呵呵哒。

　　肖特子爵的向导，不久前刚刚寿终正寝，按照规律，这个老头其实没几天好活了。在这种失去伴侣的老人面前展示亲热，确实不怎么厚道。

　　大公连忙收回手，非常抱歉地笑了笑，拉开同皇帝的距离。

　　十分无辜的皇帝：“……”

　　阿斯加德的右上角，同学生生活区遥遥相对的地方，是学院内部人员的生活区。

　　肖特子爵多年以学院为家，便受皇室特允，在内部人员生活区中圈了最里面的一片土地，建了三幢联排别墅。

　　平时没有肖特子爵的允许，除了机器人，那里不许任何活人进入。皇帝和大公这次前来，可说是自布鲁克斯大师离开后，别墅首次迎来客人。

　　“陛下，殿下，用晚餐吗？”肖特子爵将两位贵客迎进会客室，就立马吩咐智能机器人去准备晚餐。

　　大公点头，说：“随便吧，子爵，陛下现在只能吃清淡的食物。”

　　皇帝正站在落地窗前欣赏阿斯加德的夜间全景。烟花大会还在继续，偌大的阿斯加德仿佛坠入流光溢彩的星辰之间，繁花绿叶沾染了各种颜色，建筑如同幻境中的童话城堡，矗立在帝都的夜空下。

　　“我想，陛下的皇宫会更美。”大公摘下皮皮虾帽子，低声道。

　　皇帝对此不置可否。因为，他现在想的是，若是没有自己的向导在身边，住在哪里都不会美。

　　没多久，清淡的晚餐准备好了，肖特子爵请皇帝和大公移步餐厅。

　　餐厅是露天的，或者说，现在是露天的。肖特子爵开放穹顶，只为让两位尊贵的客人能够一边用餐，一边继续欣赏烟花。

　　半个多小时后，他们用餐完毕。机器人撤下餐具，呈上饭后甜点。

　　不过，由于皇帝现在不想吃点心，他们便离开餐厅走到花园，在花园视野最好的地方围桌而坐。

　　红茶摆在面前，茶水倒映出天空的烟花。

　　大公低头，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过了会儿，抬起头，对坐在对面，一言不发的老头说：“子爵，我需要一个能混进学生中的身份。”

　　“两个。”皇帝眯着眼睛接嘴道。

　　肖特子爵：“啊？”

　　“为了解决阿斯加德现在面临的困境。”大公放下茶杯，看向皇帝，“陛下，您不可以，您必须回宫。”

　　肖特子爵这才从冥想中彻底回神，意识到大公是要隐瞒身份进入阿斯加德调查一百个学生的死亡原因。

　　但是？

　　“你是向导。”皇帝冷着一张俊脸，琥珀色的眸子里浮现出淡淡的阴影，“你告诉我，你怎么去调查哨兵的死因？”

　　在阿斯加德，不，应该说所有的哨兵向导学院，哨兵和向导都是分开居住及教学。

　　倒不是说平时完全无法碰面，不碰面怎么培养双方感情？学院可是特地为没毕业就结合的哨兵向导修建了独栋小别墅。

　　是了，这也证明，哨兵和向导一旦见面，匹配度高的多半就干柴烈火了。

　　大公既然是去调查哨兵的死因，自然会想方设法制造比其他向导更多接触哨兵的机会。

　　虽说向导对不匹配的哨兵没感觉，哨兵无法引发匹配度不高的向导的结合热，但大公是神级向导，理论上对所有级别的哨兵都具有致命吸引力。即使他压制了精神力又如何，这不更利于普通哨兵对他趋之若鹜吗？

　　“我已经被标记了，陛下。阿斯加德里的哨兵大多出自有头有脸的家族，谁会要一个被标记过的向导？”大公哭笑不得。

　　好吧，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向导稀缺，别说高级向导了，单单是一个普通向导，被标记又如何，完全结合过的，只要别人想要，同样会不择手段弄到手。

　　但由于这里是帝都，是阿斯加德，所以发生这种事情的概率微乎其微。如果换做其他地方，那真是抢你没商量。没有哨兵保护的向导，在其他人眼中就如同鱼肉，谁都可以虎视眈眈，要知道贩卖向导真的可以一夜致富。

　　大公看着皇帝怫然不悦的脸，头挺疼，然后，心中也开始发虚。

　　皇帝的反应是很正常的，这是一个哨兵的正常反应，而他提出的才是不正当要求。然而，皇帝不能继续闹失踪，因为国不可一日无君。

　　“陛下……”大公想，我撒个娇，卖个萌好了。

　　皇帝狠狠瞪着大公：“没用。”

　　大公的撒娇卖萌计划夭折在胎腹中。

　　于是，大公只好诚恳地看着皇帝，诚笃地道：“陛下，我出自金伦加，这些哨兵没考进阿斯加德的时候，我都从金伦加毕业了。金伦加的毕业考试是真正的战场，而我是以首席身份毕业，您要相信，A级哨兵我都不放在眼里，阿斯加德目前只有2-3个S级哨兵，您还担心什么？”

　　担心什么？

　　皇帝表情冷漠，眉毛不耐烦地扬起，沉声道：“谁担心你打不过他们。”

　　“既然不是这个，那其余的您根本不用担心。我只喜欢您，只心系于您，我是属于您的。”大公赶紧抛出甜言蜜语。

　　皇帝：“……闭嘴。”

　　甜言蜜语固然好听，仿佛吃了颗糖般从嘴里甜到心里，但要让他为此让步，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所以这事忽然就成僵持状态了，肖特子爵坐在一边看戏，兰斯蹲在桌上，用鸟喙去啄主人的红茶。

　　一阵温暖的夜风吹来，头顶炸开最后一朵烟花。

　　大公只好暂时放弃说服皇帝，转而面向肖特子爵，提起前不久他在森林中没有讲出口的事。

　　“子爵，这件事原本不应该我来说。有时候我们在想，你已经安静地过了一辈子，或许不知道这件事，会比知道这件事更幸福。然我今天看到你听见金伦加时的神情，我想，我必须告诉你。”大公微笑起来，笑容几乎融化了周围的夜色，“您的女儿伊文捷琳继承了您的理想，走上与您相同的道路，她在伊达瓦培养了一大批优秀的向导，成为金伦加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校长之一。我，弗雷和索菲亚，都是她的学生。”

　　肖特子爵坐在椅子上，因为震惊，脸色突然变得十分苍白。

　　而大公说完这段话后，便慢慢收敛笑容，变得沉重起来。

　　“子爵，校长她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父亲，只是当时情况紧急，她不能亲自去见你。其实，她有把自己的孩子留给你，但由于差错，致使你们错过了。校长的哨兵，是前隆美尔公爵，校长是自然分娩，在帝都生下海姆达尔。海姆达尔的妹妹赫蒂，是隆美尔家族擅自盗取公爵基因，由人工子宫孕育的生命。前公爵从来没有与前公爵夫人结合过，一切皆为假象。”

　　父辈们的恋爱和婚姻，从此刻来看，没有一个是自由的。

　　终生在家族与束缚中挣扎，也只有伊达瓦，可以令他们伸展双翅，自由翱翔。

　　“校长的事情，弗雷比我更清楚。他既是校长最喜爱的学生，也是海姆达尔的未婚夫。或许，你可以……”

　　肖特子爵已经站起来，匆匆向皇帝行了个礼，转身奔出别墅。

　　兰斯跟在肖特子爵后面快速呼扇翅膀，白色身影在夜色中划出一道亮线。

　　大公：“……”

　　皇帝说：“他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大公沉默。

　　过了一会儿，大公打开智脑，联络斯图亚特公爵。

　　“弗雷，你该去一趟隆美尔公爵府邸。我刚才把校长的事情告诉肖特子爵了，他好像有点激动。我们现在不方便露面。”

　　远在碧佛斯特的斯图亚特公爵：“？？？！！！殿下，您晚上不跟陛下滚床单，是不是很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