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堆满天》薜荔锦

4、chapter4

　　看她一早上都没露出一个笑，梁雁以为她还在因为牛仔裤的事情生气，想了想安慰道：“不喜欢反正也就穿一天，有什么好生气的。”

　　说的倒轻巧。仝星瞅了一眼肥大的运动裤，不满地撇嘴，“你以前可不管我上学穿什么。”

　　仝星之前所在的三十三中管得很宽松，只有周一要求必须穿校服。仝星也不喜欢肥大土气的校服，基本上没穿过几次。梁雁看她穿的那些皮衣、小吊带、稀奇古怪的链子，一直看不上眼，奈何仝星对她的不满全当看不见，我行我素。谁知道才刚换了个学校，她就要对穿自己什么都要指手画脚了。

　　“转学第一天，你消停点吧。再说了，那可是三中，你之前那个学校能比吗？”梁雁振振有词：“我昨天晚上打听过了，教你的那个老师，可是培养过好几个清华北大好苗子的高级教师，怎么能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

　　“反正也教不出我。”仝星不置可否。
　　“呸呸呸，童言无忌，我闺女一定能考上大学。”

　　正是上学高峰期，穿着白色校服的少年少女从四面八方汇入学校。教学楼里的读书声和叽叽喳喳的聊天传入耳中，偌大的校园里充满了蓬勃朝气。站在三中的门前，看到门口刻着“汇宁市三中”的大理石和旁边墙上挂着的一连串金光闪闪的铜制奖牌，仝星才有了一种真实感。她以后就要在这个学校上学了。

　　从末流的三十三中，转到了全市最好的学校，还进了实验班。

　　“好学校就是不一样，怪不得都能上名牌大学。”梁雁听着朗朗读书声，还有贴了好几面墙的喜报，扭过脸就教育仝星，“你看看人家，好好学着点。”

　　梁雁领着她顺着主干道走向行政楼，仝星收获了不少好奇的目光。在面容青涩元气满满的学生中，她显得格格不入。归根结底，那一头棕色卷发太惹眼了。

　　来领人的高一四班班主任看到她之后，有些怀疑地上下打量，“你就是仝星？”看得出来喝照片上是同一个人，但怎么和档案上的照片差那么多？

　　“对，她叫仝星。”梁雁态度十分恭敬，握着她胳膊的手加大了力道，“还不快喊老师好。”

　　“你好，仝星家长，我是高一四班的班主任叶怀茂，教一班和四班的数学，叫我叶老师就可以。”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点点头，公事公办地开口。

　　“叶老师您好，”她谦卑地弯腰问好，仝星看到了她鬓角明显的白头发，“我是仝星家长。我们家孩子刚从三十三中转过来，还请您多关照关照......”

　　听到她说“三十三中”，叶老师脸上的轻蔑一闪而逝，打断了梁雁没说完的话，“为了学生的一切，我们老师对每一个学生都一视同仁。早自习快开始了，仝星，书都带了吧？”

　　仝星抬了抬右胳膊，挂在上面的书包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回答也很散漫，“带了，老师。”

　　“那就走吧。”叶怀茂抬脚就准备走。

　　“校服和桌椅那些......”梁雁急忙开口。

　　“后勤科就在教学楼负一楼，下课去拿就可以。桌椅班里就有，你们做家长的不要担心。”他看了一眼腕表，梁雁意识到自己好像耽误了老师的宝贵时间，赔笑道：“孩子第一次转学，我也是头一次来，请您多包涵。”

　　看在家里说一不二脾气火爆的妈妈这么低声下气，仝星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然而那点多愁善感还没酝酿出什么，就被打在背上的一巴掌拍得烟消云散，“站直。”梁雁瞪了她一眼，小声说。

　　领着她回教室的路上，叶怀茂大略介绍了一下各个建筑的方位。一进大门最大的“凹”型五层建筑是高一高二教学楼，两边是实验楼和行政楼。食堂和宿舍紧挨着，在最东边，体育馆和体育场在教学楼后面。还有一座西北角的逸夫楼，是专属高三年级的教学楼。

　　一路上大概看了看四周，仝星不得不承认和市三中相比，三十三中确实又小又破。看到花坛边上竖着的宣传牌，她又想起搁在自己座位旁边的那根铁棍，也是从宣传牌上掰下来的。

　　“在全市几十所中学里，三中的教育水平和基础设施应该是最好的，”叶怀茂话里的得意和骄傲掩藏不住，“你要珍惜这个机会，不要浪费大好时光啊。”

　　仝星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叶怀茂脸上的笑容变淡，好像有些不满她这么平淡的反应。好在高一四班很快就到了。班里正在齐读英语，叶怀茂进班和英语老师说话，仝星待在外面，抬头看着电子班牌。

　　公告栏里滚动着班级荣誉，仝星刚好看到“恭喜我班时承同学在运动会获得高一男子组四百米第一”这句话。市三中，时承，她歪着头思考，会这么巧遇到么？

　　公告栏下面就是班级军训合照，仝星一眼就在穿着绿色迷彩服的四十几个人里找到了那个人的脸。没什么心有灵犀，只不过是因为在晒得跟荞麦面窝头一样黑的人群中，没那么黑的时承就很显眼了。

　　叶怀茂推开门喊她：“仝星，进来吧。”

　　仝星一进门，四十几双眼齐刷刷地盯着她。叶怀茂脸上挂着和蔼的笑：“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仝星。仝星，你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她把胳膊上晃晃荡荡的书包甩到肩上，走上讲台，拿着粉笔写自己的名字，“我叫仝星，人工仝，和金银铜铁的铜一个读音，星是星星的星。”

　　然后，仝星转身，冲着底下的一群人点头，“大家好。”

　　少女本来就细瘦高挑，抬着下巴看人，脸上的笑也未达眼底，一句话混杂着微妙的不耐和无所谓。引起了讲台下一阵骚动，前后左右交头接耳，话题无非是交流着对转学生的印象。她是和班级里坐着的四十个人完全不同的，异类。对这一点，仝星没有任何要掩饰的意思。

　　有阳光在她卷发中跳跃，素面朝天，穿着再普通不过的运动服也挡不住精致的五官更吸引人的是那双桃花眼，当真是柔情似水，顾盼多情。只是面部线条柔和秀雅，表情却异常冷淡，有一种特立独行的反叛气质。

　　是那个亭子里冻得哆嗦的女孩子，时承仔细看了两眼，认出来了。

　　化妆和不化妆，差别还挺大的。他想起那天下午没头没尾的对话，忍不住疑惑：为什么有人乐意把自己往丑里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