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方向》蓝冰纱和

14、Charpter 5

　　W大的平安夜舞会一如预料得那样热闹且嘈杂，尽量让自己隐身于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诺妤静静地看着那个令她感到陌生的恭予在花枝招展的人群里谈笑风声、应对自如。
　　“怎么躲在这里？”
　　来自上方的声音迫使诺妤不得不抬起头，岳智毅放大的笑容蓦的出现在视野里。
　　“不舒服？”
　　“没有，只是不太习惯这么热闹的场合。”
　　岳智毅拉过边上的椅子在她身边坐下，并体贴地用一杯热巧克力换去她手里已然冰冷的咖啡，“肚子饿吗？”
　　诺妤因他的善意而在唇边牵起一个感谢的微笑，“还好。”
　　“不是还好的问题吧，我猜你连晚饭也没有吃。”
　　眼前的诺妤，因为精心的装扮而显得比平时更美，然眉宇间隐藏着的忧郁和毫无血色的两颊却让她显得比平时更加苍白。
　　诺妤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赶着来参加舞会，没来得及。”
　　“要是因此亏待了自己的胃那可是大大得划不来。”
　　岳智毅起身离开，但很快就拿着一碟清淡的点心回来。
　　“谢谢。”并不想因为自己的毫无胃口而抹杀别人的好意，象征性地拿了一块椰汁水晶糕慢慢地品尝，“你不去跳舞吗？”
　　“已经跳累了。”岳智毅雪白的牙齿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而且应付女生的邀请实在很累。”
　　“前几天我跟恭予还随口谈到智毅哥的那一瓢弱水究竟会是怎样的女生。”
　　“然后——结论是什么？”
　　“结论不该是智毅哥你的答案吗？”诺妤不觉失笑。
　　岳智毅想了想，“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总之，到现在所有的对象感觉都不对。”
　　“或许，下一个感觉就会对了。”将最后一口糕点送进嘴里后，诺妤放下叉子，用手握住盛着热巧克力的杯子取暖。
　　“要真是这样的话，今年新年时一定会记得给你一个大大的红包。”
　　“为什么？”诺妤好奇道。
　　“借你吉言啊。”岳智毅爽朗地笑开了。
　　正想继续聊，却不料场内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下意识地将视线转向聚光灯的焦点，主持人带着大大笑容的脸正被夸张地照耀着——
　　“想必在舞会开始一小时后的现在，大家都跳累了吧。下面即将登场的是万众瞩目的游戏环节。在公布游戏内容前，先请大家看一下手腕上系着的号码牌，男生是黑色，女生是红色，如果号码一样，请你们站到一起。”
　　在一片热闹的招呼声中，诺妤随意地看了看手腕上编号为49的红色牌子，正准备不着痕迹地将它解下藏到一边，却不料眼前明晃晃地出现了黑色49。
　　“不用偷扔掉。”岳智毅好笑地看着她的小动作，“如果游戏不好玩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偷溜掉。”
　　“恩。”
　　解决了自己的问题，诺妤又将视线投向恭予所在的位置，却发现已有一名穿着粉色长裙的秀丽女生站在他的身边。
　　“居然是方晴悠，会有这么巧的事？”身边的岳智毅不知为何蹙起了眉头。
　　当听到的名字与被无意间刻在心里的名字重合的那一瞬间，诺妤的心猛然一沉，几乎压得她无法呼吸。
　　“很漂亮的女生。”
　　一个陌生的声音倾入她的听觉，而岳智毅紧锁着眉头凝视着她的神色却让她惊觉这句话原来是发自她的口中。
　　“诺妤，你看起来很不好。”
　　“确实不好，我有点头晕。”诺妤虚弱地一笑。
　　“那我们先离开吧，我送你回去。”
　　“恩，那就麻烦了。”
　　就在岳智毅扶她站起来的同一刻，会场那一头亦起了不小的骚动——
　　“啊，有人晕倒了！”
　　“是谁是谁？！”
　　“是方晴悠，快送她去医院。”
　　“是会场空气太差了吗？！！”
　　“谁知道……”
　　……
　　默默地注视骚动的源头好一会儿，脸色大变的恭予是映在她眼里最后的舞会场景。随后，诺妤静静地离开了。

　　仰视着夜空里薄如蝉翼的赤色纱云慢慢飘过，思绪里却是一片空白。疲倦的大脑已拒绝再去思考与应对种种猜测与可能——既然一切都已注定，那么她只需要当一个无声的听众，静候最后的审判。
　　楼下似乎传了些嘈杂的声音，像是争论，又像是安抚。无意识地等待了片刻，却没有任何上楼的脚步声。于是视线再度回到那无边无际的天宇深处，耐心地等待黎明的到来。
　　黎明时分，大雨欲来风满楼。白色的窗纱和黑色的长发交叠着随风起伏，维持着抱膝蜷坐的姿势，似感觉不到冬季风所带来的刺骨寒冷。
　　静谧中，门柄被轻轻转动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转首，触目所及却是母亲那先是讶异随即了然的眼神。
　　“马上要下雨了，我来看看你的窗有没有合拢。”
　　“我马上就关好。”诺妤轻轻地答道，然后站起身关上窗。
　　“今天是休息日，不多睡一会儿么？”
　　母亲细心的视线落在她几近苍白的脸色、手指和脚上，但随即浮起的心疼和不忍之色却被掩盖在若无其事的口吻之下。
　　“恩，习惯了早起，所以睡不着。”
　　“那就梳洗一下，下楼来吃早餐。”
　　“好。”
　　依照母亲所吩咐的走进浴室，听到门被轻轻关上的同时诺妤看向镜中的自己，然后无法控制地笑了——
　　真是好一个外星人。整张脸上只有眼睛是黑色，其他的地方，包括嘴唇都是惨兮兮的白色，确实很像E.T。
　　静静地刷完牙，然后放了热水洗脸。再抬起头时，总算能看到一丝正常的红色浮现在脸上了，满意地对自己绽开一个微笑。
　　下楼时发现父亲已坐在餐桌旁，虽一如既往地在看晨报，然而在他左手边的烟灰缸里却已满是烟头。
　　“爸爸，早。”
　　“早。”
　　走进厨房帮母亲把丰富的早点端上餐桌后，诺妤选择了最清淡的小米粥作为自己的早餐。
　　“昨晚恭予打过电话回来，然后方伯父也打了电话来。”
　　父亲放下报纸，眉宇间是一片刻意的冷然。
　　“他们说了什么？”
　　诺妤的口吻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话家常。
　　疑惑自程父的眼中一闪而过，然后他继续道，“方伯父的意思是既然已经有了孩子，那就让你大哥尽快跟方晴悠结婚。”
　　手里的筷子定了定，诺妤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十分惊讶，“咦？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就是上次恭予一夜未归的后果吧。”程父的口吻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想不到大哥已经要当爸爸了。”诺妤扬了扬眉，继续平静地吃着早餐，“虽然大学阶段就结婚是早了点，不过还好已经到了法定年龄。”
　　“确实如此。所以我跟你妈打算在寒假时帮恭予操办婚礼。”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等到那时再说吧。”
　　“好。”诺妤放下已经用食完毕的碗筷，拿起毛巾拭了拭嘴和手后站起身，“我吃饱了。”
　　“今天还有书法课吗？”
　　“对，下周是最后一次。”
　　“现在就出门？”看着女儿从容地拿起随身的小包走至门口，程母眼中的不安在慢慢地扩大，“是不是早了点？”
　　“想在上课之前先去逛一下书店，有几本参考书想买。”诺妤穿上鞋，然后回过身微笑着朝父母亲道再见。
　　“今天会下雨，记得带上伞。”程母匆忙从橱物柜里取出雨具交给她。
　　“谢谢妈，我先走了。”
　　怔怔地看着诺妤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程母转身走回餐厅，然后默默地落坐在丈夫身边，许久——
　　“……飞晟，我们是不是太残忍了？”
　　程父紧紧地蹙着眉，手里新燃起的烟不知何时已变成一截长长的灰烬，“于情于理，这两个孩子之间都是不应该的……而现在，正是个好机会。”
　　“……我担心的是也许我们会造成他们一生的痛苦，包括方家的孩子……”
　　“……时间会冲淡一切的，习惯是一种很巨大的力量，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是相信时间的力量。”